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根說,沒頭係,逍遙的日子又要來了,洛宜烈並不那麼想,隻覺得在路的前方更黑暗了,耳畔全是瀑布的轟鳴聲。
脫了衣服,扔下槍,跳到水裏,拚命地洗,像要洗掉身上的罪惡一樣,那條蟒蛇的酸腐仍如影隨形,無可奈何,隻能作罷。
再走一上午的山路,從一個農家的院子裏偷了幾件衣服換了下來,再爬上盤山公路,想攔一輛車搭順風車,但是沒有人願意停,後來光根幹脆站在了路中心,這時候開過來一輛大貨車,那司機不得不停了下來,貨車開往哪個方向,他們就往哪兒,暫時沒有目的地,主要是逃離這裏。
洛宜烈記不清在那個石洞裏呆了幾天了,也不知道坐在貨車裏逃亡的那一天是幾月幾號了。等到他再漂泊到另一個城市,他被光根帶到一家歌舞廳的時候,才有了些時間的概念,那是一九九五年的年底,還差十天就過元旦。
光根說,可以在這裏安心地住幾天了,因為這個歌舞廳是光根的拜把子兄弟開的。那個人叫什麼洛宜烈並不知道,道上人都叫他新飛。
接下來的幾天,洛宜烈緊張的神經放鬆了許多,他每天要洗兩到三次澡,隻因為總感到那蟒蛇的腐氣滲透在身上一樣,終於,洗完澡,清爽了,然後再聞聞,隻到確信沒有了那種味道。其實,那時離開山洞裏已經多日子了。
洛宜烈發現他可以嚐試著見見光了,裝作自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走在大街上了,不用像隻老鼠整日躲在陰暗處,到了夜晚才出來,可是光根就不行,這一次搶劫讓光根成了重案通輯犯,極度危險的人物。
洛宜烈藏身的那個歌舞廳,是在順州市的南寧路上,那個時候叫菲比歌舞廳,一開始的幾天,洛宜烈住的很是平靜,基本上無事可做,無聊之極了就看些足球賽,乒乓球賽,或者是當光根扔給他一些錢之後,再被他拿到地下賭場給輸個精光。
當他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眠的時候,對父母親人的思念心切無疑是非常濃烈的。剩餘的就是聆聽手腕上那隻時英表的嘀噠聲。
他感到這樣微弱的嘀噠聲,有時候會如洪鍾雷鳴警醒他一般,畢竟那是顧安蓮送他的禮物,已經具有了非同尋常的意義,有時候,他能從這嘀噠聲中聽到顧安蓮的純淨的笑聲一樣,可是這樣的嘀噠聲會隨時被這個世界的喧嘩聲淹沒。在經曆過這次搶劫之後,也仿佛是蛻了一層皮,不過,他不是像毛毛蟲一樣會蛻皮成為美麗的蝶,他感到這樣的一次蛻皮,隻是把自己蛻變成惡魔,或者說是凶徒。
他甚至模糊地意識到,這僅僅是個開始。
有一件事,洛宜烈還沒有弄不明白,光根玩什麼都可以帶他去,唯獨是做那種事情的時候,總把他放在住室裏,洛宜烈明知道光根是在出去找暗娼,當然他自己也不屑於去。有時候,光根會把那樣的女人帶到住室裏,洛宜烈就會很知趣地走開,到歌舞廳裏去聽聽歌,他懶得主動和任何人說話,隻是偶爾有幾個風騷的吧台女有意無意地上來和他說話,於是,飲著酒,說著些天南海北不著邊際的話,一晚上時間就過去了。光根說,你現在比我情況還好,我連歌舞廳那種地方都不敢去了,你去了至少沒有人認出你來,但是洛宜烈沒有感到好在哪兒。
光根一點都不著急,像是在等什麼人的到來?還有洛宜烈對光根的憎惡也沒有起初那麼多了,光根說經過這一場劫難,就算是生死之交了,以後光根再有什麼事,就很少再瞞洛宜烈了,在來順州的路上,光根把自己的事情都說給洛宜烈聽了,就是一個少年離家之後,為了錢或別的,一時失足之後,漸漸地走了上犯罪的道路。
終於,光根要等的這個人來了,當光根正和一個娼妓熟睡在床上的時候,這個人就很突兀地一腳踢開了門,站在了光根的床邊,這是個很年輕的女人,應該說還是女孩子才對,應該說不算太成熟,隻是因為風姿氣度,讓她顯得非常幹練而已。
她拿著桌邊的手電筒敲了下床邊,咚咚兩聲,光根和那個娼妓便驚醒了,光根稍顯驚慌之後,連忙陪著笑臉,說自己等她好幾天了,這女人不說話,光根立刻喝斥那個娼妓快滾,娼妓連衣服都來不及穿,隨手抱了衣服哆嗦著就往外跑,這個女人也跟著出來,就是這時候,洛宜烈回來了,那個娼妓驚惶失措中一下撞在了洛宜烈的身上,從洛宜烈身邊逃離。
洛宜烈這才了現,又從屋裏走出來一個女人,這是洛宜烈和她第一次相遇。
年輕女人滿臉疑惑地看他,用冷靜的目光盯著他的臉,把他擋在門外,洛宜烈本是想進屋的,但是他看出來了,她並沒有一點想讓開的意思。
無奈之下,洛宜烈禮貌地問候了一聲你好,但是,對方並沒有回答,這一聲問候把洛宜烈那內在的學生味的奶油氣全給暴露出來了,女人竟對著他冷笑一下,仍然緊緊地盯著他的臉看著。還好,光根出來了,忙著介紹,讓洛宜烈快喊文姐,洛宜烈倒是很乖地喊了一聲。所謂的文姐仍沒有回答。
光根趕緊示意洛宜烈進屋,洛宜烈很聽話地進了屋,但絕對有點兒莫名其妙,從文姐驕傲氣勢上來看,洛宜烈感覺這個女孩的來曆並不簡單,一向有些飛揚跋扈的光根竟在她的麵前點頭哈腰。門外的訪文和光根說話並沒背著洛宜烈,洛宜烈先是聽到一記響亮的耳光響過,接著就是光根的道歉聲連連。
光根說:“哎呀,文姐,對不起,真對不起,我真不知道那三把槍是你的。”
可是訪文不依不饒,質問道:“真不知道,槍……是我的,你還……敢拿?”
……
哦,原來是為了這個,洛宜烈聽了一會,聽出了一點頭緒。
她叫訪文,是歌舞廳老板的表妹,早些的時候,光根未經訪文的允許,私自拿走了訪文的槍。就是後來光根搶劫用的那些槍,光根見道歉不起任何作用,就耍起了無賴,說:“槍是一把不少,都在新飛那裏,這樣吧,你砍我兩個手指,解解氣總行了吧。”
接著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光根很久不說話,過了一會才說:“我帶了樣禮物給文姐陪罪總行了吧。”
過了片刻,沒聽文姐說話,光根又跑進屋裏叫洛宜烈出來,光根拉著洛宜烈走出屋的時候,臉上帶著一種極其無恥的笑,並對著訪文說:“就是他,小傅。”
訪文和洛宜烈都意識到了光根話裏的意思了。
洛宜烈隻是感覺著訪文的表情裏可能有一絲稍縱即逝的難堪,接著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光根的臉上,光根連敢躲都不敢躲,還有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訪文轉身走遠了,光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放下心來,看樣子是訪文不會再怪罪了,光根卻說:“小傅呀,你走運了,發達了別了忘了晃哥。”
洛宜烈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訪文後來真的要和他做所謂的夫妻,其實訪文的年齡並不大,也和洛宜烈同歲,至於準確年齡,洛宜烈並不知道,大概是這個數字吧。
光根死皮賴臉地跟新飛和訪文要了一把槍,之後就消失了,光根臨走時這樣說,兄弟,光根要是命大,以後還能再見到。
而洛宜烈就留在菲比歌舞廳,混日子。
訪文通常每到晚上十點就會出現在歌舞廳,至少要跳舞跳到滿身大汗,十二點或者更晚些才算離開,每次來時或是離開時仍然是用那種令人難解的目光盯著洛宜烈看上幾眼,洛宜烈除了感到有一點不自在之後,漸漸地會回給一個禮貌的笑意,但是仍得不到回應。
洛宜烈有時會在訪文在舞場上盡情舞動的時候,才會在燃情狂舞的觀眾席裏偷偷地看上她幾眼,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他感到自己在這個歌舞廳裏的地位有些微妙,新飛的拜把子收的小弟,在這裏幫忙看場子,說清楚一點就是當保安,這裏是新飛的場子,並沒有多少麻煩,在順州沒有幾個人敢來搗亂?他們這些保安,有時候也就是應付一些爛醉如泥的酒鬼。
所謂的新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隻是光根臨走時向新飛討要槍支的時候,去過新飛的住所一趟,但是光根沒有帶洛宜烈去,光根說洛宜烈還不配。
菲比歌舞廳實際上是由訪文來管著的。
多天之前,洛宜烈隻把光根的那句話當成了玩笑話,光根竟然把他當作了禮物?要知道,這個訪文還沒有和說過一句話。
可到了後來,他發現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訪文並非是真的冷漠無言。
每當訪文駕臨歌舞廳的時候,所有的小姐和侍者喊她文姐,當他也出於禮貌這樣喊她一聲的時候,卻被訪文製止了,訪文當著眾人的麵對他說:“叫我……訪文吧。”
無形之中,訪文把洛宜烈在歌舞廳裏的地位給抬高了許多,一連的幾日,洛宜烈都在猜測訪文那樣說話是不是因為有一點點口吃,這也是她很少說話的原因,這樣的寡言少語卻讓看起來更沉穩果斷,要是沒有那多人在場,要是在上學的時候,當這樣一個訪文跟他說那樣一句話的時候,洛宜烈也許會忍不住會笑出聲來,但是現在,洛宜烈不知道有多少天沒有真正開懷地笑過了。
自從文姐讓洛宜烈稱呼她“訪文”之後,歌舞廳裏的坐台小姐們全都對洛宜烈避而遠之了,原因卻那麼簡單,沒有誰敢得罪文姐,但是終究是有一天,有個女孩因為醉了酒,再加食了毒品亂了性,嘻嘻地笑著就不能自控地直接去了洛宜烈麵前,洛宜烈甚至是出於禮貌或者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喊來了別人要將那坐台小姐拖走,衣衫不整幾乎裸著上身的女孩抱緊了洛宜烈竟死不鬆手,說著胡言亂語,甚至是去解洛宜烈白色的襯衫上的紐扣和黑色的領結,洛宜烈注意到那個女子可能沒有真的醉和失去理智,因為她的手解他紐扣的時候,動作很細膩。
偏偏在這時,文姐出現了,洛宜烈竟然無端地生出一種驚惶失措的感覺,可能是自己也和舞廳裏所有的人一樣默認了他和訪文的那種微妙的關係,難道他也認可了自己就是光根送給訪文軟的禮物?真要命!
訪文的眼裏並非都是那種完全的柔情似水的冷靜,至少洛宜烈是見識過的,像光根那樣的亡命徒也對她俯首,噤若寒蟬,訪文的似水的冷靜是柔中帶剛。
訪文是毫不猶豫地將耳光甩在了那個女子的臉上,那個坐台女被兩個保安拖走了,訪文看了看洛宜烈,她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怨怒之後,一拳打在了洛宜烈的臉上,洛宜烈絕對感到有點兒委屈,甚至不知道自己錯在那兒?
訪文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去了舞台上把正在一個舞動的小姐趕了下來,然後整個身體就律動起來,許多個音符像一個小小的精靈圍繞著她的身體與她一起飛翔,沒過一會兒,她的臉上的陰鬱便沒有了,臉上漸漸地露出笑意,洛宜烈揉著被訪文打痛的臉,目不轉睛地看她舞著,心想,一個女孩出拳竟會這樣重?
訪文在舞台的翩翩舞動,可是她的目光仍然在忽明忽暗的燈光裏搜尋,等看到了洛宜烈,便輕輕地拋給洛宜烈一個媚眼,對他燦爛地笑,至少洛宜烈是感到莫名其妙。但是這次沒做任何回應。
菲比歌舞廳裏,可能誰都知道了洛宜烈是光根送給文姐的禮物了,隻是文姐並沒有說收下,也沒有完全拒絕,於是,其它的打手便開始在心底隱藏著對他的不屑便會有竟無意地顯露出來,毫無疑問,他被放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上,而洛宜烈想,這僅是他暫時的棲身之處,下一站在哪兒,他還不知道。
此刻,訪文有意無意地庇護對他來說並不多餘。或者說,他還不能令訪文感到滿意,隻是他還不知道而已。
從這天開始,洛宜烈才隱約地知道,“菲比”歌舞裏還在偷偷地賣毒品,可是再看看訪文那張清純可人的小臉兒,很難把這個人和這件事聯係在一起。也就是從這天以後,那個食了毒品坐台女再也沒有在“菲比”出現過。
再接下來的一次鬥歐事件,便讓洛宜烈徹底改變了自己,那晚的事情,洛宜烈被置於一個不得不出手的境地。
訪文正在舞台起舞的時候,忽然跳上來兩個醉意醺醺男子要求與訪文一起跳舞,畢意是敞開門做生意的,這樣的事情,訪文一定是經曆的多了,洛宜烈是看的出來訪文在心裏是非常介意的,但是仍然保持著起碼的風度,訪文示意另一位小姐上了舞台,以便自己轉身離開,但是其中一個男人要去抓訪文的手腕,卻被訪文巧妙地解脫了,另一個男人卻說出輕薄之語,兩個醉酒的男人情緒已經完全失控了,這無疑已經是對“菲比”的一種侮辱,訪文有些應付不過來,一個男人無意中抓住了訪文的襯衫,白色絲綢襯衣的袖子“噝”的一聲,發出的清脆的“裂帛”聲,再被熱烈的音樂聲和鼓點聲淹沒了,那個男人把撕下的袖子放在鼻子前陶醉地嗅著。訪文不再忍讓,飛起一腳將那個男人蹬到了台下。
台下的所有人都突然靜了下來,音樂也嘎然而止,等那個男人再爬上舞台時,訪文已不失時機地跳下舞台,四五個打手跳上了舞台,看樣子是要動手,一場惡戰開始了,而此時的洛宜烈木然站在一邊,完全忘了自己在“菲比”也是個打手,洛宜烈在這裏呆了那麼些天,能夠感到菲比的背景不小,這兩個男人敢來這裏鬧事,簡直是不知不死活。
這時,訪文與他對視了一眼,意思是讓他也上,洛宜烈會意,也上了舞台,也跟著其它打手對兩個男人大打出手,但是,情況突然發生了變化,正在他對其中一個男人大打出手的時候,背後被另一個男人重重地砸下來一拳,等他撐著站起的時候,卻愣住了,他發現舞台上隻剩下他和那兩個惹事生非的男人了,而其它的打手卻早已經跳下舞台,大家都在齊刷刷地看著他,這種感覺並不好,處於劣勢他倒並不介意,隻是這種尷尬的境地令人難受。
洛宜烈想,訪文絕對特意要看看他的身手或者勇氣什麼的,像一次考核,或許是。
盡管他並不在乎自己能不能過訪文這一關。
兩個男人當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他們的麵前隻剩下一個對手時,他們更是變本加厲。瘋狂地向洛宜烈進攻過來。
與兩個男人惡鬥了一陣,洛宜烈並沒有占到什麼便宜,洛宜烈有些眩暈,意識開始有些模糊,想起了兩年與那個高介東交手時候的情景。而這時的洛宜烈已經看到其中一個男人已經像高介東當年那樣拿出了一把水果刀,向他刺過來,洛宜烈還算機靈,躲了幾下還算躲過了這樣的襲擊,洛宜烈的鼻子和口裏都在流血,那個男人的水果刀劃傷了洛宜烈的胳膊,與洛宜烈對峙著,終於,洛宜烈放棄了有別人支援的想法,這分明是訪文給他的一個獨自表演的機會,也許一不小心,那個男人一刀就結果了洛宜烈的性命,但是,訪文好像並不在乎,隻是靜靜地觀看,臉上沒什麼表情,也許是在欣賞。
洛宜烈記不清是怎麼把這兩個男人摞倒的,總之,人性最深處藏匿著的獸性被激發出來,他被迫變的嗜血和亡命,當兩個男人看他變的如此拚命的時候,便露出了膽怯,洛宜烈卻沒有就此收手,直到兩個男人躺在地上一動都不動了,最後開始呻吟著喊求饒的時候,洛宜烈還在將身上所剩餘的力量都凝集拳頭和雙腳上,而後發泄在這兩個男人身上,當然,洛宜烈並不知道,這是他潛意識裏的一次情緒的爆發,他已經將對親人的思念而產生的精神折磨,和對戀人的眷戀之苦,以及這兩年的奔逃歲月中所隱忍的孤獨和沉悶全都轉化成憤怒,像火山爆發一樣轉化成岩漿,發泄出來。他的拳頭還在雨點般地砸在那兩個男人身上和臉上的時候,一隻手猛然間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瘋狂行為。
夠……啦。
訪文盡量讓語言簡短,而盡量不重複以前說過的字,這樣雖然她說話速度慢些,卻顯得很有力度。可能訪文並不算口吃。
洛宜烈抬頭一看,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是在眾人的圍觀中,但是,這樣的一次抬頭,讓他看到的是所有人的目光裏都有一種驚諤,特別是菲比裏所有的小姐和保安們,剛才是一個看起來還是懾懾弱弱的大男孩,突然成了一頭怪獸,他從那些目光中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都不認識的自己,他是突然間感到,這個世界與他是如此陌生。
他感覺到他又開始了一次蛻變,這樣的蛻變竟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沒注意到他的獸性般的另一麵竟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但是,當他要想變回原來的樣子時,所做的努力可能已經是徒勞。
他的眼神很快恢複了數年之前的溫暖,但是他覺得這樣的溫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種溫暖,他找不到一種合適的眼神再去看著那個時常喜歡盯著自己的訪文,看她有什麼反應,他甚至在想,如果此時的顧安蓮也在場,又會怎麼看他此刻的行為,他撩起被扯破的白色襯衫快速地擦拭著鼻孔和嘴角處流出的鮮血。
然後把這迅速轉換過來的溫暖的目光投射到訪文的眼睛裏,令他不解的是,訪文的眼睛裏竟然還是沒有任何表情,沒有讚許也沒有指責,依然和往常一樣,對於訪文來說,這樣的一次鬥歐事件對她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訪文隻是將那把落在地上的水果刀,撿起來遞到了洛宜烈的手裏,洛宜烈沒有多想,接了過來一刀就刺在了那個男人的大腿上,然後,一甩臂,看都沒看,僅憑著感覺手握著的刀柄,一下子就砸在了另一個男人的臉上,擊落了那人的兩顆牙齒。
事實上,訪文將這樣的一次鬥歐留給他一個人表演,就是要故意去碰一下洛宜烈的心靈的底線,現在,訪文從洛宜烈的憤怒中“懂”了他。
之後,洛宜烈便枯萎了一般,本來的那張青春的英俊的臉上,更加沒有了笑容,特別是當著眾人的麵,以後的幾次歌舞廳裏又出現這樣的醉酒引起的打架事件,洛宜烈就不用再需要訪文的什麼暗示了,他也不管對方是什麼人,是幾個人,總之出手總是特別狠,盡量地不讓其它人上,全由著他一個人抵擋。有時候會處於劣勢,雖然其它的打手都忍不住要上前幫忙,可是沒有訪文的默許,沒有人敢上前。
漸漸的,幾次下來,道上的一些人開始知道“菲比”歌舞廳裏的有個出手毫不留情的小傅。
訪文也是這樣叫他的,叫他小傅。而這個本來真名是洛宜烈的他,現在成了小傅,但是,從前的那個洛宜烈,是停留在一九九四年那個時間段了,之後的一段歲月,他叫小傅。名字是個代號而已,命運早已將他的靈魂碾壓的麵目全非,一九九六年的小傅絕不可能把自己還原成一九九四年的洛宜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