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過醜時,一條灰影越過向府院牆,輕輕落地,悄無聲息,便如一片落葉飄入。這灰影飄飄蕩蕩,如幽靈般潛近向海峰的臥房,慢慢飄向房門。到了房門前,幽靈身影停下身來,這人身行消瘦,無比蒼老,一頭白發所剩不多,雙目卻在夜色中發出妖異的光芒。幽靈身影在房門前一頓,彎下腰一伸手,雙指鉗住一絲極細的絲線,雙指順絲線滑動,往房門一側另一隻手如閃電般捏癟一隻金鈴。那幽靈身影麵帶冷笑,暗道:“這機關卻也精巧,但在老夫這雙夜眼之下又怎得隱藏。”捏癟金鈴後,幽靈身影直起身來,伸出小指,那小指指甲長約幾寸,順門縫一挑,房門無聲無息的被打開。身影閃入房中,臥房當中一張大床,床被大帳遮住,幽靈身影向大床靠近。突然大帳裂開,一道金光迸射而出,幽靈身影旋身避開,那金光跳動,伴隨一聲帝吟,藏在帳中的金霸圖已施展出威力無邊的百帝怒,而那金光正是金霸圖的蟠帝槍。饒是那幽靈身影閃避迅速,行如鬼魅,仍無法完全避開這驚天一擊,胸口衣服被槍勁撕裂,一縷發絲在室內飄蕩,左臂鮮血淋淋。幽靈身影知道遇到埋伏,而且對手功力超強,不敢停留,飛身撞破窗戶,越窗而出。身子還沒落地,一道勁風而至,背後又被結結實實印上一掌,幽靈身影跌撞前行數步,一口鮮血噴出,轉過身來,卻見石雄立在窗邊。金霸圖也走出房間,幽靈身影看著金霸圖和石雄說道:“好,果然後生可畏,鬼公公自來世間,哪得如此狼狽。不過你們想要老夫的性命,也不是那麼容易。”說完拔身而起,身影如電,遠遁而去。
範舒不知從哪裏閃了出來,說道:“這老妖精果然厲害,被兩大高手夾攻,身受重創,竟還能安然離去。不過還是著了咱們的道,石將軍掌上帶的摻銀灰粉已經印到其背上,路上必有灑落,明早按跡搜尋,看他能藏到哪裏。”又拱手對金霸圖和石雄說道:“二位辛苦了,不過明天還得受累,此等老妖精若不趁此鏟除,將留下無窮禍患。”石雄說道:“向相既有吩咐,我等當聽範大人調遣,怎敢言辛。”範舒說道:“我們先睡個覺,明早得按跡搜索呢。”
當日上三杆之時,範舒和肖岩開始圍繞這相府四周尋覓,日光漸烈,走到一處,地上折射出點點亮光,範舒一笑說道:“是了,這就是鬼公公身上灑落的銀粉,我們當按此追蹤。”肖岩說道:“虧你能想出如此方法,昨夜那場驚心動魄一戰,我們都被瞞住了。”範舒一笑:“這鬼公公據說十分狡猾,我也是怕弄出什麼風吹草動。這個法子也是聽你講起過瘋僧展玄追蹤董無名之事參照之,略微變通罷了。”兩人邊談論,邊慢慢察看光點,一路搜尋。走到大街上,街上人來人往,但銀粉質重,人的腳步難以將帶走,仍有零星印記。
轉過一條街道,在一拐角處,幾個閑漢正在曬著太陽,肖岩認得他們,卻是周猛等人圍著薛應在談論著什麼事情。就聽大嗓門周猛說道:“怪了嗨,今早又碰到那三個惡人了,昨個他們可橫得很,現在他們一個個纏著繃帶,神色怪異,見到哥幾個竟然躲開走了。老大,你是用什麼方法製服他們的?”薛應疑惑的說道:“他們都受傷了?”周猛說道:“不是老大你把他們痛揍的麼?”薛應說道:“不瞞你們,那三個可是十二元辰當中的未羊、酉雞和龍狗,厲害的緊,昨個猛然碰到他們,那酉雞和龍狗和我結了點梁子,我的頭都大了,憑著對咱長安城的街道熟悉,左躲右閃,好長時間才擺脫他們。打傷他們的絕非是我,我的功夫哪能戰勝那三人聯手。”周猛說道:“老大就是光明磊落,不是老大傷的,老大也不貪功,要是老周,早吹的翻天覆地了。”幾個閑漢聽的大笑。
薛應一回頭,看到了肖岩和範舒,麵帶喜色,範舒卻眉頭一皺,用手摸了摸額頭。薛應說道:“大哥,你終於回來了。”說完又回頭對周猛等閑漢說道:“你們散了吧,多加點小心。”周猛等人應諾離開,薛應高興的向範舒和肖岩走來。肖岩說道:“怎麼今日客氣起來了,竟然稱呼肖某大哥?”薛應說道:“誰叫你大哥,你這又老又酸的秀才。”範舒說道:“別鬧了,你又打扮成這樣,成什麼樣子,這位肖先生是我的好友。”肖岩說道:“原來你們相識,那……”範舒說道:“這大小姐叫白瑩雪,肖兄和她也認識?”肖岩笑道:“我隻道她是長安城最仗義的薛應薛少俠,原來是白姑娘。”範舒對白瑩雪說道:“你還是先回去吧,我和肖兄有要緊的事情要辦,過兩天,我去拜訪白叔。”白瑩雪說道:“我才不回去呢,我好久都沒見到你了,你們辦你們的事情,我跟著,決不給你們添亂。”說著扯住範舒的袖子,撅著嘴。
範舒被磨得沒有辦法,說道:“好吧,但不許搗亂啊。”白瑩雪高興的點頭應允。三人繼續搜尋,走到一片偏僻的院子附近,銀粉消失。範舒觀察了一陣,說道:“有可能就在這裏了。”肖岩說道:“這片院子不少,究竟隱於何處?”範舒說道:“這就夠了,就算現在我們能尋著鬼公公,憑我們幾個,也難以對付他。”白瑩雪問道:“鬼公公是什麼人,有多厲害?肖先生的劍法十分了得啊,竟也對付不了?”範舒說道:“這鬼公公確實厲害,一身邪功,昨晚若非金霸圖和石雄突然出手,使他受了傷,一身邪功未有施展,恐怕要退他,得費好些力氣。”肖岩說道:“那些無懼力士是鬼公公訓練出來的,都失去人性,當真十分可怕,若非宇文風自內心對金霸圖極度恐懼,使他們亂了陣腳,當時我真有些頂不住了,而鬼公公應當更為可怕。”範舒說道:“這鬼公公修煉的是一種神秘邪功,要用藥物協助,據卷宗上載,這鬼公公見不得日光,否則皮膚會開裂,痛苦難當,所以他都是在夜間行動,白天匿藏。現在這地方頗大,要找到他匿藏之處怕不那麼容易,若這裏是鬼公公的巢穴,必然在某院落地下有神秘地宮,也會埋伏機關。”肖岩說道:“那我們追蹤至此,不也是白費力氣?”範舒說道:“卷宗之上還說,每逢月夜,這鬼公公常在月下煉氣,吸收月華,增強功力,所以這老家夥九十多歲還能身如鬼魅。”白瑩雪說道:“什麼卷宗不卷宗的,說的這麼怪異,有幾分真實。”範舒說道:“這卷宗是以前鬼公公的對頭的調查記錄,應當準確。要知道宦官集團也分好多派別勢力,當年魚朝恩飛揚跋扈,在宮中肯定得罪不少人,最後更是觸怒帝顏,自然有人想除之,鬼公公乃魚朝恩手下第一爪牙,必然有人將他的情況調查清範。”
肖岩四處看了看,說道:“這片院落好像無人居住,在繁華的長安城中也屬罕見。”範舒說道:“我們打聽一下。”三人轉出街口,看見一位老人經過,範舒上前問道:“老人家,向你打聽點事情。”老人看了看範舒,說道:“什麼事啊。”範舒手指剛才那片院落方向說道:“剛才我見那處好像無人居住,是一片空宅。”老人說道:“可不是嗎,那裏是凶宅,鬧過鬼,幾年前那裏的住戶都搬走了,現在都空了。”範舒暗道:“這必定是鬼公公欲掩人耳目,故意裝神弄鬼,將人嚇走。”向老人道了聲謝,那老人離去。範舒說道:“可以確定,鬼公公的巢穴就在此處,今夕乃月夜,鬼公公又受了傷,晚間極有可能出來,要想除掉他,金霸圖和石雄恐怕還不夠,我想再調幾個人合圍此處,讓鬼公公插翅難走。”肖岩說道:“武功如金霸圖和石雄的人哪裏去找,江湖上的高手沒人敢來趟這渾水吧。朝中和金霸圖石雄齊名的王宰也出鎮在外,實在想不出還有何人?”範舒笑道:“你難道忘了趙俯身?”肖岩驚道:“趙俯身!你打算讓趙俯身參與!”範舒說道:“我知道你對這趙真人沒什麼好感,不過現在趙俯身被皇上召入京城,他的武功也非同凡響,借用他的力量有何不可,況且衡山甄玄靜也到了京城,他可是得道真人。”肖岩說道:“廣成先生卻是我敬慕之人。”範舒說道:“隻要能借助趙俯身、甄玄靜、軒轅集三人的力量,拿住鬼公公應是不難,不過皇上不會讓他們三個都來,能來一個就不錯了。”
白瑩雪突然說道:“快看,剛才那院落裏有煙冒出。”範舒肖岩朝白瑩雪所指方向望去,果然升起一縷青煙,範舒示意二人小聲,三人輕輕走向青煙飄起之處。走到一麵牆外,三人停下,都聞到一股草藥味,並且牆後有人說話,三人靜靜聆聽。一人說道:“公羊山,我們兩個此來長安真是倒黴到了極點,苟鋒你來說說。”原來是十二元辰中的未羊公羊山、酉雞姬晨和龍狗苟鋒正在熬藥。苟鋒“唉呦”幾聲說道:“前陣子我和姬晨就被人打傷,養了好久方見好轉,你還不信,打傷我們的是金霸圖,姬晨連武器都丟了。”公羊山歎道:“久不得你們的消息,天殺震怒,讓我來看看你們兩個是不是偷懶,你們被金霸圖所傷也就罷了,他如今名動天下。我們三個一起被那不知名的錦衣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真不知回去怎麼交代,說與天殺聽,恐怕他都不相信。”姬晨說道:“顯然那錦衣人還是留了手,不然我們就不是傷痕累累,而是橫屍街頭了。”公羊山說道:“那人果真厲害,隻是戴著黃金麵具,也看不出是老是少,長安城真是藏帝臥虎啊。”姬晨說道:“我們就不該去追那小花子,那錦衣人說了,我們再敢招惹那小花子,就對我們抽筋扒皮。”苟鋒說道:“你們說,那錦衣人的武功比天殺如何?”公羊山說道:“這真不好說,不過我從來沒聽說江湖上有個戴黃金麵具的絕頂高手,他到底是誰呢?”姬晨說道:“別亂猜了,趕緊敷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