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神秘(一)(3 / 3)

大廳上稍許靜默,懷夢便問:“爹爹,你們怎麼占據這府衙了?”軒轅圖鏘被愛女相問,得意地狂笑起來:“保安州之地,已不屬於他朱明王朝,而是歸我白蓮教了。”軒轅圖鏘稍許停頓,雙眼迥然有神望向遠處,慨然說道:“由此地而發,替天行道,進而推翻他整個朱明王朝!”沈量儒進城之時,心中就已然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了,此時聽軒轅圖鏘說來,眉頭緊皺,內心滿是憂愁。白蓮教教眾雖有十餘萬之多,但卻都未經過訓練,可謂是一幫烏合之眾。一時占據了保安州,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後果已經在量儒心中有了分曉。

“教主,眼下你們有何打算?”沈量儒拱拳問道。軒轅圖鏘嘿然一笑,道:“量儒,你不是白蓮教之人,因此……這些你也不必多問。”夏懷夢眉色一緊,忙拉扯軒轅圖鏘的衣袖:“爹爹,沈大哥幫我們殺了楊贏鎮,擒了向浩這兩個叛教之徒,你還沒有獎賞與他呢。”軒轅圖鏘笑看著懷夢:“這是兩回事,稍後爹爹自會理會這件事的。他相問的是本教的機密大事,若不是本教之人,如何能聽的?”鳳尋梅在旁聽得窩火,一努嘴道:“不問就不問,沈大哥,我們離開這裏,去江南……”沈量儒擺了擺手,示意鳳尋梅不要再說。

“教主,教中之事我這個外人本不便參與,但小可要提醒教主,官軍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應當早作準備,以備不測。”沈量儒動情道。軒轅圖鏘嗬嗬笑道:“此事,我心中早已有數,不老你多說。”

此時,大廳之外傳來雜鬧之聲,就見孫征聚、李菁雄兩人風風火火推搡著人,直闖進來。一見沈量儒,頓時一愣,隨即指著軒轅圖鏘怒喝道:“大師兄,你怎麼才回來?沈大人被楊光那狗賊抓了去,他卻見死不救!奶奶的——”沈量儒心頭一跳,目光如刀,直盯著軒轅圖鏘:“沈大人怎會被楊光抓去?”夏懷夢見沈量儒目中閃爍著凶氣,忙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般,這其中定然有緣故。幹爹,你快說吧!”降龍尊者司裏洪道:“大小姐,你別著急。其中事由,就由我來說吧。”司裏洪輕輕咳了兩聲,眸中顯出一股無奈之色。

原來,半月之前,沈明、孫征聚、李菁雄押著向浩到了保安州時,軒轅圖鏘剛攻下保安州不久,調遣兵馬,駐守四門,並發榜安撫百姓,籠絡人心。沈明目睹這一切,心中酸苦無比,連連感歎:“上蒼為何這般絕情,要保安州百姓生活在兵火之中啊!”說罷,涕淚滿麵。沈明自發配到保安州,親眼目睹了韃靼對保安的蹂躪,目睹了保安百姓的艱苦,麵對這般情景,他卻無能為力,心底深處如火般焚燒、又如鋼刀刮骨一般劇痛。

翌日,宣大總督楊光便領兵前來進剿,自詡官軍凶猛,對付這幫草寇易如反掌。正自他得意之時,軒轅圖鏘率領白蓮教一眾把楊光打得大敗,楊光喬裝成士卒,隻身逃回總督府去。

楊光不甘心失敗,寫上密折,派上心腹之人,連夜趕往瑞江,送往嚴自喜府上。請嚴自喜派援兵,前來圍剿。嚴自喜情知事大,不敢怠慢,奏知嘉靖帝。

嘉靖帝雷霆震怒:“這幫妖人,散布妖言,蠱惑民心,鬧得烏煙瘴氣,速派京畿神機炮營增援楊光,令他務必除盡妖教,若不然朕就滅了他九族!”

嘉靖派神機炮營增援楊光的消息很快被白蓮教的探子探到,並報到軒轅圖鏘那裏。軒轅圖鏘連續派出三支分隊前去突襲炮營,均被官軍打敗。既然不能打掉楊光的增援部隊,唯有堅壁清野、固守保安城。軒轅圖鏘布置守城戰局時,神機炮營已與楊光大軍會合,各軍作戰命令下達後,楊光捋了捋胡須,肅色道:“今晚二更造飯,三更吃飯,四更出發。”

在這大戰開戰之際,沈明瞞了眾人,驅馬直奔宣府。要以一己之力,說服楊光,罷兵休戰。沈明置生死於度外,卻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楊光今日能得上一個宣大總督的名頭,與他的才學扯不上半點幹係。沈明以一腔之忠勇去和這樣的無賴小人講道理,那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嘛,結果不想也可知了。楊光那廝當場就抓了沈明,陰森森地道:“你這通虜投匪的狗東西,今日你自投羅網,倒是省了本督不少周章,將你獻給相爺,本督又是奇功一件,哈哈……”

沈明怒火中燒,“哇”地一聲,一口殷紅的血吐了出來,直吐得楊光滿臉都是血漬。楊光伸手一抹,得意地淫笑道:“把他給我關進大牢,少了一根毫毛,本督就砍了你們那吃飯的家夥!”

沈量儒聽了降龍尊者的話,雙眼飽含眼淚,激憤時雙手緊握成拳,高聲道:“我去——”夏懷夢與鳳尋梅異口同聲道:“你要去哪裏?”沈量儒雙眼堅毅,容色沉鬱,說道:“去楊光的大牢,救出沈大人!”孫征聚大喝一聲:“大師兄,俺跟你去。”

夏懷夢一把拉開孫征聚,道:“你瞎起什麼哄?!”繼而對沈量儒道:“沈大哥,平常你冷靜如水,此番卻怎麼這般魯莽?沈大人孤身入虎穴,豈是這麼容易就能把他就出來的?楊光這狗賊豈會把這拜拜到手的肥肉……輕易丟掉,他定然會派重兵把守,嚴密防範,待一舉消滅我們後,他好去嚴老賊那裏去邀功,加官晉爵,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夏懷夢頓了頓,繼續說道:“再說,現下保安城危在旦夕,正急需人手幫襯。保安城若被楊光攻陷,他定不會放過城中百姓。事有輕重緩急,沈大人現下絕不會有性命之憂,而是保安城卻在水深火熱之中……”鳳尋梅扯開夏懷夢,哼聲道:“你不要再說了,就你知道這些麼?”鳳尋梅打斷夏懷夢的說話,意在讓沈量儒內心不要太過難受。

沈量儒內心酸楚無以複加,突然間身子一顫,整個人就向後倒去。幸好他身後有一張椅子,整個人癱瘓似的坐倒在椅子上。神情木然,雙眼緊閉。夏懷夢、鳳尋梅疾步過去,扶住量儒的左右胳膊,同聲問道:“你怎麼了?”沈量儒沉默不言,隻是喘著粗氣。夏懷夢心頭一緊:“沈大哥嘴上不說,心裏現今一定痛恨死我了。”於是柔聲道:“沈大哥,剛才我言語重了一些,你別放在心上。”說著蹲下來,盯著沈量儒的眼睛。

沈量儒緩緩睜開雙眼,瞧著夏懷夢道:“你說的在理,我為何要怪你呢?”轉頭看了看鳳尋梅,又道:“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說著站起身來,就向外麵走去。

“你要去哪裏?”夏、鳳二女看著沈量儒的背影問道。

“到外麵走一走,靜一靜。”沈量儒道。

“我陪你去!”夏、鳳二女快步走到沈量儒的身旁,兩人的眼瞳中露出擔心、關懷之色。沈量儒回轉過身子,對她們倆微微一笑:“沒事,你們就別來了,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說罷,轉身離去,不一會就隱沒在黑夜之中。

夏懷夢與鳳尋梅終究放心不下,便尾隨其後,伺機觀察勸慰。

此夜有星無月。點點星辰裝綴蒼穹,看上去如此的美妙,美妙的讓人充滿一種解脫。

沈量儒坐在城樓頂的屋脊之上,迎風看星,落寞之中似乎又藏著一份瀟灑。長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此時心中感受著一種前所未有孤獨——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失敗的痛苦。

也許,是自己以前太過自負?還是自己以前太過傲然?我現下怎麼會變得如此浮躁而衝動呢?沈量儒歎了口氣,腦中不住地想起剛才夏懷夢說的話,讓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夏、鳳二女出來之後,卻不見沈量儒,四下尋找。鳳尋梅突道:“沈大哥在那邊屋頂上。”邊說邊飛掠過去。夏懷夢聞言,轉身疾去。

兩人來到沈量儒的身邊,分左右坐下。鳳尋梅道:“沈大哥,你沒事吧?在想什麼呢?”沈量儒輕輕一歎:“沒什麼。”忽而又說道:“你們看,天上蒼穹浩渺無窮,人與之相比顯得何其渺小啊。”夏懷夢歎道:“是啊,人就如江海之中一葉浮萍,無權左右,隻能隨波逐流啊。”

“隨波逐流?”沈量儒默默念了幾遍,忽問夏懷夢:“你願意隨波逐流嗎?”夏懷夢看著沈量儒的眼睛,毫不猶豫地說道:“即使死,我也不會這樣做的!”沈量儒微微一歎,不再言語,心中卻是產生了矛盾。這種矛盾是他以前從沒有想過的,也絕不會產生的。可是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他以前那份從容的自信,似乎是被歲月慢慢地消磨掉了。他開始感覺到自身的渺小,無足輕重。他費盡心思想要保全的沈明,卻屢屢落入敵手,命在旦夕。這叫他如何不失落,如何不沮喪呢?

沈量儒仰起頭,看著蒼穹之上的群星,歎道:“一年四季,春去冬來,花開花落;人事更替,更是瞬息之間,而能永恒的隻有這些異常遙遠的星辰。它們見證了人間多少是與非、血與火啊,卻沒有發出它們一點歎息之聲。它們是多麼的冷酷啊……”鳳尋梅笑了笑,道:“星辰可不是人啊,沒有七情六欲的。”沈量儒道:“是啊,人就是有七情六欲,所以才煩惱多,思想也複雜,也就產生了是非善惡,人道也就有了紛爭,有了血與火。”鳳尋梅道:“這是人之天性,你又何必想得那麼多呢。”

三人一時沉默不語,任風吹著。此時無聲,無聲之中,沈量儒隻聽到隱隱約約的悶雷之聲。這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但沈量儒卻皺起了眉頭,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霍然而起,正準備去一探究竟時,隻聽得馬蹄聲傳來,有人喊道:“快開城門,有緊急要務稟報教主。”

城門打開,那人雙腿一夾馬腹,揮鞭抽在馬臀上,那馬一嘶鳴叫,一溜煙衝進了城裏,直向州衙奔去。沈量儒、夏懷夢、鳳尋梅三人施展輕功,尾隨而去。

到了州衙,那人跳下馬來,嘴裏直喊道:“報——緊急——”一路跑去,無人阻攔。

“報——教主,楊光大軍已經到了西風坡,離保安不足十裏。”

軒轅圖鏘失色道:“什麼?楊光已經到了西風坡,前崗怎麼沒有人回來報告?”那教徒一見軒轅圖鏘的臉色,頓時嚇得全身得瑟:“不……不……不知道……”軒轅圖鏘抬起腳就踹過去,一腳就把那教徒踹出一丈多遠,倒在地上嘴角直流血,不住地呻吟。

降龍尊者司裏洪上前道:“教主,前崗那邊肯定是出事了,否則斷然不會一定消息也傳不會。”軒轅圖鏘點了點頭:“楊光既已到了西風坡,不要半刻就會兵臨城下。眼下之事,趕緊命令守城教眾做好大戰準備,隨時迎敵。”司裏洪、南宮金、白思遠躬身道:“是。”便分頭去了。

沈量儒三人來到大堂。夏懷夢道:“爹爹,楊光來得好快啊?”軒轅圖鏘皺眉道:“這次與以往不同,官軍似是準備了……”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猶如晴天霹靂。緊接著一陣炸雷般的巨響,前城頓時火光衝天,喊叫聲響成一片。軒轅圖鏘驚呼道:“怎麼回事?”此時便見一人飛奔過來,急道:“官軍……官軍,打來了。”沈量儒倏展身形,向前城掠去。夏懷夢、鳳尋梅跟隨其後。

前城被神機炮營連番轟炸,已經成了一片火海,火光衝天,把半邊天都染成了赤紅。

三人來到城樓上,一眼望去,官軍炮陣整齊,旌旗飄揚。沈量儒登上城樓頂,環眼四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保安城已經被官軍圍得跟鐵桶一般。

沈量儒心頭浮起濃濃地黑影:“這是怎麼回事?官軍來的如此悄無聲息。”邊想著邊踏著瓦片,如風一般轉了一圈,飄落在軒轅圖鏘的身旁,說道:“教主,保安已經被官軍包圍,看來事情不妙,我們應該集中兵力,從官軍薄弱之處突圍出去。”軒轅圖鏘厲聲道:“放屁!剛剛拿下保安城,就叫我棄城而去,虧你想得出來。官軍遠道而來,現今必定已成強弩之末。隻要我們堅守,他們就會徹底分崩離析!”沈量儒據理力爭道:“事實是,官軍準備充分,有備而來,加上神機炮營,前城已經危在旦夕。眼下一味堅守,最後隻會全軍覆沒。”軒轅圖鏘朝沈量儒瞪了幾眼,嘴裏重重哼了一聲,帶著手下直奔前城。

前城已經被神機炮炸開了一道口子,官軍步軍像潮水一般向口子邊湧來。軒轅圖鏘摔人殺向這邊,欲要堵住缺口。此時,東方天色漸白,保安城外黑壓壓一片全是官軍。官軍架起雲梯,推起撞門戰車,奮力向前衝去,喊殺聲震嘯九天。

與此同時,保安城四門接連炮火震天,硝煙彌漫,喊殺聲此起彼伏。軒轅圖鏘殺紅了眼,滿身血汙,終於殺退一撥人,大喊道:“堵住缺口。”帶著人衝上城牆,白蓮教徒弓箭手萬箭齊發,射向城下官軍。官軍頓時哎呼慘叫,倒下去一片。

前城官軍第一次衝鋒被打退,神機炮立時又向城上狂轟。炮聲隆隆,震耳欲聾。此時,司裏洪、南宮金、白思遠跑來,喘著粗氣道:“官軍進攻猛烈,我們死傷無數。若再這樣下去,我們會隨同保安城一同毀滅。”沈量儒帶著夏懷夢、鳳尋梅、孫征聚、李菁雄都跑了過來。幾人身上均都染滿血汙,顯然是殺了許多官軍。夏懷夢道:“爹爹,保安城內百姓怕極了官軍,他們看官軍打得如此猛烈,人心浮動,若再不采取措施,後果不堪設想。”軒轅圖鏘擺了擺手:“這都是官府長期欺辱百姓的結果啊。”歎了口氣,接著道:“我軒轅圖鏘雖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但我絕不會棄百姓而不顧,誓死與保安城共存亡!你們什麼也不用說了。”說著走到沈量儒的身邊,雙眼緊緊盯著他,懇切道:“沈大俠,懷夢就交給你了,你快帶他們離開這裏。”夏懷夢一把拉住軒轅圖鏘的胳膊,急切道:“爹爹,我不會離開你的。要死,我們父女倆就死在一塊!”軒轅圖鏘氣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強……”沈量儒看著懷夢,他心裏清楚,懷夢是不會離開軒轅圖鏘的。他又望了望城外,道:“眼下隻有一個辦法……”此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快說,是什麼法子?”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我們隻要抓住楊光這狗官,官軍不戰而亂,我們到時施以突襲,一定能把官軍打退。”沈量儒堅毅的臉龐鼓動著眾人的信心。

軒轅圖鏘略一沉吟,道:“如此,就偏勞沈大俠了。”說完,兀自沉沉歎了口氣。此前,他還說沈量儒不是白蓮教中之人,不便參與教務,眼下卻又不得不依賴與他。此般行徑,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一切要小心,你可是我白蓮教的貴人啊!”

“我們都跟你去。”夏、鳳、孫、李四人均道。

沈量儒點點頭:“好。”雖然此去危險自不用說,但楊光這次似是吸取了上次天龍山戰鬥,直到此時,己方都摸不清楚他的具體位置。所以,到現今沈量儒也就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五人冒著衝天的炮火,沿著暗牆飄落下地麵。沈量儒環顧一眼四周道:“我們分三路尋找。我一路,向官軍中營尋找;蓮妹與征聚向東;鳳姑娘與菁雄向西……”沈量儒話未說完,鳳尋梅努起嘴道:“你怎麼還叫我鳳姑娘,難道我就做不得你妹子嗎?”沈量儒一笑,道:“當然做得。你永遠是我沈量儒的好妹子。”鳳尋梅嘴角剛要露出微笑,突然間卻道:“我不要……”沈量儒打斷她話道:“眼下不要糾纏這些枝末小葉,快去吧,不要誤了正事。”鳳尋梅跺了跺腳,扭身就走。李菁雄跟在身後,連叫道:“鳳姑娘,你慢點,當心——”鳳尋梅隻是裝聾作啞,不去理睬。

夏懷夢臉上含滿笑容,癡癡瞧著沈量儒,道:“你說永遠隻把鳳姑娘當妹子,是不是真的?”沈量儒一撇頭,佯裝氣道:“眼下都是什麼時候了,還有工夫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夏懷夢臉色一沉,努起嘴,不作一聲,轉身向東而去。孫征聚摸著自己的大頭,嘴裏嘀咕一句:“女人真難懂!”便跟著去了。

沈量儒看了看他們離去的身影,歎了口氣,便展開身法,在硝煙中向官軍中營遁去。中營前沿就是神機炮營的神機炮陣。神機炮吐著火焰,發出一聲聲震天動地的響聲。保安城頭立時一片慘叫聲。軒轅圖鏘站在城樓上,一枚火彈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旁。一聲炸響,硝煙升騰彌散。

“白思遠!白思遠兄弟——”軒轅圖鏘扶起滿身血汙的白思遠,嘶聲力竭地吼叫著。剛才一枚火彈落在軒轅圖鏘身旁時,幸好白思遠眼疾手快,猛推了軒轅圖鏘一把,自己則是被炸得遍體血洞。

“教主……我……我不能……不能……”白思遠未說盡肺腑之言,遽然而去。軒轅圖鏘強忍悲痛,用手輕撫白思遠的雙眼,閉了起來。

城外,官軍發起了第二次進攻。喊殺聲衝破雲霄,直上九重天。

軒轅圖鏘揮舞著長刀,嘶喊著:“殺——殺——”城上白蓮教弓弩手,彎弓搭箭,飛箭如雨般射向城下官軍。官軍倒下一片,隨即又上來一群。官軍頂著盾牌,架雲梯、推楯車,蜂擁而來。

官軍一向貪生怕死、畏首畏尾,此次卻是一反常態,不顧生死,直往前衝殺。

雙方激戰三個多時辰,忽然間圍攻四門的官軍全都退了下去。降龍尊者司裏洪與金獅尊者南宮金乘隙趕到前城,來到軒轅圖鏘的身旁,均是詫異道:“官軍忽然間總退卻,不知有何用意?”軒轅圖鏘望著如潮水般退去的官軍,心中暗道:“莫不是量儒他們已經得手了?”想著,不由一陣大笑,忽而又痛哭了起來。司裏洪與南宮金,兩人相互瞧瞧,均不知軒轅圖鏘忽而大笑,忽而又大哭,遂問道:“教主,你這是為何啊?”軒轅圖鏘傷心欲絕道:“白思遠……他走了……”

“啊?”司裏洪、南宮金不知所措地道:“怎麼會這樣?”

軒轅圖鏘說了剛才火彈襲身、白思遠奮力相救之事。司裏洪、南宮金兩人聽後望天興歎,悲痛萬分。三人默然半刻,司裏洪道:“白兄弟對教主忠心耿耿,此一去,也算是成全了他的美名,教主不必太過傷懷了。”軒轅圖鏘不言不語,雙眼充滿了殺氣。如晴天霹靂、如烈焰熊火,欲要把敵人毀滅殆盡、寸草不生。

沈量儒直插官軍中部大營。按照常理,統軍將帥皆是居中坐鎮指揮。沈量儒小心翼翼尋遍了大營及四周,卻不見楊光半點蹤跡,心下著實不安,暗自尋思道:“楊光狡詐,定然不會在這中部大營之內。若不在此,那就在東或者在西。不管如何,一有消息蓮妹與鳳姑娘定然回來相報。隻是……”沈量儒藏在暗處,抬頭望著逐漸升起的旭日,心中的擔心也是逐漸增加:“隻是他們不要出危險就好!”他正自思索出神,忽地身子一震,雙耳抖豎,隻聽見身旁營帳中傳出話來:“真不明白總督大人藥葫蘆裏裝的什麼藥,打得正興起,怎麼說不打就不打了呢?”另一人恨聲道:“鳥的,什麼玩意!我們在前方拚死拚活,他卻在山上享清福。媽的!”前一人好言勸道:“兄弟,消消氣,不打正好,咱們喝酒,喝酒。”一聲樽杯交擊,隨後一陣大笑。

沈量儒聞言,眉頭一皺:“山上?楊光在山上。好一隻狡猾的狐狸,保安城與清風山遙遙相望,他在山上對保安城中情況瞧得自然清清楚楚。眼下官軍突然停止進攻,顯然是楊光又要打什麼壞主意了!哼,有我沈量儒在,絕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沈量儒一展身法,避開官軍,直奔清風山去。

清風山沒有險峻關隘,是一座易攻難守的山,卻甚高。沈量儒舉目望去,果真瞧見山頂處有一頂軍帳,四周布滿軍士警戒。沈量儒一路疾奔過去,到了山頂。一滿臉虯髯的軍官,橫刀一指,喝道:“何人,膽敢擅闖軍營?”沈量儒麵無表情,身子倏閃,手掌一抬,那軍官便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沈量儒不等其他軍士發難,腳下輕點,已然進入帳中。

軍帳之中,楊光正與三位武將商議。陡然間見一個陌生男子進賬,四人都不由愕然失色。楊光喝道:“你是什麼人?”此時外麵軍士蜂擁而進,大刀、長槍皆指向沈量儒。沈量儒淡然一笑,向前走了三步道:“我就是你們相爺千辛萬苦、費盡心思要除掉的蒙麵俠!”此話一出,在場眾人均都啞然失色。楊光支支吾吾道:“你……你就是蒙麵俠?”沈量儒麵色一沉:“我說話從來不說第二遍。”楊損心中恐懼,麵上卻強作鎮定,喝道:“不管你是不是蒙麵俠,今日你休想能活離此地。”沈量儒臉上訕笑道:“真的麼?”楊光鼻中重重一哼,舉手一揮,叫道:“拿下!”

楊光將令一出,軍士舉刀挺槍齊上。沈量儒騰身一躍,身形在半空中倏然幾變,腳上頭下,手掌揮過之處,大刀長槍紛紛落地,眾軍士應聲倒地。圍在楊光身邊的三武將,鏘一聲拔出佩刀,躍身縱上。一人揮刀砍向量儒頭頸,一人直取他胸腹處,另一人縱刀劈他雙腿。三人配合默契,攻守得當,極得兵法之要。沈量儒展顏一笑,滿麵不屑之色。縱身而上,左掌貼著第一人的刀背,順勢前進,一股粘力拉著那武將的刀壓向第二人刀身,腳下虛晃,避過第三人砍來的一刀,順勢帶著前兩人的刀擊向第三人。那人不及趨避,雙眼瞳孔睜大,早已嚇得呆立當場,等著身首異處。

第三人不及一哼,黯然倒地。與此同時沈量儒雙掌一閉,雙刀皆被他奪了過來,臨空一抖,雙刀立時掉了個,擊向那兩位武將。兩人見勢急忙後退,卻已不及,撲地一聲,雙刀同時刺入兩人胸膛,從後心而出,倒地身亡。

楊光見此場景,嚇得臉色慘白,不作一聲,隻是渾身顫抖。沈量儒大叫道:“狗賊,今日你若不下令撤兵,下場就是這般。”楊光不及回話,軍帳頂上哧啦一響,隻見三條人影從天而降。沈量儒見了三人,縱聲大笑道:“我當來得是什麼高人,原來是三個小鬼。”

來人正是奪命三鬼。楊光見了三鬼,一掃剛才之懼色,站直了身體,說道:“你們怎麼此時才現身,本督差點小命都沒有了。”長舌鬼哼道:“相爺養了你們這幫沒用的家夥,真是浪費錢糧。”一副隻替嚴自喜惋惜的表情。

“你……你說什麼呢?”楊光怒叱道。

“難道不是嗎?”碧眼鬼訕笑道,“要不你來對付蒙麵俠。”說罷,三人一陣大笑。

“你……你們……”楊光全身顫抖,被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樣沒有用的人,留在世上不是多餘嗎?何不除去。”沈量儒指著楊光,麵對三鬼說道。楊光怒瞪著沈量儒,卻突然跪倒在三鬼身後,哀聲道:“你們……你們可別聽他的……現在戰事緊急,壞了圍剿白蓮教的大事,相爺怪罪,你們誰也難脫幹係!”長毛鬼一個後劈,直把楊光踢倒在一旁的角落裏,哼了哼道:“此次你若圍剿白蓮教不下,相爺自然要你的小命,何須我們兄弟三人動人。”沈量儒瞧著長發鬼,笑道:“你的頭發長得果真挺快,嗯,現下夠給我試劍的了。”長毛鬼當日在得圓客棧被沈量儒一劍削去長發,破了他的“幻絲纏”後,現今已然長出了三尺多長的長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