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尾聲(一)(1 / 3)

無月無星,北瑞江暗黑的可怕。晚風徐徐,雖不似冬日裏刀一般刺骨,卻讓人感覺一股肅殺的力量。沈量儒和木弄胤俱都是身法了得之人,兩條人影縱上竄下,真如鬼魅一般。一炷香時間,兩人已經來到刑部大獄外邊一處角落裏,查看地形,準備潛入。

一番查探後,兩人來到一處暗角,縱身一躍,跳了進去。避過崗哨,直向內獄潛進。兩人原本想外獄防守這般鬆懈,內獄防守一定嚴密,連一隻蒼蠅也插翅難進,誰想一眼望去,零零散散就見幾個懶兵遊卒在那裏像孤魂野鬼一樣遊蕩。

沈量儒與木弄胤一對眼,齊身躍出,各自展開身手,就地把那幾個兵卒扭頭卡擦了。徑直進了大獄之中,見獄中燭火搖曳,陰森冷怖。兩人各看一邊,尋找沈明的下落。尋到裏麵時,忽聽見有人聲:“快走,快走!”就見三個人鬼鬼祟祟從最裏麵一間牢房走了出來,與沈量儒、木弄胤一照麵,立時驚了一跳,其中一人道:“你們是什麼人?”話猶未說完,就見沈量儒、木弄胤齊身縱上,揮手之間,立時解決。兩人一看牢房之中,背朝天直挺挺躺著一個人。心中急如烈火,躍身而進,一翻身子,兩人頓時麵無血色,地上躺的人赫然就是沈明,隻見他麵目紫黑、七竅流血,氣息隻出不進。沈量儒忙運功封點沈明周身大穴,以暫時阻止毒素的流進。

此時,沈明慢慢睜開血眼,漸漸看清是量儒時,全身瑟瑟顫抖起來,一雙手緊緊抓住量儒的手,顫聲說道:“量儒,你能叫我一聲父親麼?”沈量儒自小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幸蒙“不死神醫”薛效霏收養,後又遇恩師“武半仙”竇少善傳武授藝。沈量儒甚是敬重沈明,此刻在沈明臨死之際,怎能不滿足他的願望。隻是量儒心中痛苦悲傷,不能自已,含淚點頭喊道:“爹爹……”沈明聽得這一聲叫喚,心中立時明亮起來,他感覺自己回到了家中,見到了妻兒,一家人享受著天倫之樂。片刻,沈明眼前一黑,全身顫抖不止,嘴上直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照汗青……”說完,便口噴黑血,氣絕而亡。死後,一雙眼瞪得大如銅鈴,眼中滿是悲憤怒色。

沈量儒看著沈明的屍身,不哭不叫,一言不發,呆若木雞。良久,沈量儒隻感一股濁氣從心田處上來,氣勢洶洶,不可遏製,驀地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頭暈目眩,身子搖搖欲墜。

沈量儒視沈明猶如親身父親,此時沈明死在他的懷裏,他哪能不悲痛,不傷心欲絕。他剛才由於太過悲傷,表麵上冷靜的讓人難以置信,實則心已破碎,滴血不止。

木弄胤滿麵憤怒之色,一拳擊出,牆壁上磚屑紛飛,大聲吼道:“嚴老賊,不殺你不能泄我心頭之恨!”聲色俱厲,讓人敬畏又恐懼。

沈量儒緩緩抱起沈明的屍身,一步一步沉重而有力地走出刑部大獄。走在街道上,見一戶雜貨鋪門前掛著一團繩子,就隨手取了下來,將沈明緊緊綁負在自己的背上。木弄胤見他如此,甚感奇怪:“沈兄,你這是要做什麼?”這時沈量儒滿麵靜氣,冷峻的異常可怕。他盯著木弄胤瞧了一會,然後一字一句說道:“殺嚴自喜!”

木弄胤看著沈量儒的眼神,隻感覺一股淩厲的殺氣浸透他的全身,使人不寒而栗。

兩人一路默言,殺氣騰騰奔往嚴自喜府上。

相府守衛見兩條黑影不疾不徐直往這邊走來,一人舉刀喝道:“來人是誰?”不見回答,就徑直走過去攔擋。不料,被木弄胤一抓扭脖子,立時斷氣倒地。另外五名守衛,突見同伴倒地,拔出佩刀,就迎麵衝上去砍殺。

木弄胤劈手奪過一把大刀,橫劈豎砍,一合之間,立時將五名守衛砍翻在地。此時,府內守衛聽到外麵打殺之聲,開了門,紛紛舉刀挺槍殺了出來。木弄胤舞者大刀,殺得興起,隻顧向裏麵衝殺。一時間,隻聽見慘叫哀嚎之聲,木弄胤全身亦濺滿了血漬。

沈量儒奪了一支長戟,揮舞生風,所到之處,便是一片慘叫。頃刻之間,兩人殺倒二三十名守衛在地,直衝到相府內院。隻見兩條人影呼嘯而來,臨空騰挪,輕功不凡。瞬間與沈、木兩人交了三個回合,各自退了五六步。沈量儒一瞧來人,不由嗤笑道:“原來是手下敗將!”鬼滅吹胡子瞪眼,氣不打一處來,喝道:“小子,你敢來相府生事,今晚就是你的死期!”來者正是有“有滅無生、萬鬼之王”之稱的鬼滅與“幻影魔君”東方僚敏。

這時嚴自喜、嚴行童、路楷、楊光俱都出了來。楊光定睛一看,指著沈量儒驚呼道:“此人……此人就……就是蒙麵俠!”楊光一見是沈量儒,心中萬分激動,說話一時竟不能連貫。嚴自喜、嚴行童父子倆一聽眼前這人就是屢屢與他作對的蒙麵俠,心中倒是驚愕一番。

沈量儒一瞪楊光,銳利的目光就像兩柄無比鋒利的匕首,直刺向他的雙眼。楊光心虛膽寒,被沈量儒這樣一瞪,渾身直打哆嗦,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今晚我就要為我父親報仇!”沈量儒一挺長戟,直指嚴自喜。

嚴自喜被沈量儒說得糊塗了,便問道:“你父親是誰?”

沈量儒目中怒氣衝天,大聲道:“錦衣衛經曆沈明!”

這七個字從沈量儒嘴裏說出來,頓叫嚴自喜父子吃了一驚。嚴行童目露狐疑,卻又帶了三分戲謔的神色,笑道:“沈明這廝又臭又硬,居然是你的父親!”沈量儒見嚴行童這般侮辱沈明,胸中怒火早已不可遏製,一挺長戟,縱身而上。長戟在空中抖出一朵豔麗的花兒來,嚴行童眼前一花,身子輕飄飄浮了起來,“砰——”地一聲,就見嚴行童身邊石杆上多了一個大窟窿。若不是幻影魔君架走嚴行童,此刻石杆上的大窟窿便就在他身上了。

嚴行童驚魂未定,拍著胸脯暗叫好險。這蒙麵俠果然名不虛傳,武功確實了得。

幻影魔君袍袖一抖,身如飛鶴,當空躍下。一招“北鬥七星橫夜半”正是“七星破穹掌”中厲害殺招。掌風淩厲,霸道異常。落葉隨之飛舞,碎礫散落居中。氣勁縱橫,當真非同凡響。沈量儒戟隨人轉,勁舞雄風。兩人隔空僅憑氣勁交戰,鬥了一百多回合,突見幻影魔君縱身一躍,臨空一點,一股指勁直襲沈量儒眉心。量儒一橫長戟,旋轉一周,手一翻轉,戟尖正與幻影魔君指勁相撞,激起一團火花瞬息明滅。

那一邊,木弄胤正與鬼王熱鬥。鬼王陰陽天罡氣勁縱橫無常,木弄胤雖說武功了得,與萬鬼之王的鬼滅相比,卻又遜了一籌。此刻木弄胤身上已多處受傷,雖不是致命,卻也疼痛難耐。

陡見鬼滅身形一分,虛實相映間遂變成了兩個人。木弄胤一瞧,驚得全身一身冷汗:“他會分身!”鬼滅一招打去,頓叫木弄胤無從分辨真假。茫然無措之際,隨手拚上。不料,明明打在了鬼滅堅實的身體上,卻是虛空夢幻,鬼滅咧嘴一笑,一招直擊木弄胤前胸。木弄胤當即口吐鮮血,全身飛了起來,直向後跌落。不待木弄胤落地,鬼滅疾轉身形,如風如電般掠去,雙掌灌滿陰陽天罡氣勁,滿麵猙獰,欲要將木弄胤當場誅殺,以報那日在保安所受沈量儒的羞辱。

沈量儒眼見木弄胤將要命喪當場,手中長戟劃開一條弧線,氣勁擴散,就如一把打開的巨型扇子。逼退幻影魔君東方僚敏。一振長戟,真力湧動,奮力朝鬼滅擲去。鬼滅見長戟來勢凶猛,腳下收勢,身體側移,險險避了過去。現今鬼滅對沈量儒確有顧忌,兩次與沈量儒對決,感覺他的功力就上了一個台階。遙想自己當年這個年紀時,與他還有一段距離。這般想來,心中倒是升起了一股寒意。欲要趁現下人多勢眾,誓要把這個勁敵置於死地,以絕後患。

沈量儒趁此間隙,飛身躍了過去。木弄胤跌落在地,內息混亂,四肢無力,口角邊鮮血直流。量儒扶起他,道:“木兄,還堅持得住麼?”木弄胤咬了咬牙,憤然道:“殺不了奸賊,大不了一死!”沈量儒聽他說到“死”字,心中一時無措。量儒情知這次闖相府殺嚴自喜,九死一生,雖說“九死”,卻還有“一生”的希望。但他沒想到,在嚴自喜府上不但有鬼滅這樣絕頂高手,居然連幻影魔君也投在了嚴自喜懷裏,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奸詐之徒與奸邪之人利益所趨,自然是一拍即合。

此時量儒心中雖是無措,卻是豪氣滾滾。死有何懼?懼者苟且偷生、雖生猶死的那種無形的精神折磨的痛苦。

兩人直了直身板,昂首立足,淩然無畏,威若天神。

幻影魔君與鬼王相互一瞥,各自展開神功,向沈量儒、木弄胤攻去。木弄胤此時身受重傷,在鬼滅與東方僚敏看來他就隻是個擺設而已。當下就是把沈量儒拿下,萬事可平息。木弄胤強持身體,腦海中忽地冷靜下來。心中暗念:我已身受重傷,無疑是一個廢人,徒增量儒的累贅。這樣下去,量儒與我必死無疑。剛才一時意氣,說出那一句話來。但眼下情景不是來命來開玩笑的時候,如此死去,毫無價值,必須保存量儒,才有翻盤的機會。他使勁一咬牙,心意已決,待幻影魔君與鬼王攻來時,他一推沈量儒,叫道:“欲報大仇,留待此身!”沈量儒被他叫得一驚,如火一般的心立時冷卻了下來。木弄胤天生神力,但身受鬼滅陰陽天罡氣勁,功力發揮不出三分,為了能使沈量儒安然離開。他咬碎牙齒硬是死死接住了幻影魔君與鬼王兩大高手的掌勢,並且左右手攔腰死死抱住兩人。見此情狀,沈量儒一時竟呆了。木弄胤大聲叫道:“你再不走,我死後做鬼也不會瞑目的!”此時,沈量儒心中劇痛,卻又不得不要他立刻做出抉擇。是留,有死無生;是走,他將與木弄胤陰陽兩隔。雙眼濕紅,一聲哀歎,心中帶著無盡的懊惱與悔意轉身便走。

嚴行童豈會這樣輕易放他走,無奈鬼滅與東方僚敏被木弄胤死纏著。相府護衛人雖多,卻隻能抓個把小毛賊,要想阻止沈量儒,那簡直癡人說夢。鬼滅眼見沈量儒的背影就要消失在相府的門外,手掌一提,拍向木弄胤的天靈蓋上。罡氣霸道,可碎石斷玉,更何況是一顆肉腦。隻聽得木弄胤腦骨喀拉拉一陣脆響,鮮血伴著腦漿一道噴灑出來,濺得鬼滅、東方僚敏一身。看到這一幕慘劇,連一向心黑手狠、冷漠無情的嚴自喜父子亦閉目不忍相睹。

縱使如此,木弄胤死後依然死勁拽住兩人。鬼滅見此情景,一副同樣的畫麵浮現在他的眼前:孫征聚!孫征聚為了救沈量儒,同樣是這般硬氣、無畏。他的內心忽然間爆出一股懼意,如針一般刺痛著他。

東方僚敏袖中寒光一閃,一柄軟劍挺然一抖,刷刷刷,連使三劍,就見木弄胤整個身體已經被肢解的七零八碎。鬼滅讚道:“好劍法。”在旁人看來,東方僚敏不過使了三劍,但不知這三劍之中已然包含了二十七種變化。兩人瞬即展開身法,前去追拿沈量儒。

追到門外,沈量儒已不見蹤影。兩人一東一西,分頭尋找,決然不信沈量儒能跑這麼快?鬼滅、東方僚敏一走,隻見從暗角處走出一個人,背上負者一人——沈量儒其實並沒有跑,他知道無論如何他都跑不過鬼滅,更何況還有一個幻影魔君,所以他就索性不跑,躲在暗處。不想,這一招竟然把這兩大高手蒙騙過去了。

沈量儒趁此空隙,背負著沈明的屍身,疾奔而去。

嚴行童見鬼滅、東方僚敏兩人追了出去,心中思緒萬千,有些事情在他看來必須要斬草除根,否則就後患無窮。沈明一死,立馬他兒子就來複仇,且不管這兒子是不是真的,反正與沈明都是一黨,隻要是與沈明一黨的,就必須除去。

江湖之上,各門各派,隻要肯臣服嚴家,那是最好不過,若不然全都要加以剿滅。這次武林大會就是要來辨個忠奸逆順。

……嚴行童腦中電光石火般把所有事情想了一遍,露出一臉壞笑。

——凡是與我嚴家作對的人,絕沒有好的結果!

夜色如墨。沈量儒一口氣奔了三四十裏,來到京郊,此時渾身被汗水濕透,涼風吹來,不住打寒戰。他慢慢放下沈明的屍身,眼中淚花早已成柱形一般直落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沈量儒嘴唇翕動著,接連不斷地吐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他無言一說,是他害了木弄胤、是他害死了趙錢孫李四兄弟,是他害死了一切不該死的人。沈量儒心裏這般想著,他雙手不住捶打著自己的胸膛,打的吐血還不停手,直道一口氣岔了過去,暈倒在地……

晨曦的寒珠喚醒了沈量儒,他慢慢睜開雙眼,突地張口一噴,一口淤血吐了出來。他慢慢站了起來,身子搖搖晃晃,顯然他昨晚自我摧殘的非常厲害。

量儒俯下身子,輕輕擦幹淨沈明臉上的汙漬。瞧了好半晌,然後就徒手在旁邊刨起坑來。雙手挖出血來,兀自不停,直到可以容納沈明的屍身為止。

他將沈明慢慢放了下去,蓋上泥土,一切都做好之後。他就躺在沈明的墳旁,一動不動,恍如死人。一日易過,沈量儒如此這般在沈明墓旁躺了六天六夜。這日清早醒來,肚中咕嚕嚕直叫。他就漫山遍野尋找野果充饑。野果吃完了,就打些野味。什麼山雞、野鳥啊,有時來不及生火,就拔了毛生吃。

時間匆匆,一晃三個月過去了。沈量儒此時完全變成了一個野人,滿臉胡須,衣服又髒又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瀟灑與俊容。若叫夏懷夢、鳳尋梅站在麵前相認,恐怕也認不出來了。

而與此同時,三個月之中瑞江之內發生了許多事情。

嚴行童嚴令追查沈量儒的下落,並叫人將木弄胤的人頭掛在城頭示眾。鳳尋梅與木懷山在龍福客棧中等了一宿,不見沈量儒和木弄胤回來,心中甚是擔心。四處打探,發現城頭上掛著木弄胤的人頭,木懷山看了當即就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就囔著要去報仇。鳳尋梅不知沈量儒去了哪裏,是逃走了,還是被抓了,心中也是一團亂麻。隻是她清楚,若是貿然前去,必定有死無生。她此時心裏想的就是要盡快找到沈量儒,不管是死是活。

鳳尋梅費盡口舌說服了傷心欲絕的木懷山,對她說道:“用你哥人頭來示眾,就是說明他們還沒有抓住沈大哥,他們就是想引出沈大哥來。”懷山傷心之餘哪裏想到這些,這時聽鳳尋梅道來,方如夢初醒。

兩人就小心翼翼打聽沈量儒,誰知一找三個月,一點音信也無。找的兩人,心也碎了。

那夜過後,翌日清早,嚴行童帶著鬼王來到麒麟寨的駐地“萬仙居”。此處是瑞江中一處勝地,風景優美,耐人尋味。嚴行童手中折扇輕搖,信步走進萬仙居。“鐵手麒麟”雲樸埂聽手下彙報,嚴大公子到了。忙不迭起身前來迎接。

到了大廳之中,雲樸埂帶著兒子駒菘雲麟及二堂四壇六分舵中“青鬆堂”堂主何鬆、“白鶴壇”壇主徐一鶴、“淨神壇”壇主路淨、“五柳分舵”舵主柳新飛、“七洛分舵”舵主常洛七、“九龍分舵”舵主歐陽龍,一起向嚴行童行禮。

一番寒暄之後,各人都坐了下來。雲樸埂拱手道:“公子大駕光臨,令我等榮幸之至啊。不知公子前來所謂何事?”嚴行童折扇一收,展顏笑道:“也無大事,就是小可對麒麟寨之威名如雷貫耳,特來交結交結,雲先生可願交小可這個朋友?”雲樸埂麵上笑著,心裏卻是直想道:“我雲樸埂最是看不慣你們這些權奸的所作所為,豈能會與你們這些畜生同流合汙?”嘴上卻道:“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人生在世豈能沒有朋友,若是沒有朋友,那豈不很寂寞?”說罷,率先大笑起來。嚴行童跟著撫掌大笑。鬼滅亦道:“‘鐵手麒麟’果然豪爽,難怪公子如此看重。”說罷,亦是大笑起來。

“好!”嚴行童霍然起身,道:“小可沒有看錯,雲先生果然是人中豪傑。”駒菘看著嚴行童,暗道:“你這獨眼龍,能看出什麼人來。”剛想到這裏,連忙在心裏“呸、呸、呸”:“我這樣想不是說爹爹不夠好麼,嗨,混賬!該死!”

“嗬嗬……”雲樸埂笑道,“公子就別給雲某戴高帽了。公子有事就請直說,雲某但凡能做到的一定效勞。”

嚴行童拍了拍雲樸埂的肩膀,笑道:“好,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小可相請先生找出李宙國。”雲樸埂眉頭一擠:“李宙國?找他做什麼?”

嚴行童仰天打個哈哈,道:“先生是在裝糊塗嗎?”雲樸埂肅然道:“雲某確實不知。”嚴行童臉上立時掃過一片烏雲,隨即又笑道:“小可曾聽幻影魔君說過,李宙國手中有一張成吉思汗的藏寶圖,而且……你的手下和他都曾到過李園,這件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說著,一隻獨眼淩厲地盯著雲樸埂。雖說雲樸埂當日沒有親自去李園,但情況他是一目了然的。嚴行童這般說,他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要麼答應他,要麼撕破臉皮針尖對麥芒。

雲樸埂剛要作答,嚴行童俯下身子,對著雲樸埂的臉道:“雲先生若是幫這個忙,小可一定令貴寨成為天下第一寨,而先生你將成為武林盟主,怎樣?”

雲樸埂看著嚴行童,忽然笑了起來,大笑不止。拱了供手,不客氣道:“公子好意,雲某心領了。雲某沒有那麼大的野心,隻想安穩過些日子。”

嚴行童大笑道:“安穩度日?你來瑞江參加四月初五的武林大會,難道就是想安穩度日嗎?”雲樸埂道:“明日我們麒麟寨就打道回府,不去了。”

嚴行童、鬼滅臉色陡變,鬼滅厲聲道:“雲樸埂,你不要不識好歹,若不答應,休想能離得了瑞江半步!”雲樸埂一甩袍袖,大聲道:“雲某奉陪到底!”

嚴行童鼻中一哼,甩頭便走。駒菘雲麟作勢就要上去拿住嚴行童,以作為人質,不想被雲樸埂攔住。駒菘不解道:“爹。為何不趁現下拿住他?”

“你沒看見他旁邊那人嗎?”雲樸埂看著嚴行童離去的背影說道。

“怕他做什麼?他們就兩人,我們這麼許多人,不相信就拿不住。”雲麟悻悻地道。

雲樸埂擺擺手道:“有此人在,我們休想拿得住嚴行童。更何況我們還在他們嚴家的地盤上,俗話說的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們還不是強龍,所以不能強來。你們就稍安勿躁,嚴行童決不會就此罷休的,各自回房收拾一下,準備離京。”

駒菘道:“那人到底是誰?”雲樸埂撚須道:“‘有死無生、萬鬼之王’俗稱鬼滅先生,武林宗師之一!”雲麟搖頭歎道:“想不到這人竟會成為嚴賊的一條走狗。”

雲樸埂深深一歎:“誰說不是呢?人各有誌啊!”

是夜,鬼滅、東方僚敏帶著嚴家一眾衛隊前往萬仙居。臨走之時,嚴行童恨聲恨氣大怒道:“麒麟寨那幫狗雜碎太目中無人,不殺光他們還以為本公子可欺。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到了萬仙居,卻是撲了個空。東方僚敏一黠:“這幫人還真識相,跑的挺快。”鬼滅笑了笑,道:“昨夜相爺已經命人封閉城門,凡是進出必須嚴格搜查。他們那一幫子人,絕不會跑遠的。我們分頭去追,追到則燃放煙花相告。”東方僚敏拱了拱手:“不愧是萬鬼之王,說的極是。”

於是兩人各帶一隊士卒,分頭追尋。

此際,雲樸埂帶著麒麟寨一眾人喬裝成販夫走卒,押著三輛大車正自趕到城門前。城門守卒見狀,厲聲喝問:“站住,你們是什麼人?”雲樸埂向那城守唱了個諾,道:“我們是江西的貨商,這次上京來購點紅棗、花生,因為江西此時這兩樣東西最是緊俏,所以一購好,我們就想趕快回去,還可以多賺幾個錢。”城守一翻眼,愛搭理不搭理地說道:“城門已經關閉,你們難道沒有看見?還是回去,等天亮了再走吧。”駒菘雲麟在後聽得窩火,欲要上去一頓狠揍才解氣。隻見雲樸埂從懷裏掏出一袋銀子,塞到那城守手中,低頭哈腰道:“軍爺,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軍爺行個方便。下次來,我們一定加倍報答軍爺的厚恩。”那城守笑嘻嘻掂了掂手中的銀袋,覺得分量不輕,便就滿意的點了點頭:“下不為例,放你們出行。”隨後轉身大聲喊道:“開城門,放——”

“行”字還未出口,就見那城守“啊”地一聲,咽喉處血如泉湧,倒地便就氣絕。這一變故,即使像雲樸埂這樣的老江湖亦不免大吃一驚。麒麟寨一眾隨即轉身,但見健馬奔騰,氣勢洶洶而來。

“雲樸埂——休走!”一聲喊叫,就見一人離馬騰空而來,矯捷如飛燕,氣勢如虹。

“鬼王!”聽聲辨人,雲樸埂大聲道。

“哈哈……我們又相逢了!”鬼滅調侃道,“‘鐵手麒麟’今晚可要變成一隻死蛤蟆了。”

既已被識破,雲樸埂駒菘雲麟三人同時躍了上去,與鬼滅站成一團。麒麟寨堂主、壇主、舵主便與相府士卒打成一團。

鬼滅陰陽天罡氣勁縱橫無間,駒菘“風麟手”招式詭譎,招招重手。雲麟“幻塵十三式”虛實相生、相幻,劍芒大盛,直逼鬼滅。雲樸埂以他的功力早將“風麟手”與“幻塵十三式”練得爐火純青,更將“幻塵十三式”劍法化劍為掌。就見左手一招“風麟手”,右手一招“幻塵十三式”。三人你來我往,乍合乍分,不覺間鬥了上百回合。

鬼滅忽地足下一錯,手掌相疊,身子一轉,便出一個人影。如此三轉,便出現三人。三人身形互換,迅疾異常。雲樸埂父子三人看得心驚,一時難辨真假。

陡見三道白芒直衝向他父子三人,同時鬼聲不斷:“不知天高地厚,讓你們見識見識老夫的的‘鬼影無疆’神功。”白芒過後,雲樸埂疾退三步,嘴角溢血,手捂胸口,渾身瑟瑟發抖。駒菘雲麟比之雲樸埂受傷更重。那一刹那,就見兩人被那兩道白芒打得飛了起來,“砰——砰——”兩聲響,兩人落地時,隻感覺渾身骨架全都散了,一點氣力也無。

雲樸埂見兩個兒子受傷不輕,強持傷體,欲要過去。鬼滅縱聲長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公子有令,將你們徹底鏟除幹淨。這可別怪老夫手狠了,哈哈……”

大笑間,雙手互疊成圓,陰陽天罡氣勁在他手心之中嗤嗤直響。雙掌齊出,陰陽天罡氣勁直貫而去。人被打中,必將粉身碎骨。就在此時,“淨神壇”壇主路淨,“九龍分舵”舵主歐陽龍,一左一右直撲過來,硬是擋住了鬼滅淩厲氣勁。不過,兩人不及一語,全身骨骼筋脈盡斷而亡。駒菘雲麟瞧得心驚肉跳,眼見鬼滅滿目猙獰走來,腦中一時空白。雲樸埂勉力提點內力,展開招式。鬼滅猙獰一笑,腳尖點地,躍空一翻,右掌灌滿天罡陰勁,淩厲打去。

就在此際,一條黑影,如鬼魅一般冒出。與鬼滅臨空“啪——”對了一掌。兩人同時向後翻了一個筋鬥。鬼滅眯眼細看來人,隻見來人黑衣黑褲蒙黑巾,隻露出一對銳利的雙眸。鬼滅道:“你是何人?”那黑衣人笑道:“老夫是誰,還輪不到你來過問。”鬼滅心中怨怒,一口真氣岔了,剛才強製壓下去的一口血終將噴了出來。麵目本就猙獰,這時更顯恐怖。眾人瞧得心驚膽戰,均想:鬼滅也是武林一代宗師,竟被此人一句回話,驚得吐血。看來在這江湖之中、龍蛇混雜之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鬼滅抹去嘴角血漬,不說一言,轉身上馬而去。其他人便就跟隨其後,撤了。那黑衣人對著城門吼道:“還不開城門放行!”氣勢貫日,喊得每個人心裏有如針刺一般難受。

城門守卒早已嚇破了膽,聽到喊聲,先是一愣,之後才戰戰兢兢開了城門。雲樸埂踉踉蹌蹌走到那黑衣人麵前,抱拳以示感謝,剛要說話。黑衣人一抬手,哼道:“不必多說!”說罷,身形一轉一騰,瞬間便沒於黑夜深處。

雲樸埂望著無盡的黑夜,徒歎一聲,率眾出了瑞江。

鬼滅回到相府,向嚴行童述說經過。嚴行童雙手環抱於胸,閉起獨眼,作若有所思之狀,忽道:“那黑衣人真有先生所說的那般厲害?”鬼滅點頭道:“那黑衣人使老夫想起一個人來。”嚴行童睜開眼,道:“是誰?”鬼滅道:“‘血魔’皆泰。”嚴行童默默念了幾遍,忽地獨眼一亮:“我查過一些武林掌故,這個‘血魔’皆泰在幾十年前,那可是縱橫江湖的叱吒人物啊。”鬼滅又點頭道:“武林之中,真正算得上一代宗師的有三個人。一是‘武半仙’竇少善;二是‘鳳翱九天、劍臨天下’鳳光根,另一個就是這‘血魔’皆泰。另有一些江湖人稱皆泰是‘魔皇’。老夫這‘鬼王’與‘魔皇’一比,自然是小巫見大巫了。”停了停,又道:“不過,當年三大宗師在北邙山比武之後,血魔皆泰從此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又怎會突然出現呢?”

嚴行童點點頭,道:“我們與這‘血魔’素無瓜葛,他又為何要相助雲樸埂呢?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交情?”鬼滅搖頭道:“麒麟寨在江湖之中崛起,也是近兩三年來的事。以血魔的脾性不可能與他們有牽連,這其中緣故委實讓人猜不透。”

嚴行童眼中凶光畢現,哼了哼,道:“猜不透就不要猜,就讓雲樸埂再活幾日。東方先生已將李宙國的畫像畫了出來,此刻,我們要做的就是三件事:一、追查蒙麵俠的下落;二、追查李宙國的行蹤;三、辦好此次武林大會。”

鬼滅讚道:“公子說的極是。”

時間易過,一月之後。嚴行童派出的的精幹探手,回來紛紛說道:“蒙麵俠不知蹤跡,李宙國尋查不到。”嚴行童聽了彙報,搓了搓手,怒道:“查不到人,還回來做什麼,本公子養你們是吃幹飯的嗎?”底下那些探手唯唯諾諾,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嚴行童瞧著這幫窩囊廢,吼道:“你們再查不到,一個個提頭來見!滾——”探手如蒙大赦,紛紛退了出去。

嚴行童身旁的東方僚敏道:“公子消消氣,明日就是四月初五,武林大會就將開始,我們先將此事了結,其他之事來日方長,可從長計議。”嚴行童嗬嗬笑道:“武林大會不用操心,本公子一切已經安排妥當。若有哪個門派不臣服,九門提督侯亮手中的士卒就可以飽餐一頓了。”東方僚敏點了點頭,道:“不過,我們還是需小心行事,畢竟這是在天子腳下。”嚴行童聽後,雙手拍打著東方僚敏的兩肩,縱聲大笑道:“先生啊,先生。你太小瞧我嚴行童了。本公子就告訴你,咱們這位皇上可是一位剛愎自用的皇上。越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越好辦事。他不問一切休提,他若要問隻要一句話足矣,就說某某門派拒不跟朝廷合作,你說結果會如何?”東方僚敏心中掠過一絲無言的懼意,現今他知道這位嚴大公子實在是個厲害人物——工於心計、精於權術,天下有幾人能敵?

翌日,果不出嚴行童手掌,恩威並施,武林各大門派,如七殺門、崆峒派、青城派……紛紛表示臣服,願為朝廷效力(實則是為他嚴家賣命)。屆此嚴自喜勢力觸及江湖,天下還有誰能與其爭鋒?

再翌日,嚴行童命東方僚敏、路楷率領天外樓一幹最精探的探手前去追查蒙麵俠、李宙國的蹤跡。由東方僚敏親自督查,辦事效率就是不一般。兩個月內,他們幾乎翻遍了北瑞江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大街小巷,終於探到了關於蒙麵俠與李宙國的一點消息。

嚴行童站在天外樓之頂,極目眺望,東方僚敏站起身後,躬身說道:“在京東臥佛寺曾見到李宙國在那燒香禮佛。”嚴行童輕輕念道:“臥佛寺,臥佛寺。”東方僚敏繼續道:“在西山聽人說有野人出沒,而且有傳言說……”嚴行童瞪著東方僚敏,道:“傳言說什麼?”幻影魔君本不是畏首畏尾之人,但對於嚴行童他還是顧忌幾分麵子的。嚴行童見他猶豫,便道:“先生與我還見外麼?”東方僚敏聞言,心中激動道:“傳言說:‘嚴賊不除,世無安寧。’”嚴行童獨眼一翻,怒道:“可惡!不管這是不是蒙麵俠所為,本公子一定要將這幫妖人斬殺殆盡,一個不留。”霍然轉身,疾步走下樓去,邊走邊道:“議事廳議事!”隨後,腳步聲聲,鬼滅、東方僚敏、路楷、楊光(因剿韃靼、擒拿“叛國奸賊”沈明有功,被嚴自喜調回瑞江,仍做錦衣衛都指揮使)俱都跟隨嚴行童來到了議事廳。

全部坐定後,嚴行童分派道:“京東臥佛寺出現李宙國的身影,就由鬼滅先生、楊光帶領錦衣衛前往。若他能與我們合作,那是最好;若他不肯合作,就將他綁了來。”鬼滅、楊光拱手應道:“是。”轉身整隊去臥佛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