第六章:神秘(一)(1 / 3)

翌日清早,沈量儒首先起來,開門一瞧,不由驚了一下,隻見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這時天上還零星飄著雪花,隨寒風舞蹈。

“啊!下雪了!”鳳尋梅拍手叫著。夏懷夢走近門前,亦欣賞起雪景。這時隻見伊克魯手裏端著早點快步走來,後麵跟著一人,正是那老人。

伊克魯對量儒熱情之至,嘰裏咕嚕說得極是激動。老人在旁微微笑道:“伊克魯說他很是敬佩你,不光是你昨日救了他一命,更是他還沒有見過你這樣武功高強的神人!”伊克魯說得雖激動萬分,但他有些說辭都是語無倫次、前後不通,老人翻譯過來自是經過他潤色後的。

沈量儒躬身行禮,以表感激。老人環眼天際,吐出一口白氣,道:“當下風小雪停,你們吃了早點,咱們就去月亮湖,伊克魯也會帶著十幾個族人隨我們一同前去。”鳳尋梅抿嘴一笑:“嗯,有他們隨行,那就更好了。”說著,連連拍手。

吃罷早點,三人與老人走出部落,隻見伊克魯帶著十五位精壯漢子早已等候在此,整裝待發。沈量儒上馬後,忽問老人:“我們一去,瑞和利特人來突襲怎麼辦?”老人笑道:“不需擔憂,他們剛吃敗仗,短時間內不會再來,再說伊克魯都已布置停當,若他們敢來,老朽拍著胸脯擔保,他們是有來無回!”沈量儒心中一淩,聽他話語,心中早是有恃無恐,他這份氣度與膽量絕不是尋常之人可以表現出來的。他到底是何方神聖?量儒心中疑問是越積越多,但與老人相見以來,老人始終和睦慈善,並無惡意,所以對老人也隻是疑惑,並無敵意。老人斜睨量儒一眼,嘴角微笑,似是早已明白此時此刻他心中所想,隻是不點破而已。

馬鞭淩空一響,馬蹄踏雪馳奔,向北疾去。一路坦蕩,行進迅速。三個時辰後,眾人已來到月亮湖畔。由於時值冬季,北方天氣寒冷,湖麵已經開始封凍。眾人極目望去,心中霍然開朗。湖山銀白,與天際相映,渾如走進另一般世界。

老人馬鞭遙向一指,大聲道:“這裏便是你們要找的月亮湖了。”沈量儒、夏懷夢、鳳尋梅瞧望了一陣,頭腦中均都茫然一片。沈量儒瞧著鳳尋梅,問道:“書上可說了晶石的具體位置?”鳳尋梅道:“說是說了,就是不明白說得是什麼意思。”臉上頓時現出絲絲羞慚之色。

沈量儒道:“書上怎麼說?”鳳尋梅道:“書上說,這湖中有一巨型水怪,名叫‘魑魅鬼母’,說是找到它,就能找到晶石了。”

當鳳尋梅說到“魑魅鬼母”時,那老人臉上不由一抽,瞬間恢複如初。沈量儒極目一望,歎道:“這時令,大雪封湖哪有什麼水怪出沒?更別說找到它了。”鳳尋梅搖頭道:“書上說,這‘魑魅鬼母’就是這時令最易出沒了。”老人聞聽此言,心中驚啊一聲:“非常之物出沒也必然非常人可以揣度,原以為這鬼東西與一般魚群一樣,活躍於春夏秋三季,萬沒想到它竟在這大雪封湖的冬季出沒。十年啊,十年啊……全都白費了!”思及至此,臉上一陣難受。

沈量儒眼尖,一瞥之下,心生疑惑:“好端端的,他臉上為何這般痛苦?”於是問道:“您怎麼了,是不是受不了這裏的寒氣?”老人被他一問,眼中立時閃現出一絲凶光,瞬間而沒,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年紀大了,在這寒苦之地總有點受不了。”暗裏卻尋思:“這三人來此,莫不是天憐於我,幫我尋找‘魑魅之心’,助我成就天下第一的。哈哈哈……”

沈量儒輕輕點了點頭,別過頭來,獨自思忖:“剛才我莫名感到一股殺氣,這人端的可疑,是正是邪,莫可預測,須當小心提防才是。”喉間輕輕一咳,轉問鳳尋梅:“我們現今做什麼,不會就在這裏守株待兔吧?”鳳尋梅眨了眨眼,苦笑道:“守株待兔也不是不好呀。”夏懷夢不悅道:“這寒天冷地的,不是在瞎折騰人麼?”鳳尋梅冷哼道:“你可以回去,又沒人攔著你。”

“你,你,你……”夏懷夢被鳳尋梅嗆得作聲不得,一口怒氣無處發泄,轉而對沈量儒發火道:“走,咱們回去,別再這裏跟她耍瘋賣傻。”不等沈量儒反應,鳳尋梅指著夏懷夢的鼻子罵道:“你說誰耍瘋賣傻?今日你不說清楚,姑奶奶我跟你沒完!”

夏懷夢哪裏示弱,雙手叉腰,回敬道:“我怕你不成,說的就是你。”沈量儒歎了口氣,心道:“女人就是女人,小雞肚腸,為了丁點小事,就針尖對麥芒,吵得不可開交。”歎罷,於是勸道:“當著這麼多人麵前,你們吵架不不嫌害臊麼?”二女被沈量儒一說,立時麵皮滾燙,一臉通紅,作聲不得。

老人嗬嗬一笑,擺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再爭吵了。住宿之事,老朽早已準備妥當。”量儒三人,六隻眼睛齊齊瞧向老人,均不知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老人一指伊克魯一眾人,笑道:“他們都是這裏的土著,整日在野外奔碌,時長時短,總得有個安身之所。所以呢……”老人說到此,故意一頓,鳳尋梅連連拍手道:“啊,太好了。我們把這個卻忘了,有他們在,還怕沒地方住。”

老人對伊克魯說了,隻見他們四散而去。不一時回來,就帶來許多大石頭,疊壘起來。如此往複,到天黑時,五座大石屋已然築成。

量儒三人瞧著這五座石屋,皆都驚歎他們精湛的手藝,不由嘖嘖稱讚。眾人吃了幹糧,準備入石屋休息。老人對著沈量儒忽道:“小家夥跟老朽作伴如何?”沈量儒欣然點頭前往。夏懷夢與鳳尋梅雖是剛鬥了嘴,卻硬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兒,同住在一間石屋裏。伊克魯一眾,分別住在另三個石屋裏。

夜闌人靜,朔風呼嘯。老人與沈量儒相對而坐,沉默半晌,老人道:“小家夥喜歡聽故事麼?”量儒一愕,隨即道:“喜歡。”

“好。”老人笑道,“反正閑來無事,老朽就說個故事給你聽聽。”量儒笑了笑,正襟端坐:“我洗耳恭聽。”

老人雙眼眯成一線,理了理思緒,忽又問道:“你可知當今武林稱得上頂尖高手有哪幾位麼?”沈量儒道:“武功通玄、已達登峰造極的程度,在我看來隻有三位。”老人來了興趣,問道:“你且說說是哪三位?”沈量儒右手按著左手食指道:“這第一位就是逍遙飄逸、武功已臻化境的‘武半仙‘竇少善……”老人點頭道:“嗯,算得一位。”

“這第二位就是坐斷東南的‘六一山莊’莊主鳳光根……”說到這鳳光根,老人眼裏露出鄙夷之色,不屑道:“他算什麼,投靠官府的爪牙……嗬嗬,不過當今武林武功能勝於他卻還沒有出生呢。”老人對鳳光根一褒一貶,卻讓沈量儒摸不著頭腦。老人嗬嗬一笑:“還有一位是誰?”沈量儒歎了口氣,才道:“‘血魔’皆泰。此人行事乖張,正邪難分……”老人不等沈量儒說完,一擺手道:“人非神仙,孰能無過?孰能完美?老朽瞧他最是真性情了,敢作敢為,至老不改。三人之中,論品德雅量,這‘血魔’比那‘武半仙’遜了三分,卻強過那偽善人鳳光根七分。”沈量儒眨了眨眼,奇道:“此話怎講?”心裏卻尋思:“難不成你見過這三大宗師?這不是瞎說麼,普天之下,能有幸同時瞧見這三人,那可是比登天還難。”不過,老人把竇少善排在三人首位,沈量儒心底自是興奮不已。

老人深望量儒一眼,默然半晌,才道:“你不信老朽說的話麼?”沈量儒搖頭笑道:“您不是說講故事我聽嗎?這故事有真有假,誰能分辨的清。”老人哈哈大笑,擺手道:“說得是,說得是。”隨即兩人陷入沉寂,隻聽得外麵朔風呼嘯,如狼似虎一般。

老人理了理思緒,道:“二十年前,他們三人相約來到洛陽邙山。這邙山自東漢開始,就成為帝王將相的陵寢之地,世曰:‘北邙山頭少閑土,盡是洛陽人舊墓’。此時正值春夏交際,天氣不冷不熱,三人流連了一番邙山景致,皆都嘖嘖稱讚。之後他們迤邐進了一處無名山穀,四周幽靜,正適合他們‘比武論道,爭雄天下第一’。那‘血魔’皆泰因能與當世兩大宗師比武切磋,心情激動,豪氣逼人,於是就說道:‘此戰若傳揚於是外界,必將轟動整個江湖,此地幽靜雅致,必要取個響當當的名字才好,否則傳揚出去說三大高手在一個不知名的山穀打了一架,那像什麼狗屁話!’皆泰話音甫落,鳳光根就脫口而道:‘就叫帝王穀,如何?’竇少善點頭稱是,皆泰默念了兩遍,連連拍手叫好:‘有氣勢!有氣勢!這起名道呼的你這個酸人穩坐天下第一這把交椅,哈哈……’三人在帝王穀中整整商討了一日,也未能定出個打法,最後隻能抓鬮。這抓鬮還真是好,一抓就解決了難題……”老人說到此處,沈量儒卻心裏犯疑:“他們怎麼個抓鬮法?”老人瞪他一眼,不耐道:“你個笨豬頭,連這個都不明白。”說得沈量儒臉上通紅,饒頭抓耳。

“鳳光根隨身攜帶者文房四寶,刷刷幾下寫了三個數字,隨即揉成一團,拋向半空,隻見三人身影飄忽,眨眼間各人手中都握了一張紙,攤開一看,隻見竇少善手中紙上寫了一個‘一’字,皆泰手中紙上也寫了一個‘一’字,此時鳳光根哈哈大笑道:‘天意如此,那鳳某就先承讓了。’說著,就把手中那團紙扔在地下。哎,可恨……”

沈量儒聽他又歎氣起來,連道可惜,心底疑惑,問道:“三人定下打法,高興才是,又可恨什麼?”

“又來打岔!”老人連連瞪眼,“可惜,自有它可惜之處,聽老朽說完,你自會明白。”沈量儒被他一數落,臉上陣紅陣白,尷尬之極。

“抓了鬮,事情已定,隻等第二日旭日初升,就可痛痛快快打上一架,皆泰摩拳擦掌,飄然離去。”說到這,老人一瞧沈量儒,見他臉露疑色,心中便知他又犯迷糊了,便笑了笑道:“大戰之前,三人都得冷靜思索策略,是故三人都不願有人打擾,找個僻靜之地,修神養性,充沛精力。”沈量儒點點頭,凝神細聽。

“時間流逝,翌日晴空碧洗,和風旭日如美人搔首,讓三人心情舒暢不已……你笑什麼?”老人一瞥量儒,隻見他嘴角掛滿笑意。沈量儒搖頭道:“我,我沒笑什麼,您繼續……”老人臉色一沉,怒氣道:“你不說個所以然來,老朽就閉嘴不說。”沈量儒一愕,心道:“這老人還挺較真的。”便道:“在下是佩服您老的文采!”老人怒哼一聲:“老朽知道你在諷刺,現下且不跟你計較。”沈量儒笑笑,此時他隻感覺這老人越來越有趣了,心中對他的提防也削去了七分。

“山穀之中一片寂然,隻見‘武半仙’與‘血魔’間距五丈,相視而立,四目相對,頓生一股卷天席地的罡風。罡風所過之處,樹葉飄零,隨風作舞。這一場大戰驚天地、泣鬼神。兩人打鬥之初,動作緩慢,猶如蝸牛螞蟻,但招招見力、拳拳發威,之後兩人越打越快,人影乍合乍分,層層疊疊、虛虛實實,莫可揣測。”老人說得激亢,沈量儒也聽的熱血沸騰,自恨生不逢時,未能親眼目睹那一場豪戰。

“兩人鬥到天黑未黑之時,皆泰一時疏忽,輸了一招。他自不甘失敗,相邀明天再來一場。”沈量儒突道:“他耍賴!”“誰耍賴了。”老人怒氣道,“且不管如何,他們不但再打了一場,而且連打了兩場,哎,都怪……都怪皆泰好勝心強,雖然最終他甘敗服輸,卻也累得竇少善身受重傷,如此一來,卻讓鳳光根那廝撿了大便宜,無需動一根指頭,就得了那‘天下第一’的美名。最可恨的他此時居然要取那皆泰的性命,說是此人心性邪惡,留下他隻能禍患世間,不如趁他現下重傷,沒有招架之力,殺了他為天下除害。竇少善自然不讚同,說他如此行徑,與那邪魔外道有何區別?鳳光根不為所動,依然在那皆泰胸口拍了一掌,震得他五髒俱碎,昏死過去。無奈,竇少善重傷之餘,哪還是他的對手。鳳光根得意之下,倒是未曾痛下殺手,否則,世間再無‘武半仙’與‘血魔’了。”頓了頓,沈量儒眼冒怒火,幾次張口欲說,都被老人止住:“武半仙撐起傷體,為了救治皆泰,盡其真力護住他的心脈,使心脈暢通無阻。加之皆泰本身體魄強健,如此皆泰也就有了生還的一絲希望。皆泰慢慢蘇醒,心底深處自然對竇少善感激涕零,等皆泰稍有好轉,兩人準備出穀。此時,皆泰看見鳳光根那廝抓鬮未展開紙團,順手撿起,展開一瞧,臉色驚變,那紙上分明也寫了個‘一’字。有道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細細想來,這全是鳳光根那廝設下的圈套。皆泰怒火中燒,引動身上傷勢,痛得他幾欲昏死過去。此後,皆泰隨竇少善回天柱山療傷,對皆泰的內傷,卻費了竇少善一番心思。皆泰雖五髒俱碎,經脈卻還算完整。竇少善依照《黃帝內經》所載,再加以創造,以通手少陰心脈為主,循序漸進,依次打通皆泰的手太陰肺經、手太陽小腸經、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足太陰脾經,如此十年下來,奇經八脈俱已打通,皆泰恢複康健,但武功卻隻得原先之七層……”說到這,老人哀聲連連,轉而卻歡喜道,“武半仙卻因禍得福,依照他的領悟修行,十年下來,武功更勝往昔。

沈量儒靜靜聽完,心中怒火陡生,罵道:“那鳳光根也忒不是東西了,做出如此卑劣行徑,真讓天下人恥笑。”量儒若不是知道師父現今好端端的,聽了這番言語,定要立時去‘六一山莊’,找鳳光根那廝拚個魚死網破。但量儒心中卻更加疑惑:“若說三人在邙山帝王穀比武,有可能傳出,被老人而得知,但皆泰隨師父回天柱山療傷,他又怎會知道?難不成是皆泰告訴他的。沈量儒思來想去,摸不著邊際,隻歎道:“這人端的不尋常。”

老人說著,量儒聽著,時光流逝,不知不覺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老人霍然起身,歎道:“天亮了,風也停了。”量儒起身相隨,點點頭,道:“是啊,還真沒感覺到什麼。”隨即兩人陷入沉寂。

過不多久,老人臉色黑沉下來,皺眉道:“有人來了!”沈量儒凝耳細聽,卻隻聽的一陣陣隆隆作響,猶如在天際的悶雷。他隻以為這是天然之象,並無其他。老人微微笑道:“老朽生活於此已經十載,此地風土人情、地理變化早已爛熟於胸。這悶雷之聲斷不是天象,而是有大隊人馬向這邊來了。”沈量儒瞧他臉上神色堅毅,斷不會弄虛作假,不由奇道:“來的都是些什麼人?”老人眉間籠起一層寒霜,說道:“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沈量儒皺了皺眉,又道:“那如何應付?”老人嘿嘿一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見機行事就成。”老人話音甫落,隻見伊克魯急匆匆跑來了,開口就道:“瑞和利特人朝這邊來了!”伊克魯聽到響聲,立時警覺,帶著三個族人就去打探,此時方回。老人驚愕一瞬,隨即歎道:“雖說出人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忽地雙眼精芒大盛,厲聲道:“通知族人做好迎敵準備!”伊克魯一頷首,去了。

聽到外麵嘈雜聲,夏懷夢、鳳尋梅出了石屋,直向沈量儒這邊跑來。

“發生了什麼事?”夏、鳳二女異口同聲問道。沈量儒喃喃自語似的笑道:“禍不單行,咱們總是遇到麻煩。”夏懷夢奇道:“怎麼了?”沈量儒深歎一聲,道:“瑞和利特人又來了。”夏、鳳二女陡然驚愕,均沒想到他們剛吃了敗仗,就又卷土重來,端的麻煩。

悶雷之聲漸漸削去,馬蹄聲越來越響,這分明是敵人已經快要到了。“走!咱們去瞧瞧。”老人一揮袍袖,當先走去。

伊克魯帶著十五名族人,埋伏在暗處,搭弓上箭,已然準備妥當,隨時痛擊敵人。老人、沈量儒、夏懷夢、鳳尋梅四人來到前麵,此時天已大亮,隻見前方雪霧彌漫、蹄聲如雷,疾速而來。

沈量儒見此陣仗,不由驚道:“果然是‘善者不來’,敵人怕不下二三百人。”老人頷首道:“是啊,死鬥難免損傷,現下隻有智取。”沈量儒點頭道:“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韓公的詩句裏就蘊藏了製敵而勝的兵法。”老人翻了翻眼皮,他最是討厭那些酸儒文丁了。隻是他心底歡喜量儒,不便說破,撕了兩人的麵皮。

瑞和利特人疾風而至,為首一人藍幽幽的眼眸,灼射出兩道鋒銳的光芒。若說眼光可以殺人,那麼此時此人的雙眼中的精光,足可把沈量儒幾人殺個百來回。

那首領高聲說了幾句,沈量儒、夏懷夢、鳳尋梅三人聽不懂那人的說話,齊向老人瞧去。老人嘿然一笑,回應了那首領幾句。沈量儒倏問:“他說什麼?”老人道:“還有什麼好話,無非就是叫我們束手就擒。”說罷哼了幾哼。那首領張嘴嘰裏咕嚕又說了一大通話,老人臉上頓時如霜覆蓋,伊克魯與他的十五名族人聞言一躍而出,各個臉上布滿濃濃殺氣。伊克魯厲聲咒罵,一時氣氛緊張,刀劍一觸即發。沈量儒苦於言語不通,但瞧老人與伊克魯的臉色,知道事態嚴重,不容小覷,急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說了什麼?”老人抬頭望了望天,臉色一瞬又變回堅毅:“他們帶人去了部落,而且部落裏布置的陷井機關,他們也全都摸清楚了。”沈量儒臉上布滿驚愕與疑惑:“這,這怎麼可能……”說話間不由有些顫抖。老人苦笑道:“部落裏出了奸細,你說……”話不說完,眉間擰成一團,自語道:“伊克文居然沒死,還做了敵人的奸細,哼,好,好啊……真是白白浪費了一場法事,便宜了那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伊克文是誰?”沈量儒皺起眉頭,“莫不是伊克魯的兄弟?”他據老人的叫法,猜測伊克文是伊克魯的兄弟。“不錯。”老人怒道,“老朽最是痛恨這種背叛親族之人,逮著他,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沈量儒轉眼見伊克魯使勁咬著嘴唇,鮮血直流,顯然異常氣憤。

那瑞和利特人首領顯然不耐煩起來,雙眼暴突,橫肉倒豎,厲聲又是一通要挾咒罵。老人眉毛一揚,高聲道:“量儒,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話音甫落,沈量儒就如飛燕一般,直向那首領掠過去。那首領臉色驚變,白蒼蒼似的渾無血色,全身如被泰山壓頂一般憋屈下來。沈量儒手起爪落,扣向那人的咽喉。倏不妨一支冷箭破空而至,沈量儒一驚,側身避開。那首領得以空隙,反應奇快,勒馬後轉,退入己方陣營之中。以沈量儒的身手,加以突襲,是斷然不會失手的。隻因敵人中有一個就是昨日潛水遁走之人,他深知量儒的武功厲害,故而到此一直留意量儒的舉動。他見沈量儒動手,立時射箭。射出同時,心裏亦是暗暗心驚:“這人是人是神?出手真如颶風閃電一般快捷,讓人驚怖不已!”箭射出,雙手兀自顫抖不停。

一招失手,沈量儒不假其他,騰空又起,直迫那瑞和利特人首領。瑞和利特人拉弓鬆弦,羽箭呼呼直叫射向沈量儒。沈量儒半空中幾變身法,躲避來箭。突地大手一張,手中抓了十幾支箭,反手順原路擲去,隻聽的慘叫連連,就有人落馬而亡。

瑞和利特人見此神威,端的驚駭。沈量儒腳下錯落、踏雪無痕,左右來去,端的如風如電,如入無人之境。夏懷夢、鳳尋梅拔劍而出,欲要上前相助,被老人止住,嗬嗬笑道:“有量儒在,何須你們動手。一個沈量儒,足可抵上一支勁旅,這幫蠻人哪裏在他的眼嘎子裏,我們就瞧好了吧!”說罷,撚須而視,神情鬆逸。伊克魯與一眾族人,瞧得如癡如醉。隻見沈量儒如一條飛龍,或起或伏,氣勢如虹,銳不可當。所到之處,人仰馬翻,嘶叫連連。半盞茶之際,瑞和利特人已死傷過半。沈量儒厲嘯而起,人影飄忽,陡然間隻見量儒一手成爪,扣住那首領的咽喉。瑞和利特人見首領被抓,頓失了主心骨,沒了主意,麵麵相覷。

己方眾人見狀莫不大喜,伊克魯一躍而起,直奔過去。其他人隨後而至。伊克魯神色凝練,雙目噴火,指著那首領,厲聲吼叫怒罵起來。那首領保命至上,低垂著頭,莫敢一聲。其他瑞和利特人見伊克魯這般羞辱他們的首領,皆是怒形於色,卻也不敢多言,深怕量儒一眾生氣惱怒,害了首領的性命。老人拍了拍伊克魯的肩膀,欲要出口安慰。突然大地如海中之船,搖動了起來,馬嘶人驚,不知所以。月亮湖底隆隆作響似是有東西要破冰而出,突地朔風增大,呼嘯如虎狼。刹那間月亮湖上冰層破裂,碎冰紛飛,水底下露出一隻黑黝黝巨物,觸角巨粗且多如毛發。老人與鳳尋梅驚愕之際,異口同聲囔道:“魑魅鬼母!”他人都被這一變相,驚得目定口呆。伊克魯與其他十五名族人竟齊刷刷跪了下來,向那怪物叩頭膜拜,十分虔誠。不料想那一眾瑞和利特人亦齊刷刷跪地膜拜,虔誠不已。

魑魅鬼母一露之下,便即沉去,眨眼間已是蹤影全無。沈量儒見他們無故跪拜怪物,心底不解,遂問老人:“他們這是做什麼?”老人隻見魑魅鬼母破冰而出,端的喜不自禁,見量儒相問,欣喜答道:“這是他們薩滿教的習俗。”沈量儒道:“薩滿教?”老人點頭道:“是,他們拜山、拜火、拜日月星辰、風雨雷電,拜祖神,也拜神獸,就如剛才顯身的‘魑魅鬼母’。薩滿教義賦予火、山川、樹木、日月星辰、雷電、雲霧、冰雪、風雨、彩虹和某些動物以人格化的想象和神秘化的靈性,視為主宰自然和人間的神靈。特別是由祖先亡靈所形成的鬼神觀念以及人間的各種疾病與死亡造成的恐懼,是薩滿教神靈觀念的核心。認為各種神靈同人類一樣有意誌、願望和情欲,更有善惡之分,不能違拗、觸犯。各類神靈具有不同的屬性和功能,各主其事,各行僚敏,地位平等。現下你可明白他們跪拜的原因了吧?”沈量儒首次聽說薩滿教,心生好奇,現今聽了老人言語,明白了幾分。老人走至伊克魯身旁,緩緩說道:“老朽瞧這人不是尋常首領。你押著他與族人回部落,以他作質,讓他們的人退出部落,並要他們交出伊克文。然後你就帶領族人固守部落,等候我們回去,到時一切都會解決。”伊克魯靜心聽完,點頭道:“你們幾時回來?”老人捋須想了一會兒,才道:“十日,十日之後我們一定會去。”伊克魯使勁一點頭,老人轉而把話說給沈量儒聽,量儒思忖也唯有如此暫行。於是交接一番,老人又叮囑伊克魯凡事要小心。沈量儒見狀,心中委實不解:“我剛遇他之時,說起兩族戰事不休,他卻是作壁上觀、兩袖空空,似是世外之人。此時他卻是如此幫襯伊克魯,端的讓人無法理解。”

伊克魯押著那瑞和利特族首領與十五名族人馳馬回奔,其他瑞和利特人騎馬跟在後麵,卻是不敢跟緊,伊克魯一行倒是憑空得了一幫保鏢。

馬蹄聲去遠,朔風又起,其中夾著雪花,漫灑天地之間。沈量儒瞧著老人,半晌之後,不由搖頭苦笑起來。老人見他忽然發笑,奇道:“你笑什麼?”沈量儒也不隱諱,道:“在下實是想不透您老的心思。”老人哼了一聲,卻不作答。迎風落雪,兀自想著心事。

魑魅鬼母匆匆一露,卻不知何時才又出來,到時又如何把它擒住?老人臉色沉鬱、眉間深鎖。鳳尋梅眼見魑魅鬼母出現,更增對“天脈”的信心,隻是卻也不知如何才能擒住“魑魅鬼母”,取得“烈焰火石”。兩人不由都有些焦躁起來,互相一覷,老人道:“丫頭,可有什麼方法引它上來,又如何擒住於它?”鳳尋梅嘟起嘴巴,搖了搖頭,無奈喪氣道:“我也想不出。”老人抬頭望天,虛歎一聲,心道:“這可如何是好,我辛苦了十年,難不成就這樣廢棄了?哼,不可能,一定有法子,一定有法子的。人定勝天,我就不信戰勝不了這頭畜生!”思慮一番,疾步回石屋,坐在那動也不動,兀自尋思著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