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罷,各人回自己房間歇息。至夜,月朗星稀,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鳳光根叫出鳳尋梅,父女兩人來到總督府後花園中,邊欣賞這美麗月光邊談心。
鳳光根道:“霞兒,你心中是不是喜歡沈公子?”鳳尋梅玉頰生紅,扭捏道:“爹爹,您說什麼呢?”鳳光根笑道:“我女兒可是一位敢說敢做的巾幗英雄,怎麼一提沈公子就臉紅了呢?”鳳尋梅螓首低垂:“爹爹,你還說!”鳳光根輕輕抬起鳳尋梅的臉來,正色道:“爹爹瞧沈公子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是世間難得的佳公子。我鳳光根的女兒,也是牡丹國中的翹楚。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鴛鴦。爹爹有意招他為婿,等明日汪直事一了,就向半仙兄說道說道,你看可好?”鳳尋梅聽著高興,臉上卻是布了一層烏雲:“爹爹,即使竇前輩同意,沈大哥也不會同意的。”鳳光根一瞪眼:“他敢!難道我鳳光根的女兒配不上他?”鳳尋梅搖頭道:“沈大哥心中已經有了意中人。”於是,鳳尋梅將夏懷夢與沈量儒的關係簡略說了一說。
鳳光根一擺手,嗔怒道:“我女兒何時變得這樣畏首畏尾、懦弱起來了?這哪裏像是我鳳光根的女兒!”說著雙手背負,怒氣騰騰。
鳳尋梅見父親生氣,便不加言辭。此時,她在外經曆了許多事後,已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為,知道凡事都應該三思而後行。鳳光根見女兒默然無言,一時還不適應,忙道:“霞兒,你怎麼了?”鳳尋梅向鳳光根扮了一個鬼臉,笑道:“爹爹生氣,火冒冒的,我怎麼敢去惹你。”鳳光根輕撫鳳尋梅的秀發,憐愛道:“你母親去得早,為父也沒有盡到當爹爹的義務。這些年來,真是讓你受委屈了!”鳳光根說得感情豐富、真摯誠懇,一股暖流如電一般擊打著鳳尋梅的心房。雙眼一紅,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鳳光根用衣袖擦拭幹鳳尋梅粉頰上的淚水,將女兒擁入懷中,心中思忖道:“誰敢擋我霞兒的終身幸福,我鳳光根絕不會手下留情!”兩人談至深夜,便各自回房歇息。
翌日,胡其昌書房之中,鳳光根於對麵而坐。兩人此時一臉的肅穆,彼此對望了一眼,心中均是忐忑不安。一位是直浙總督,在宦海之中沉沉浮浮許多年;一位是武林一代宗師,在江湖風雨之中洗滌了幾十年,都應該練成了遇事眼不眨、臉不紅、心跳不加快的本事。此時此刻,兩人坐在舒適的虎背椅上,卻如坐針氈一般。一會兒,胡其昌起身在房中踱幾圈步子;一會兒,鳳光根起身踱步。來來去去,心下實難安靜。
此時,府衛送來一封汪直的書信。胡其昌與鳳光根心中不由咯噔一跳:“難不成汪直不來了?”打開書信一看,胡、鳳兩人才鬆了口氣。胡其昌揚了揚手中的信件,笑道:“汪直果然是一隻老狐狸,要我們派一個人過去做人質,他才上岸。”鳳光根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大人,你將派誰前去?”胡其昌撚著胡須,踱了幾步,道:“派一般人前去一是顯得我們不夠誠意,二來怕誤了事。不如就派夏正過去。夏正隨本督多年,人機靈,會辦事。先生意下如何?”鳳光根讚同道:“夏正去,一切都妥當了。”兩人一商議完,即可命人叫夏正過來,對他說了情況。夏正跪道:“屬下一定不辜負大人的托付!”胡其昌點了點頭,道:“收拾收拾,快去吧。”夏正應聲是,轉身便去了。
晌午時分,一艘三桅大帆駛進岑港,胡其昌、鳳光根早已在此等候。不一會兒,從船上下來一眾人。隻見為首一人頭戴玉冠、身穿玉袍,腰紮紫金帶;麵皮白淨,鼻梁高挺,三綹胡須飄飄如仙。這便是橫行滄海之上的一代梟雄汪直。其身後跟著的便是汪直的義子毛海峰。
在打了幾年交道之後,胡其昌與汪直這兩位老對手終於見麵了。胡其昌拱手施禮道:“汪老先生如約而來,本督欣甚之至。”汪直亦拱手施禮道:“總督大人信守誠意,汪某何懼來此。隻不知這‘通商入貢’朝廷有什麼安排?”胡其昌道:“汪老先生不必著急,本督已寫奏折上奏朝廷,關於‘通商入貢’的具體事宜,想來很快就有消息。汪老先生一直在扶桑國,想必對兩浙名勝不甚了然,不如趁這段時間一邊等候朝廷消息,一邊遊曆兩浙名勝一番,如何?”汪直嗬嗬一笑,點頭道:“甚好!甚好!那就有勞總督大人費力了!”
一幹人隨胡其昌回到總督府。夜間,胡其昌大擺筵席為汪直接風洗塵,席間歌舞助興,端的其樂融融、熱鬧非凡。
如此,汪直在此遊賞玩耍一月有餘,玩遍周遭,漸漸覺得煩悶起來。胡其昌是個心細之人,立刻覺察出端倪來。一日,便對汪直說道:“汪老先生此地若是玩膩了,便去杭州遊曆一番,可好?”汪直笑道:“甚好。”
次日,汪直收拾好行裝正準備出發去杭州時,眉頭一挑,對身邊的毛海峰道:“海峰,你回岑港去,就不用陪著為父了。”毛海峰惟汪直之話是從,當下便一躬身,道:“孩兒遵命。”便帶著幾名隨從回岑港去了。而汪直乘坐馬車,一路向杭州進發。
幾日之後,從杭州傳來消息,說汪直被在杭州的巡按禦史王本固抓了起來,關進了大牢。胡其昌確認所傳消息無誤之後,勃然大怒,立即派人前去要王本固放人。王本固此人抗倭打仗不見本事,告狀卻是行家裏手,便連夜寫了奏折上奏朝廷,說是自己不費吹灰之力抓住了大倭寇汪直,要求朝廷立即處斬,以正典型。
胡其昌無奈,也隻得寫下奏折上奏朝廷,希望朝廷從實際情況考慮,不殺汪直,讓他為朝廷效力,約束倭寇。然而朝中無數的“正義淩然”之士立即向嘉靖帝慷慨陳詞,說胡其昌竟敢公然放縱罪犯,其中必有內情等等。一時間,大有將胡其昌抓入大牢,送京問審之勢。胡其昌無可奈何,隻得修改意見,同意處死汪直。過後,胡其昌對著鳳光根之麵,仰天長歎:“眼見抗倭大業即將完成,卻讓王本固這鳥廝壞了,真是痛恨之極!痛恨之極!”說罷,掩麵慟哭。
鳳光根亦難過道:“殺汪直一人無礙,隻是苦了兩浙百姓,他死之後,倭寇無人管束,必將登上海岸,任意妄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而以我們現今的軍力根本無法一舉剿滅這群倭寇。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正值兩人懊惱痛悔之時,汪直的義子毛海峰得知自己養父被抓入獄,憤怒之火噴薄而出。他感覺自己被胡其昌欺騙了,一腔怒火變成了複仇的利劍。他二話不說,立即將作為人質的夏正碎屍八塊,叫人送給胡其昌,公然挑釁。
當胡其昌見到夏正的碎屍時,怒火已然燃燒到最旺盛之時,拍案而起,大怒道:“開戰!不信我中國無人!”他立即命令都督僉事俞大猷整兵進攻岑港。而此時,毛海峰已在岑港嚴正以待,他胸中怒火熊熊,誓要與胡其昌拚個魚死網破才甘休。
俞大猷率軍將岑港圍了個水泄不通。之後,號炮一響,官軍像潮水一般向前衝殺。弓箭、長矛、火炮、火槍齊發,萬花齊放,爭彩奪豔,煞是壯觀。
毛海峰為求生存,隻得拚命抵抗。官軍從早打到晚,始終攻不破一個小小的岑港,卻折了不少士卒。天黑之後,俞大猷在大帳之中與眾將商議部署明日的攻打方案。其間,參將戚勇旭卻不主張連續進攻,而應該每日派幾個小兵到陣前罵陣,以期麻痹毛海峰繃緊的神經;同時派兵仔細勘查地形,選擇合適的突破口,待時機成熟,一舉發動攻擊,殲滅毛海峰。但俞大猷卻不上心,如此小小幾個倭寇,已成強弩之末,隻要加緊進攻,明日定能攻破。
俞大猷定下戰術,其他將領隻得惟命是從。次日拂曉,官軍發起總攻。大軍如潮水一般湧去。毛海峰拚死抵抗,官軍戰了三個時辰,卻始終不能前進一步。俞大猷麵對戰場形勢,惱怒異常,命令將士繼續前進,不得後退。他堅信隻要在堅持一會兒,毛海峰一定會全線潰敗。
果不出其然,俞大猷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官軍攻破一個缺口,眾軍一時朝缺口這邊蜂擁而來。毛海峰本身兵力就不足,眼見缺口越來越大,再不施法補救,岑港被官軍攻破隻在頃刻之間。毛海峰噓出一口氣,雙眉倒豎,一咬牙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一個銅盒。端量了一會兒,便打開盒蓋,瞬間隻見一道光芒衝天而去,毛海峰便對著盒子之中的一塊晶瑩剔透的晶石,口中念念有詞。半晌工夫,大地忽然間抖動了起來,海水滔滔翻滾,熱氣騰騰。
此時,不管是官軍,還是倭寇,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紛紛停止了打鬥。身搖頭暈,嘔吐惡心。俞大猷眉頭緊皺,心中暗想:“莫不是地震了?”
就在此時,岑港之外,海水中呼嘯著騰飛出一條赤褐色的巨大海蟒。這海蟒其長比一艘三桅大帆還長;其粗有一艘打漁船般寬,頭顱尖尖,雙眼泛著凶惡的綠光。海蟒一出現,毛海峰便興奮的跑了出來,對著晶石口中念詞不絕。隻見那海蟒仰首朝天一聲嘶鳴,其聲尖銳刺耳,許多官軍雙耳流血,痛得丟了兵器,倒在地上打滾嘶叫。悲慘的場景,直叫人不忍相睹。
海蟒嘶鳴過後,張開血盆大口,便向官軍陣營遊來。身子蜿蜒一圈,便將十幾名官軍纏繞了起來,蛇頭如閃電一般直下,一口就將一名士卒的腦袋咬下,吞進了肚裏。血水從脖頸處如噴泉一般噴出,彌散成一朵紅豔的讓人驚怖的血花。
海蟒一摔,那十幾名士卒就如一塊塊布一般,被撕成了碎片,下起了肉雨。空氣中彌散著讓人窒息的血腥味。海蟒一路高歌猛進,官軍則一路肢離身碎。血殷紅了這一塊土地,其景慘不忍睹。
俞大猷見此情景,立即派人回去稟報胡其昌。胡其昌得知此情況後,呆愣了半晌,卻還是沒有回過神來,滿臉皆是不可思議之色。鳳光根、皆泰、竇少善,在江湖之上見多識廣,對這件怪異之事,卻也不知所以然。於是,鳳光根對胡其昌道:“大人,事態嚴重,此次我要親自去岑港助戰了。”胡其昌一把拽住鳳光根的手,道:“先生是本督的智囊,若有什麼不測,本督痛失臂膀,如何一展抱負,將倭寇驅逐中華?”
“老酸儒,這樣一條海蟒不足為奇,前段時間,老夫與你女兒、量儒在北荒月亮湖時,為了取‘魑魅鬼母’之心,以求恢複功力。那家夥一個大,若非我們準備充分,或許,你老酸儒就見不到你這寶貝女兒了。”皆泰切笑一聲,道,“老酸儒,我和老巫神都去幫你。三大宗師聯手,還不相信就製服不了那條畜生!”
鳳尋梅亦道:“爹爹,我隨你去!”沈量儒緊跟道:“在下也去。”其後李宙國說道:“李某也去。”懷山張嘴欲說,也要跟去。沈量儒早看出她的心思,便對懷山道:“懷山,你留下來照顧幼菱。去岑港,有我們就可以了。”懷山欲要堅持,幼菱卻拉住了他的衣袖,道:“青姨,幼菱不要你去,你留下來陪幼菱玩吧!”這些時日裏,幼菱一直由懷山帶著,漸漸幼菱便將懷山當成了自己親人一般。懷山看著幼菱,雙眼驀然流出淚來,一把抱住幼菱。
李宙國見此情景,眼前浮現出綠珠的身影。黯然一歎,不堪回首,對懷山道:“木姑娘,幼菱就煩勞你帶著了。”懷山點了點頭。
胡其昌大喜,有如此英雄豪傑相助,何愁不破毛海峰!於是立即點兵三千,隨鳳光根一同前往岑港援救。
眾人快馬加鞭,急往岑港趕去。此刻岑港,海蟒耀武揚威,一片血雨腥風。海蟒所過之處,塵土遮天蔽日,腥血漫天。
俞大猷自從軍以來,經曆大小戰鬥無數次。卻從未見過如此慘烈、淒涼,讓人無法麵對的戰鬥。在這裏隻看到血肉橫飛,哀嚎遍野。俞大猷的心,也在一點點沉下去、欲碎、滴血。
海蟒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眼看就要到俞大猷的帥帳跟前,親兵個個惶恐不安,欲要拉走俞大猷。俞大猷眼冒怒火,吼道:“我俞大猷今日就是死在這裏,也絕不會退後一步!”頓了頓,聲音柔和點道:“你們快走吧,我不忍看你們都進了蛇腹,白白丟了性命。”
那些親兵一聽,如蒙大赦,丟了大刀,拔腿便跑。
那海蟒俯首極速而來,張開大口,便向俞大猷咬去,就在這時,戚勇旭彎弓射箭,一支羽箭破空而起射向海蟒。海蟒皮糙肉厚、尋常刀劍休想能刺得進去。羽箭雖未射進海蟒體內,卻使海蟒仰首轉了一圈,顯是吃痛不已。能使海蟒吃痛,可見戚勇旭膂力驚人。就在這間隙,戚勇旭拉著俞大猷就往一處土丘後躲去。
在土丘之後,俞大猷一把甩開戚勇旭的手,怒道:“你這是幹什麼?岑港之戰一敗塗地,我俞大猷是主帥,要負整個責任的。到時問罪,是一死,隻不過這樣死的窩囊,還不如讓那條巨蟒吃掉,我俞大猷真丟不起那個臉啊!”
戚勇旭道:“戚某知道俞將軍是一條漢子,可是眼下形勢,即使將軍丟了性命,也於局勢無補啊!”戚勇旭一抹臉上汗水與血漬混合的汗,瞧著俞大猷。
俞大猷抬頭瞧了瞧戚勇旭,道:“依你該怎麼辦?”戚勇旭雙手叉腰,“呸、呸。”從嘴裏吐出兩口痰來,劍眉一皺,略一沉思道:“這條怪蛇是受毛海峰控製,我們隻有拿下毛海峰才能消滅怪蛇。”俞大猷一聲長歎:“嗨,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高見,原來……哎,若是拿下了毛海峰,這戰還用打麼?”說著,又是長長一聲歎息。
正自兩人一籌莫展之際,海蟒橫掃無敵,毛海峰站在高台之上,縱聲長笑。伸手一點總督府的方向,大聲道:“‘赤幽血蟒’去將胡其昌的人頭咬來!”這條名叫“赤幽血蟒”的巨蛇,朝總督府蜿蜒而去。
一路過去,塵煙滾滾,遮天彌日。
“畜生,哪裏去?!”竇少善、皆泰、鳳光根同時現身,站在俞大猷的帥帳之上。赤幽血蟒似乎也感覺到了一股震撼天地的殺氣,不由停了下來,雙眼閃著綠光,如黑夜中的幽靈。
沈量儒一眼看見俞大猷與戚勇旭,便與鳳尋梅、李宙國趕了過去。俞大猷、戚勇旭見到三人,自然是大喜過望。俞大猷於是將整個戰鬥簡略說了一下後,戚勇旭道:“沈公子、鳳姑娘、李兄,若要消滅這條巨蟒,隻有擒住毛海峰。”沈量儒急道:“毛海峰現在何處?”戚勇旭伸手一指遠處的一座高台,道:“毛海峰就在高台上。”沈量儒一點頭,向高台疾奔過去。此時,鳳尋梅腳下一晃,身子如遭電擊了一下。靜下心來,感覺腰間包裹中的放著乾坤圖、歸元木石、烈焰火石的檀香木盒在抖動著。鳳尋梅心中一驚一喜,思忖道:“莫不是‘鏡像水石’要出世了?”鳳昆侖記載“天脈”的奇書《天脈參略》,鳳尋梅已能倒背如流。書上說:鏡像水石藏於東海之上、柳仙島中、鱉鼇洞裏。鳳尋梅若真按書中所載去東海尋找什麼柳仙島,那她窮畢生之時間精力,也休想能尋得到。
因為一百年前,柳仙島海域發生地震,海島沉入海底,被海水淹沒,從此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內。此後,一條小小海蟒遊進了鱉鼇洞裏,鏡像水石有一特點,遇水就會發出一種催生的輻射。百年下來,在鏡像水石輻射的催生下,小小海蟒變得巨大無比。此後一直在這一片海域之內,興風作浪,禍害來往船隻。
機緣巧合之下,汪直率領他的船隊來到柳仙島海域時,鏡像水石竟然浮現在海麵上,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汪直見狀,自然分外驚喜。立即命人打撈上來,裝入一個精致的銅盒子裏。就在此時,那下水打撈的兩名下手,突然之間,全身毛孔之中發出白色的光芒,瞬間燃起大火,焚為灰燼。在場一眾,均被眼前一幕嚇得魂飛魄散,久久不能言道。殊不知,這隻是“鏡像水石”遇水而輻射的特點。汪直兩名手下水打撈,正是鏡像水石輻射之時。受晶石輻射,人體就會產生變異,甚至有性命之憂。
一魂未定,一魂又起。“轟隆”一聲巨響,那條海蟒衝出海麵,蛇尾橫掃,竟將一根桅杆攔腰折斷,船上眾人突然見此情景,人膽小的當場便嚇死過去。
海蟒顯然是發怒了,掀起巨大海浪撲向大船。汪直畢竟是一代梟雄本色,很快鎮定下來,命人手下趕快開船離開。可是他手下卻沒有他這麼有定氣,人嚇得早找個暗倉躲起來了。此時那條海蟒徑直向汪直衝來。汪直見狀,舉著那精致的銅盒子仰天大歎:“我命休矣!”隨後就緊閉雙眼,靜候閻王的相請。
等了半晌,卻一點動靜也無。汪直睜開雙眼,隻見那巨大海蟒兩隻綠幽幽的眼睛正盯著他。他渾身不自禁的一哆嗦,心中卻不明白這條巨蟒為何不吃他?靜默了許久,汪直看了看手中的銅盒,裏麵的晶石發出奪目的光芒,心中思忖:“難不成這塊發光的石頭,就是這條怪蛇的克星?”汪直心中的懼意忽然間全都消失,換成了十分的好奇。他舉起銅盒,那怪蛇立即將頭縮了回去。汪直大喜,心下道:“有了這塊石頭,這條巨蟒就聽我來擺布了。”此後,他為這條巨蟒起名“赤幽血蟒”,隨他征戰滄海之上,打敗所有與他汪直作對的人。其後,汪直勢力強大,成為海上名副其實的龍頭老大。之後,又與扶桑國做貿易,並占領扶桑國九州地區,自號“宋國”。此後,汪直與徐海、陳東、麻葉四人收納扶桑武士、浪人,禍患大明東南沿海。
鳳尋梅不明這塊“鏡像水石”引起的這許多故事,卻是深知第三塊晶石不要多長時間就要麵世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緒,向沈量儒追去。
越是向高台去,鳳尋梅感覺檀香木盒抖動著越加厲害。“難不成‘鏡像水石’就在高台……毛海峰的手裏?”鳳尋梅腦中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
毛海峰望見有三人風馳電掣般直向這邊趕來,立即大吼著:“放箭!開槍!快——”火槍“砰砰砰”向沈量儒、李宙國、鳳尋梅三人打去,鉛彈入土,“噗噗噗”激起塵土。高台之上,羽箭飛射而來。“當心!”沈量儒縱身躍到一棵兩丈長的大樹前,伸掌一推,樹幹“吱呀”一聲,應聲而斷。量儒手掄樹幹,疾若旋風,掃去射來的鉛彈、羽箭。李宙國與鳳尋梅緊隨其後,眨眼間,三人已到高台之下,躲在一處暗角之中。
與此同時,三大宗師正與赤幽血蟒打得不可開交。鳳光根手握“六弦劍”,劍法淩厲,劍氣縱橫,一時如大鵬翱翔,一時如蒼鷹撲食,變化萬千,而又不失厚重,大展宗師之風。竇少善施展“隨形附玉功”,縹緲如仙,掌勢異常雄渾。隨形附玉功練到最高境界,可因環境變化而生出相應變化,力道一統,隨圓就方。皆泰“馭龍魔功”以虛幻之象而生無窮力量,打到興起之時,分不清是皆泰幻化成了魔龍,還是魔龍幻化成了皆泰,就如莊生夢蝶一般。
三大宗師各展所能,赤幽血蟒蛇頭呼嘯來去,蛇信嗤嗤直響。蛇尾如利劍,身子一騰,蛇尾便橫掃三人。三人騰空飛躍,蛇尾擊地,“嘭——”擊打出一條一尺多深的土溝,激揚起一片塵煙。
赤幽血蟒異常狡猾,趁塵煙彌散之中,快速前進。等塵埃落定,突然報以襲擊,整個蛇身像一張巨大的彎弓向竇少善、鳳光根、皆泰纏繞過去。鳳光根足下輕點,人就如飛鶴一般拔地而起,手中六弦劍朝天虛畫一圈,劍氣如虹,一道白光像閃電一般擊向赤幽血蟒的蛇尾。
血蟒感知,欲要轉向撇離。皆泰身如魔龍,呼嘯而去,一把拽住蛇尾。六弦劍劍氣揮下,赤幽血蟒一丈蛇尾應劍聲而斷,竟無半點蛇血流出。血蟒吃痛,蛇頭一擺,蛇身未動,吐著蛇信就向皆泰咬來。竇少善瞅準時機,一招“萬象伏龍”向蛇頸打去。拳勁如一團烈火,肆虐著天地之間的罡風。隻見一團火焰纏繞在血蟒的脖頸處燃燒,血蟒痛苦不堪,全身亂打亂竄,地上煙塵四起。忽然間,血蟒在地上盤了起來,雙眼直盯著三人。鳳光根道:“這條巨蟒真夠聰明,知道以靜待動之理。”竇少善道:“好家夥,怎恁地如此聰明!”皆泰怒氣衝天道:“這畜生不動,我們就要在這裏陪它一輩子麼?它不動,我們逼它動。”竇少善一把拉住皆泰:“老魔頭,稍安勿躁,這條巨蟒非比尋常。”皆泰怒哼一聲,雙眼冒火與血蟒對視著。
此際,毛海峰在高台上大聲喊道:“有種的你們就別當縮頭的烏龜啊!哈哈……來啊,你們來抓我呀!”李宙國恨得咬牙切齒道:“這廝太狂了,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去啊。”沈量儒笑道:“他得意之時,就是他要失敗的時候。”他向李宙國、鳳尋梅指了指東南方一處山坡,李宙國一瞧,點頭會意。於是,李宙國、鳳尋梅彎身低首徑向那山坡奔去。沈量儒直接展開隨形附玉功中的粘力,貼著高台牆壁,就如壁虎一般向上極速爬去。沈量儒這一招正是兵法中的“聲東擊西”或者“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毛海峰隻見一人蜿蜒直上,心中大駭,沒曾想世間竟然有如此武功高強之人,連聲道:“快開槍打死他!”一眾倭寇,火槍齊發,砰砰砰如炒豆一般。沈量儒時而運用斥力,跳開牆壁,時而運用粘力,緊貼牆壁。幾次鉛彈貼著他脊背擦了過去。
離高台已不甚遠,毛海峰大叫著:“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一眾倭寇又趕緊換了弓箭,拉弓上弦,箭如雨般向量儒射去。量儒一提勁,身子後仰,雙腳如風般在牆壁上行走,一手接箭,一手回擲,高台上頓時有倭寇慘叫連連。如此這番一接一擲幾回,縱身一躍,跳上了高台。與此同時,李宙國與鳳尋梅從南坡上也繞了上來。三人施展神威,毛海峰一幹親隨不一會兒就全部打到,或死或傷。毛海峰一見情勢不對,拔腿便要溜走。鳳尋梅一個筋鬥,落在了他的前麵。毛海峰拔出短火槍朝鳳尋梅打去,卻被沈量儒一腳踢中手腕,火槍立時被踢飛了出去。
毛海峰亂叫一通,雙手死命抱住銅盒。而此時,鳳尋梅腰間的檀木香盒已是跳動不已。鳳尋梅向沈量儒道:“他懷中的銅盒裏放的就是第三塊晶石‘鏡像水石’。”沈量儒一驚,隨即手影疊起,毛海峰隻見眼前一花,懷中抱著的銅盒不知怎地就到了沈量儒的手中。毛海峰一聲怒吼,衝上前就要搶奪。李宙國抬起右腳,連環踢出,隻聽得毛海峰連聲痛叫,雙腳跪倒在地已不得動彈。
鳳尋梅取出檀木香盒,打開盒子,展開“乾坤圖”。隻見圖上歸元木石、烈焰火石在各自的位置上跳動不停。沈量儒打開銅盒,鏡像水石立時被乾坤圖吸附過去。突然間,乾坤圖高高浮起,三塊晶石光芒連成一線,一道極為奪目的光芒直向赤幽血蟒射去。
竇少善、鳳光根、皆泰隻見一道光芒如劍一般刺向血蟒,瞬間將血蟒全身籠罩其中,隻聽見嗤嗤如刀切魚一般聲響,隨即赤幽血蟒便被那道光芒切割的肢體粉碎,消散無影。
赤幽血蟒怎會被那道光芒擊碎呢?隻因血蟒一直受製於“鏡像水石”的輻射,如今,水石與木石、火石合體,產生超強的磁感,與血蟒體內的磁感正好抵觸。兩者相遇,弱者便就消散了。
之後,俞大猷、戚勇旭帶領軍馬打掃戰場、追殲殘敵。毛海峰被押回總督府,胡其昌啟奏朝廷後,就地正法,岑港之戰最終取得了勝利。
此後,戚勇旭編練新軍,創建鴛鴦陣。先是清除了浙江境內倭患,後又到福建剿倭,曆經興化、仙遊之戰,清除了福建倭患。到大明隆慶年間,為禍中國數十年的倭患終於被平息。戚勇旭終成一代名將、民族英雄。他與他所創建的“戚家軍”將永垂青史,照耀千古。
岑港之戰勝利,胡其昌喜不自勝,一邊向朝廷寫奏章表奏有功之人,一邊擺慶功宴為眾人接風洗塵。尤其對鳳光根、竇少善、皆泰、沈量儒、李宙國、鳳尋梅示意了自己心中無比的感謝。正當眾人慶賀喝酒之時,鳳光根派出去打探沈明遺孤的幾人回來了,向鳳光根說道:“先生,錦衣衛經曆沈明的遺孤名叫沈襄,原在紹興府,因聞父親在京被嚴自喜父子所害,而不肯罷休,欲要斬草除根,攜妻子聞氏遠走南方,卻不想在福建境內被監軍副使汪道昆抓住,關在巡撫衙門裏。”鳳光根聽後,點了點頭,一揮手,示意其離開後,徑直來到沈量儒的身旁,向其說了沈明遺孤的情況及下落。沈量儒心中一驚,急切問道:“那……沈襄,現今如何?”鳳光根眉頭低沉,凝思道:“說也奇怪,既然被抓住了,卻沒有立即將其處死,亦不放人,就是這樣關著。”鳳尋梅小嘴一嘟,憤憤地道:“嚴自喜父子這是做賊心虛,生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鳳光根一笑,搖頭道:“以嚴自喜今日的權勢,還怕天下人的一張嘴麼?”沈量儒無暇多想,現今已知道沈明之子沈襄的下落,便迫不及待地道:“事不宜遲,前去救人才是緊要。”鳳光根道:“天色已晚,還是明日走吧。”沈量儒內心糾結,忙道:“去遲了,生怕沈襄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就太對不起沈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