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你自己說的什麼話,難不成看上你的人都是受刺激的,你好像一點自信都沒有嘛?
程玉鳳笑了笑,說道,“說,那你暗戀我多久了?”
我沒暗戀,我從初中開始不就跟你在一起了麼?
“可那時我們是朋友,好吧?”
是啊,男女朋友還不是屬於朋友嘛,這是你說的。
“你去死,跟我說實話。我才不相信你初中時就看上我呢,除非你早熟。”
我笑笑,你個笨蛋。其實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覺得總得有個人照顧你。而如果這個人是別人,我又會不放心。所以沒辦法啊,排除到最後隻剩下我了。
我以為我這話說的會讓程玉鳳感動一下,沒想到她的思維跑向了另一個方向,“那你這樣不是剝奪別人的權利嘛?那萬一那個人比你好,我不就虧了麼?”
是啊,你虧大了,那你去找那個人去吧。去吧,去吧,我不攔你。
程玉鳳搖搖頭,“誰叫我這人要求不高呢。就你了,孩子。先湊合著用吧,哪天生鏽了就換別人。”
那你就別想了,我就是一不鏽鋼,而且質量還是合格的。
“那就希望你永遠不會鏽咯。”程玉鳳說著,扭開一瓶礦泉水,遞給我,“喏,潤滑劑,這下鏽不了了。”
我伸手接了過來,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是一賢妻良母型的。
程玉鳳一臉無奈地答道,“沒辦法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
我們這兒說的正歡,竟忘了旁邊還有四個人。等到我們意識到了這一點以後,卻發現他們四個都沒了影。程玉鳳說,“難不成我們聊了一個世紀?”我搖搖頭,那我早就嫌棄你了,老太婆。
這一麵完全看不到人,我們隻好爬到山頂,往另一麵走,這時才發現他們四個站在下麵廣闊的田野裏,正張著雙手擁抱秋風呢。
“我們也下去吧。”玉鳳說道。
不去,他們走的時候沒有跟我們說,就是不想我們也跟著去。
“那他們不會知道了我們的事吧?”
我們有什麼事啊?我想他們應該是以為你今天心情不好,而我在安慰你,所以當時就沒叫我們。你想想啊,他們四個,你最熟的就是謝奔騰。現在你跟他都生氣了,他們幾個哪還敢惹你?
“那怎麼辦?我今天難道就不能跟他們說話了?”
想說就說唄,有什麼啊?再說,要是真的鬧僵了,你不是還有我嘛。
程玉鳳望望我,笑著拍拍我的後背說道,“到了今天,總算發現你是有價值的了。”
是啊,你要再敢貧一句的話,看我不把你推下去。
“推吧,推下去以後就沒人接替吳晗的班,幫你燒飯做菜咯。”
怎麼的,你還想學做菜啊?
“廢話,到時咱倆關係一公開,總不能還讓吳晗做菜給你吃吧,那我算什麼?我可不想讓人家說我連菜都不會做。”程玉鳳說這話時那氣鼓鼓的模樣,就跟牛蛙一樣。
我笑笑,人家說什麼是他們的事,你又何必在意呢。你想到要學做菜,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那不成,你以為我學做菜光為你一人啊?以後不和父母住了,連做菜都不會的話,豈不是要天天下館子?就你寫文章那個出息,能供的起我麼?”
說的好,你想的還真夠長遠。要不咱列個五年計劃?
“就你還列五年計劃呢?你高三時列了個總複習計劃,那麼多條裏,你有一條執行了麼?”程玉鳳開始翻舊賬了。
那不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嘛,我哪知道我一進了高三就發瘋地愛上寫作,搞的現在落魄成這樣。
“所以你得發奮進取了,你知道不?別到時候我在外麵賺錢,你在家裏寫文,讓人家以為是‘女富婆包養男作家’呢。”程玉鳳想的越來越遠。
我發現你這人有兩大特點啊,我說道。第一是你能想,而且可以從今天一直想到幾年以後。第二是因為你能想,所以你總是猜想別人是怎麼看待你的,而且你對這種看待還很在意。你說我分析的深刻麼?
程玉鳳搖搖頭,“別跟我說第一,第二的。你一說,我就想起以前背曆史時那副慘樣了。那時我們可憐吧?五本書翻來覆去地背,我就覺得我都已經死了,可是腦子裏還在機械地背著根本原因,直接原因,主要原因。不就是發生一件事麼,至於要那麼多原因麼?”
聽完程玉鳳的這番話,我就覺得我之前分析的還不夠深刻,我還得加一句:這孩子在想問題的時候,她的跨思維跳躍比劉翔跨欄還快。
我們說著話,便又走回到鋪台布的地方。剛準備坐下,就發現天有些不對勁,看樣子天氣預報再次失誤了,今天沒準要下雨。我感覺到烏雲正齊刷刷地向我的頭頂聚攏,便叫程玉鳳幫忙收拾東西。她一邊把東西裝進包裏,一邊問我,“這裏這麼空曠,我們往哪兒躲雨啊?不可能騎回去吧?有可能幾分鍾之內就要下了。”
我問,你帶傘了麼?問的時候毫無底氣,因為覺得衝著早上這麼個秋高氣爽的天氣,肯定沒人記得帶傘了。
結果她給了我個相反但是很振奮人心的消息,“帶了啊,不過我隻帶了一把。”
那最起碼我們倆淋不到什麼雨了,我們待會打著傘四處走走。這裏以前有羊吃草,離的不遠肯定有人住。
等我們把東西快收拾完的時候,隻看到他們四個衝著我們這兒跑來了,一邊跑一邊喊,“完了,真要下雨了。”
那你們看著辦吧,我們倆先撤了。我說完就和程玉鳳下山去取自行車。剛跨上車,小雨就落了下來。程玉鳳坐在車後,撐起傘舉得高高的,怕把我給淋著。
行駛在路上的時候,我對程玉鳳說,你坐好啊,下著雨,路滑,你又撐著傘,小心別掉下來了。
身後傳來她的聲音,“你先停一下。”
怎麼了?我捏了刹車,停下來問她。
隻見她從車上下來,又換了個小孩坐車時那種雙腿叉在自行車兩側的方式坐了上去。“好咯,現在沒事了。走吧。”
雨下的不算大,但是這是就著我頭頂上有傘遮擋而言的。所以一路上我就在擔心那四個人,想著他們搞不好正一個個把包舉在頭上,站在蒼茫的原野中接受一場最盛大的洗禮。那三個人淋到雨我倒還不是很擔心,陶瓷一個練雜技的,萬一今天凍了個感冒發燒的,回到雜技團裏肯定不好交差。挨罵不說,誤了演出就不好了。
騎了約20分鍾,終於看到村莊了。我問程玉鳳她有什麼感想。她回答說,“我就想抱著每塊磚親一下。”而後又問我,“那你有什麼想法?”我說,我就想變成一塊磚。
結果她給了我一拳。
就近找了一家,跟主人說明是來這附近遊玩的,沒地方避雨。而後我們就被讓進了裏屋,對方還給我們端了熱水。接過水杯的時候,我看到程玉鳳臉上一副抽搐狀,估計是被感動了。
坐在板凳上,跟主人閑聊了起來。
“你們是大學生吧?”主人問。
程玉鳳笑了笑,回答道,“已經畢業了。”我一開始搞不懂這有什麼好笑的,後來才想起來對方這樣問的話,程玉鳳就感覺自己其實還很嫩。
“能上大學,說明學的好。我們村裏也出了幾個大學生,聽說現在在外麵拿錢拿的還不少。不過我家這小祖宗就不行了,剛上初中就有科目不及格了。”
沒事,學習這東西,你要是真的忽然想學了,也沒別人說的那麼難。他可能現在還沒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
我說出上麵的話,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啊,就不是學習的那塊料,整天就想著玩。”
“是個男孩吧?”程玉鳳問。
“恩。”
“那沒什麼。才上初中,還是小孩子嘛。小男孩都是調皮點好,人人像他這樣就不好了。”程玉鳳說“他”的時候,向主人指了指我。
被忽然一說,我感到有點窘。
主人像是看出來我有點不自然,於是說道,“我倒希望我家小孩能斯文點。”
程玉鳳搖搖頭,“你別看他戴個眼鏡那樣就說他斯文,他啊就是外表會騙人。他以前倒一點也不調皮,就是說話有點不饒人。”
我聽完這話點點頭,說道,這點咱們倒很像。
主人笑笑,看了看掛在客廳的鍾,說道,“你們還沒吃午飯吧?等會兒小孩放學回來,你們就在我家裏吃吧。沒什麼菜,都家裏種的一些蔬菜,正好今天又買了點肉。”
程玉鳳趕忙說道,“不了,你們吃吧,我們今天出來玩,帶了吃的東西。”
“那怎麼行呢?就將就著一起吃吧,吃零食哪能吃飽呢?”主人的熱情讓程玉鳳臉部又抽搐了一下。
好吧,我怕玉鳳又拒絕,把氣氛搞僵了,於是隻好先說道,那謝謝您了。
“這有什麼好說謝謝的,也沒什麼菜。”
“小孩中午都回家來吃飯的?”程玉鳳這孩子也知道轉換話題了。
“恩。學校離這兒不遠,所以每天都回來吃中飯。家裏飯菜再怎麼不好,比起學校,孩子也能吃慣。”
這倒是,我上大學的時候就天天想回家吃飯。我說的這句話倒是句實話。
程玉鳳的思路顯然還停留在那小孩身上,於是像根本就沒聽到我說的那句話一樣,又問起主人,“那他今天有沒有帶傘啊,沒帶傘的話就麻煩了。這天氣早上還真看不出來會下雨。”
主人笑了笑,“傘他可是天天帶,畢竟我們有時幹農活也比較忙,下雨天也不可能給他去送傘。”
我和程玉鳳點點頭。這個時候從門外進來一個個頭不高的男生,看到我們坐在他家裏,臉上不自覺地表現出了一點意外。
“怎麼不喊人?叫哥哥,姐姐啊。”主人說道。
那孩子聽了他父親的話,不知道怎麼辦,張了張口,隻說出來一句,“我沒見過他們啊。”
這時剛才引我們進屋,而後就進了廚房忙碌的孩子的母親走了出來,說道,“都別坐著了,過來吃飯吧。”
我和程玉鳳想往廚房走,幫忙端一下盤子。可孩子母親硬是不讓,“也沒幾盤菜,你們就先坐著,我一個人去端就行了。”
主人先坐了下來,又讓那男生端了一條長板凳讓我和玉鳳坐下。我們兩個坐在那裏,目光呆滯,不知所措。
菜端上來以後,孩子母親又把飯親手端到我們手上,程玉鳳接過碗的時候,抬頭看著她,很不自然地說道,“麻煩了。”
開始吃飯的時候,也很難熬,雙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打斷沉默。最後還是主人開口說了句,“陳佳,你要跟人家哥哥,姐姐學學,他們都大學畢業了。你呢,要好好學習,以後考個大學,我也就放心了。”
那個叫陳佳的孩子,低著頭邊吃飯邊說,“知道了。”
好不容易從沉默裏脫身而出,我可不想立刻又陷進沉默,於是開口問那個孩子,你今年剛上初一吧?
他望著我,點點頭。
我心想,這孩子這麼沉默寡語也能叫做調皮?難道所謂調皮如陳佳者都很沉默,而矜持如我者都很話多?那麼,到底什麼叫調皮,什麼叫矜持呢?我被我的問題將軍了。
在思考我自己提出的問題時,我忘了我之前是問陳佳的。好在程玉鳳接了我的話頭往下問,“那你們現在作業多不多啊,晚上要幾點才能睡覺?”
那孩子扒了兩口飯,才抬起頭說道,“還行,寫到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就可以做完了。”
我心想,才初一就寫到九點多,這作業量居然還叫還行?這些可憐的孩子被作業搞傻了吧。我記得我當時初中的時候都沒超過晚上八點睡覺的,就算寫不完,第二天一早去,也可以補完了。因此中考過後,當我聽人說高中人人都熬到十二點的時候,我就慌了。我估摸著就我這麼早睡慣著的一人,無論如何也熬不到那個時間段啊。而現實情況是除了打通宵牌,我從來沒有到了十二點還沒睡著的情況。
不過凡事不能總盯著一個方向想,於是我想到了陳佳他爸說過陳佳學習不好,所以我猜想他做作業做到九點多的真正原因是:他想一道題的時間夠別人做幾道題了。
我知道程玉鳳初中那會兒也是每天晚上八點以前就睡覺的,不過到了今天這個局勢,她也隻能說,“恩,是要寫到九點多。現在的老師布置作業是多了點,不過題目做多了,以後考試碰到才不害怕。”
陳佳隻顧吃飯,絲毫沒有把程玉鳳那些話裝進耳朵的意思。這時他爸說了一句,“你聽好了,人家說的都是經驗。哪個學生不是這麼熬過來的呢,不苦一點就能學好了?”
我心裏想,這個問題好回答,我不是這麼熬過來的,因為我根本就沒熬過。不過不苦是不是能學好,我就不好拿自己做例子了,因為我也隻是進了二流的東壇師大。
“我吃好了。”陳佳忽然說道。
他母親看了看他,說道,“今天吃一碗就夠了。”
他回答說,“今天不餓。”
我想,不餓倒還不至於,隻不過今天的氣氛讓他有點受不了。而我擔心的倒不是他,而是他隻吃了一碗就不吃了,那待會我和程玉鳳怎麼辦,我們怎麼好意思去添飯?我都答應在這兒吃飯了,難不成還讓我吃個半飽?
那孩子離開椅子,說道,“那我去學校了。”
他母親放下碗,說了句,“路上當心。騎車騎慢點,知道啦?”
陳佳點點頭,有點不耐煩地嘀咕了一句,“知道了。”
他還沒走出家門的時候,程玉鳳忽然喊了句,“陳佳,等一下。”我和那孩子一樣,把目光移向她,不知道她接下來想幹什麼。
程玉鳳對我說了聲“坐好”,就扶了一下長凳的一端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凳子上,拿起她的包,徑直走到陳佳麵前。“這兒有點零食,你帶著吃。”說完從包裏拿出了幾包,遞給陳佳。陳佳接過來拿在手裏,有點不知所措。這個時候他母親走過來說,“怎麼好要別人東西呢,還不還給姐姐?”程玉鳳連忙說道,“都給他了,還說什麼還不還的。我們過來躲雨,又在您家吃了飯,我不過給他點零食,也沒什麼。你就讓他拿著吧。”“那好吧。陳佳,還不說‘謝謝姐姐’?”陳佳低著頭,說了句“謝謝”,就把幾包零食拿回自己房間,而後跟我們說了再見,就騎上車去學校了。
程玉鳳回來坐下吃飯的時候,就跟陳佳母親說道,“下雨天打個傘騎車也不安全,最好幫他買件雨衣。”
“給他買了,他上次倒好,借給他同學穿了,到現在還沒問那人要回來。”
程玉鳳笑著點點頭,望了望我,又埋頭吃飯。
我看著之前發生的一係列的事,開始覺得程玉鳳這個人就是表麵上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倒還挺細膩的。
吃完飯,雨勢漸止了。我們倆和陳佳的父母聊了一會兒就離開了,一來是想到他們還有農事要忙,二來也是想知道吳晗他們怎麼了。
想到吳晗他們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有點傻了,我自己找到了可供躲雨的人家,當時怎麼就沒想著打個電話告訴吳晗他們呢?我把這事說給程玉鳳聽,她倒是想的明白,“他們應該有地方避雨吧,不然就算我們不打電話過去,他們也會打電話來問的。”
我覺得這話說的倒有些道理,便笑著對程玉鳳說道,今天真有點不虛此行啊。
“哦?為什麼這麼說?”這個遲鈍的孩子又顯示出她遲鈍的本事來了。
因為今天賺得美人歸,而且這個美人還是個會持家的。
“我能持家?我們倆在一起,不敗家就謝天謝地了。”她這話一說完,我就覺得,程玉鳳這孩子已經遲鈍到她都不知道她也是有優點的地步了。
好啦,好啦,下了場雨,今天也沒什麼玩的心情了。我們還是早點回東壇吧。
程玉鳳便一屁股坐到車後,說道,“那你發動吧。”
她這話讓我想起她今天早上故意頂我的那句話,於是我說道,我發動個屁啊,我騎的是自行車。
這次她倒沒遲鈍,想起了早上的情景,“撲哧”笑了一聲,而後拍著我的後背說道,“走了啦,死男人。”
我跨上車,騎了起來,給她撂了一句,別咒我死啊。我怕你做了寡婦,日子會不好過。
她搖搖頭,“那我就再找一個男人唄。”
你敢,你要是再找的話,我做鬼也不放過你。我說完仰起頭來,感受到一股帶著水汽的清涼的微風拂過我的臉頰。
而頭頂上的天空已經開始晴朗起來。
陶瓷還是生病了。吳晗和羅廣為都覺得是自己沒照顧好她,所以這兩天一下班就過來看她。每次陶瓷都說,“隻是發燒,沒什麼的,不要特意過來看我。”到第三天陶瓷的病已經徹底好了,而那兩個人還是拎了東西去了她的房間。我看他們仨那樣,估計是打成一片了。這幾天我雖然也去看了陶瓷好幾次,但是很明顯的感受到我們的關係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好了。或許是因為她為那天我和程玉鳳不顧他們而先走在生氣,又或許是因為她現在有了吳晗和羅廣為這兩個朋友,我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總之,我覺得“朋友”這種關係是很奇怪的。
“朋友”的奇怪表現在它自身的定義,以及和“好朋友”之間的區別上。我手邊沒有字典,不知道字典是怎麼定義“朋友”一詞的,反正我覺得要定義它還比較難。你讀到這兒也千萬不要去翻字典,跟著我的文字繼續往下閱讀。我怕你一看了字典,我後麵的文字就會顯得索然無趣了。
我說“朋友”一詞難以定義,是考慮到它到底是要被說成脾性相似還是誌趣相投,是說兩個人實體上常在一起還是心靈上常有共鳴?或者用個看上去四平八穩的方法,用“或許”一詞把這幾種可能都框住,並且加上一些我暫時沒能想到,但編字典的編者已經充分考慮到的其它的定義,全部組合在一起組成“朋友”一詞的完整定義。
上麵說的是對“朋友”一詞自身的定義,我感到有困難。下麵來說在如何區別它和“好朋友”的時候,我所感到的困惑。用上麵那套我對“朋友”定義的思考方式,我就覺得要區別它和“好朋友”實屬不易。什麼叫“好朋友”呢?就是比朋友在脾性上更相似,或是誌趣更相投,或是兩個人比常在一起還要常在一起,或是彼此在心靈上比常有共鳴還要常有共鳴,依據我的邏輯,這樣的關係就叫“好朋友”。而這樣一來,我就開始犯迷糊了。我想憑我的智商,我怎麼著也無法找出相似與更相似之間的溝壕。而另外三個情況,我也無法說出怎麼準確區分誌趣相投與更相投,或是常在一起以及比常在一起還要常在一起,或是心靈常有共鳴以及比常有共鳴還要常有共鳴。因為連這些我都區分不出來,所以在區別“朋友”與“好朋友”這件事上我隻好宣告失敗了。
好了,我的一番謬論就暫發到此。你如果覺得我愚蠢至極,或是很明顯的在拖字數的話,你現在就可以翻字典去查查“朋友”是什麼意思,而後來罵我或是鄙視我了。當然,我是永遠不會幹這件事的。我寫上麵的那些話之所以帶勁,之所以有樂趣,就是因為我沒翻字典,不知道它的定義,這樣以後我才能無拘無束地任著自己的思維發散。即便它們的觸角觸到的都是沒有價值的東西。但那句惡俗的話怎麼說來著?“關鍵在於過程”嘛。所以,思索的過程我已經享受到了,至於結果,在此刻倒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說了一通我對“朋友”一詞的理解,你應該了解到我自己對“朋友”這種關係有著和別人不太一樣的看法。所以,我記得我之前的文字中,提到過我隻有三個朋友,就是吳晗,程玉鳳,和謝奔騰(排他們仨名字的時候,我所依據的是女士優先,先長後幼)。我之所以這麼說,不是因為我的人緣差到隻讓我這一輩子認識了三個人。恰恰相反,我就如程玉鳳描繪的那樣:雖則真的不是調皮的人,但至少嘴巴上很有一套。所以在做學生的各個階段,我接觸的形形色色的人多的數不勝數,有過交情的不勝枚舉。但我從來都沒把那些人當過我的朋友,因為在我眼裏朋友與好朋友是一樣的,而能稱的上我好朋友的,隻有他們仨。看到這兒,你可能會問,既然朋友和好朋友是一樣的,你怎麼不把這二者最終視為朋友,而是視為好朋友呢?對此我的回答是,物以稀為貴,所以我把它們歸之為後者。
而且在這個時代,“朋友”一詞很明顯越來越淡薄化。男生們碰到一個陌生的與自己年齡相差無幾的人,又需要與之交談或是讓他為自己幫忙,常常一開口就是一句“哎,朋友……”。這種現象正是反映了“朋友”的一個下坡化,所以我更有理由在我的理解中,把“朋友”和“好朋友”都歸為“好朋友”,這樣才能體現這個詞的高尚性。當然,如果“高尚”這個詞實在太高尚了,那麼我換一種說法,我之所以那樣做,隻是為了想讓“朋友”一詞在它的往下坡滑的過程中可以滑的比之前稍稍慢些。而這種做法也隻是我個人的一種行為,它改變不了,別說改變了,它甚至完全影響不了大氣氛與大趨勢。
在這個大趨勢下犧牲掉的一些漢字我們已經知道幾個,比如“小姐”,比如“同誌”。我對此深表遺憾。我覺得這兩個詞本身還是不錯的,但是自從下坡化以後,它們的處境就變得尷尬了。因為在有些地方的表達上,如果不用它們還真不好辦,而一旦用了自己又會覺得不安,怕聽者心裏會有波動。前麵這句話我用了“波動”一詞,但是在這裏,我覺得三島的“潮騷”一詞更為貼切。不過我不知道它的確切含義,所以不敢直接往上用,以免破壞了三島的文學性,或者讓人家以為我望文生義。我想表達的隻是,如果我們真的望文生義一下,在那句話裏,把“波動”拿掉,換成“潮騷”,你肯定覺得那話更有味。而我說這些題外話,是像王小波覺得他如果不告訴我們“想要去讀好文章就要去讀譯著,因為最好的作者在搞翻譯”這個不傳之秘的話,是對現在的年輕人不公道一樣,我的目的是在於告訴你們寫文章煉字並不痛苦,相反是一種樂趣。當然,我這話是針對那些跟我一樣喜歡寫文的人而言的。換了你的話,有可能你就是覺得很痛苦。
寫到這兒,我忽然發現我要寫的東西一下子變多了,這不是指總的字數多,而是指層麵多。我理不出輕重緩急,就按照想到的順序一個一個地說吧。不過我得先告訴你們一句,不知道接下來寫什麼,和發現接下來有一堆東西要寫,但順序很難理清這兩種情況,我明顯青睞後者。廢話越發多了,因為我寫的興奮了。
馬上開始談我上麵那些文字導致我想到的下麵這些文字與想法。在開始之前,冒著被罵的危險(實際上你們罵,我也聽不到,所以我這句話是放屁)再提醒一聲,我下麵的文字所依據的是我腦海產生它們時的先後順序,所以有可能你讀了會混亂,而且覺得很沒條理。
我在寫到以“小姐”和“同誌”為例具體解釋文字的下坡化時,想到了關於“小姐”的事。別他媽亂想,我說的是它原來的意思,不說尊稱,最低微也是個中性詞。其實我很喜歡這個詞,因為一看到它,我的腦海裏就會冒出像張愛玲那樣穿旗袍的女子的畫麵。它給我一種窈窕淑女的審美享受。因此,在大學裏,我跟一位室友談起我的初戀時,他會用我初戀的姓,後麵加上“小姐”一詞來稱呼她,而我聽著覺得還蠻舒服。好吧,為了這本書不至於造成我初戀的麻煩,我假設她姓“陳”,而我那室友就張口閉口“陳小姐”,我聽著就是覺得如黃鶯出穀,乳燕歸巢(關於這兩個詞,痞子蔡說過它們是古人用來形容聲音甜美的。可他沒聽過這兩種鳥叫聲,所以他認為用它們來形容輕舞飛揚的聲音是不科學的。從這裏就可以看出痞子蔡還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理科生。我也不清楚我有沒有聽過這兩種聲音,但我就拿來形容了,這是因為這是文學,文學靠的是感性,管他媽什麼科學不科學)般好聽。
接下來闖進我思維的是“波動”這個詞,因為這個詞我又想到了我那位室友。他曾經寫過一首詩,某句話裏的後三個字被一位老先生改成了“波動蕩”。他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們都知道所謂“波動蕩”意味著什麼。但那位老先生太無邪,又或許他還不知道這個詞也已經下坡化了,所以他才敢那麼改。當然,如果讀到這兒的你也很無邪的話,我隻好舉我大學軍訓的一個例子跟你解釋什麼叫“波動蕩”。這個詞是個主謂結構,知道“波”的言外之意的人都能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如果你不知道,那麼問題也隻能出在這個字上。遙想當年軍訓的時候,我們連在一個廣場上軍訓,男女方陣距離很近,所以一休息下來我們的目光就四處遊走。後來發現一個體態姣好的,眾人合謀美其名曰“大波妹”。到了我們連開始彙報表演彩排的時候,我們眾弟兄就目光統一地定格到她身上。而在做跑步彙報的時候,她在麵向我們的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向我們大夥兒這個方向跑來。那一刻我們就有幸目睹了比錢塘江大潮更為蔚為壯觀的“波動蕩”的場景。
最後一個事,在前文我有一句話提到了煉字,我用的字數統計工具算了下,那句話一共103個字。我想在我上初中或是高中的時候,再怎麼寫流水賬的話,一句話也湊不出100個字。而現在我隻是表達了我的一個觀點,在那句話裏並沒有可以刪去的沒用的字眼,但是一不小心就寫了103個。這個情況到底跟什麼有關,我想了想,恐怕還是與閱讀難脫幹係。一個人讀過的東西越多,他在自己寫文寫到某處的時候,所能聯想到的東西自然也就越多。他援引了一個例子,這個例子可能一般讀者都沒怎麼聽說過,但他必須得援引,這倒不是為了顯示自己多麼與眾不同,標榜自己讀過多少書,而是因為他覺得此處援引這個例子最能貼切的表達他在此處的想法與觀點。看吧,我並不是故意的,我隻是為了解釋,而完成上麵那個具有解釋性的句子我居然也不動聲色地用了95個字。因此,閱讀所給我們帶來的把我們所寫的句子拉長的因素,不僅僅是援引例子一個方麵,它還在無形之中對我們的思維縝密性起到了一個加強作用。所以我們那些看似大費周章的長句,實際上隻是寫作者為了確保自己話語的嚴密性而不得不為之的。我沒有讀過德國人的哲學,但聽讀過的人說過,充斥德國人哲學著作的多是些長句。而這多少讓我有了些欣慰之感。
我在第三章裏說過我曾經在離開一個論壇以後,又在那個論壇發了一個帖子,裏麵提到讓論壇裏的人多接觸接觸外國文學。雖則我後來無比鄙視我這個行為,但在這裏,我還是要跟讀到這兒的你說類似的話:有空的話,多接觸外國文學,這對開闊視野,提高涵養有很大幫助。
你是不是愈發覺得我這本書看上去不像小說了?那麼為了你——肯花一頓飯錢,甚至於是好幾頓飯錢的,買我小說的你,我必須放棄我的嘮叨,給你看你要看的東西。但是這隻是我美好的願景,很有可能,我是說我想提醒你的是真的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我會在我小說的行進中,忽然把自己也順手丟了進去。我這樣做並不是為了故意惹惱你,相反的,對你這樣一個讀長篇的讀者來說,我太能體諒你的孤獨與勞累了。所以我每次冒出來隻是想讓你暫時遺忘掉你的孤獨,讓你覺得寫這本書的我無時無刻不陪伴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