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吃飯很少有人給現錢了,都是簽字。簽字是身份。酒喝得很高興,字簽得很瀟灑。日積月累,都是上萬的賬啊。那麼大的單位,也不在乎這點錢,可人家就是要你多跑幾趟。今兒個去,領導沒在家,簽不上字。明兒個去,財務上的人忙,要排隊。就這麼拖著你。不到關鍵時刻不會把錢給你。她每年都要到超市辦些購物卡,夾在賬單裏一起給人家。有時候,卡是不管用的,需要搭上她這個人。當然,這是個有身份的人,能給她飯店帶來大利益的人。她也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情。這時候,她完全理解了母親的苦處。
李楠是在三十六歲那年春天,突然想到回家的。她出來混整整二十年了,還沒有回過家,沒跟父母聯係過。二十年啊。除了次短暫的婚姻,基本上就是她一個人拚過來了。她在市區買了兩套房產,她要把父母接過來住。她開著寶馬去了那個小鎮。市裏到這個小鎮不過二百裏路,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小鎮變了,街道變得比以前更開闊了。小鎮上的飯店也多了,卻沒有父母的飯店。原來,父母在她出走之後,就回到村裏,再也沒開飯店。她的寶馬車進了村子。遠遠地,她看到自家門前的老槐樹下,有一張小桌。她上小學時,經常在那裏做作業。兩個老人相依相偎伏在桌上翻看著什麼。她下車走過去。她看到桌上放著她當年的書包、課本、鋼筆。她打開作業本,看到那道沒有算完的數學題,不由放聲大哭。
她把父母接到了城裏。她想好好讓他們享享清福,把二十年沒盡的孝道補回來。可是半年後,她被查出得了絕症:肝癌。
跟經常喝酒有關係嗎?
或許有。
縣長欠我一支煙
趙 新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五年前,馬亮三十五歲,在古寨鄉當鄉長。
那年春天的一天,馬鄉長在鄉政府召開一個小型座談會,座談關於放牧和養殖大牲畜的問題。參加會議的隻有十多個人,都是古寨鄉的村民,都有一定的代表性和權威性。作為會議的主持人,會議開始時,馬鄉長首先向大家問好,給大家道了辛苦,然後掏出自己帶的香煙,一支一支遞給大家。馬鄉長的身邊坐的是放羊的老漢楊老萬,馬鄉長由遠及近最後一個把煙遞給他時,竟出現了特殊和意外:那老漢雙手把那支煙擋了回去,臉上一片鄭重和嚴肅的表情。
馬鄉長笑了:大叔,您不抽煙?
老漢掏出煙來說:抽啊,我抽煙抽得很勤,很凶!
馬鄉長說:那您就抽我一支,我這煙比您的煙好!
老漢說:好也是抽,歹也是抽,反正都是冒煙,咱還是各抽各的吧!
會議上出現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插曲,大家都笑了,都覺得楊老萬這個人真是有點別扭。會議接著往下開。會議開得很熱烈。十多個人全都發了言,楊老萬當然也發了言,而且發言的質量要比別人高,他結合自己的放牧實踐提出了許多真知灼見。馬鄉長很興奮。馬鄉長在做會議總結時這樣說道:今天的會議開得很成功、很實在,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對我們鄉的放牧和養殖問題提出了很好的建設性意見,尤其是楊老萬大叔的發言,樸實深刻,誠懇直率,句句說到了點子上,句句……
講到這裏時,馬鄉長很想點一支煙抽。馬鄉長有個習慣,開會講話時喜歡抽煙,隻要把煙一點,他的講話會更加精彩,表情會更加生動。可是現在馬鄉長的煙盒裏沒有香煙了!自己再去買吧,顯然不合時宜,而且馬上就要散會了,托人再去買煙也不值當;不抽煙呢,情緒上不來,影響自己的臨場發揮,影響會議的效果。也是湊巧,這時候正好楊老萬往外掏煙,馬鄉長便抓住這個機會說:大叔,借給我一支煙吸!
楊老萬愣了一下:馬鄉長,你是說借你一支煙吸?
馬鄉長點了點頭:對,借您老人家一支煙吸。
楊老萬說:馬鄉長,既然是借,借了東西是要還的!
馬鄉長說:還,還,散了會我就還給您!
楊老萬遞給馬鄉長一支煙,馬鄉長繼續把話講了下去。這又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大家都笑了,都覺得楊老萬這個人真是有點意思!
會議說散就散。散會以後,馬鄉長立刻被人拉到了飯館裏,一下子喝得酩酊大醉。
喝醉了酒,馬鄉長當時就忘掉了那支煙的事情。
馬鄉長工作忙,後來仍然忘掉了那支煙的事情。馬鄉長常常在古寨村的村口和街麵上遇見楊老萬,遇見那老漢趕著羊群上山,趕著羊群回村。有一次馬鄉長看見那老漢從地上撿了許多煙頭,並把那些煙頭小心翼翼地裝進衣服兜裏。那年年底鄉政府召開全鄉勞動模範大會,中午就餐時馬鄉長去給楊老萬敬酒,順手把桌子上的一盒香煙塞進老漢的口袋裏。馬鄉長說:大叔,以後別再撿煙頭吸啦,那玩意兒不幹淨!老漢掏出那盒煙答非所問地說:馬鄉長,這煙我可不能要,這是鄉政府出錢買的煙,這是招待大家的煙!
過罷春節,馬鄉長被調到了縣城,先任某局局長,後來當上了分管全縣教育工作的副縣長,這就到了現在,到了今年春天。
這一天,馬縣長到古寨鄉考察工作,除了看見楊老萬那一群雪白的羊外,又看見那老漢彎著腰在地上撿煙頭。
馬縣長讓司機把車停下,一個人走到了老漢跟前。
馬縣長說:大叔,您好!您還在放羊啊?我看見您又從地上撿煙!
老漢有些臉紅,有些尷尬。他慌忙把手藏到背後,低下頭說:沒有啊,沒有啊,我正趕著羊群出村……
馬縣長遞過去一條煙說:大叔,我送給您一條煙,您別撿煙頭啦,那玩意兒不幹淨!
老漢說:馬縣長,這條煙是你自己買的嗎?
馬縣長說:不是,這麼好的煙我能買得起嗎?給您您就抽,管它……
老漢說:不是你買的我不要;是你買的我也要不了這麼多,我隻要你一支煙!
馬縣長還是沒有想起那一支煙的事情來,他隻是看著那老漢漸漸地走遠,漸漸地走遠。
夏天的時候,縣教育局忽然報告馬縣長,說古寨村的村民楊老萬去世了,這位六十二歲的老漢立下遺囑,要把多年積攢下的十八萬元人民幣捐給古寨小學!馬縣長大為感歎,等匆匆忙忙趕到古寨村時,老漢已經入土了。馬縣長在楊老萬的兒子楊小萬的手裏看到了那份遺囑,遺囑上除了捐款的事情外,還有一條是:馬縣長還欠我一支煙,一定要讓他歸還!
馬縣長終於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個座談會,想起了那支煙。
馬縣長本來帶著煙卻又親自從村裏的小賣部買了一盒煙。馬縣長帶著這盒煙來到了老漢的墳頭上。馬縣長給老漢點燃了一支香煙後淚流滿麵地說:大叔,您抽吧,這是我自己的煙!
馬縣長還了解到,那楊老萬原來是古寨村的前任支部書記,退下來之後當了名副其實的放羊漢。
兩家人和兩隻狗
趙 新
他們兩個是兄弟。他們兩個是鄰居。東院住著哥哥,西院住著弟弟。
兩個院落之間是窄窄的一溜荒地。荒地上長滿了雜草,有沙蓬蒿,有馬齒菜,有鬼圪針苗,還有鐵刺蒺藜。
兩年前,哥哥偷偷地把荒地上的界石往西挪了挪,挪了大約有二尺;弟弟發現以後,又偷偷地把界石往東挪了挪,挪了大約有三尺。為此兄弟倆惡狠狠地打了一架,哥哥被打歪了鼻子,弟弟也被撕破了耳朵。為此兩個人還罵了祖宗,說以後誰再搭理誰,誰就是狗娘養的!
兩年來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更沒有來往;如果在哪裏碰麵了,一個拐彎就走,一個掉頭而回;拐了彎掉了頭還要往地上啐幾口唾沫,說是晦氣晦氣真晦氣!鄉親們說他們結下了死仇氣,他們立刻更正說不是死仇氣而是鬼仇氣,我以後做了鬼也和他有仇氣!
今年開春,東院養了一隻乳白色的京巴狗,很好看,很好玩;西院見東院養了,自己也馬上養了一隻。西院的狗是米黃色的,西院說我們什麼顏色的狗都可以養,就是不要白的!白的是孝,死了人才戴孝哩!
人有仇氣,狗沒有仇氣。那一白一黃兩隻狗常常在那片草地上追逐玩耍,跳躍嬉戲,有時候如癡如醉地親吻,有時候抱成一團嬉戲。那一天那條黃狗歡天喜地跑進東院裏來,正要興致勃勃地和白狗打招呼的時候,被哥哥一腳踢飛。哥哥怒不可遏地罵道:雜種!想討我的便宜?瞎了狗眼不是!
這一腳正踢在狗眼上。狗眼青了,狗眼腫了。西院的弟弟馬上告訴媳婦兒說:咱的狗肯定是被東院踢傷的,等他的狗來了,你就使勁打,使勁踹,要死的不要活的!
東院的狗果然來了。媳婦兒才要掄圓了棍子咬牙切齒地打,卻發現那團狀如雪球的小東西嘴裏銜了一根火腿腸。小東西徑直跑到萎靡不振的黃狗身邊,把嘴裏的東西放下,與黃狗臥在了一起。
媳婦兒看見,白狗開始撫慰黃狗,抬起前腿梳理它的絨毛,撓它的肚皮。
白狗用舌頭舔它的鼻子,舔它的眼睛,舔它的傷痕。
白狗的眼裏忽然有了淚水,那淚水拖得很長很長。
白狗又叼起地上的火腿腸,然後把它送到黃狗嘴裏。
媳婦兒心裏一動,扔了手裏的棍子。媳婦兒把事情告訴了男人。媳婦兒說:今天東院的狗跑到咱家慰問來了,還帶著禮品。男人說:是嗎?男人又說:就你心慈手軟不敢下手!
第二天那隻白狗又來了,又叼給黃狗一根火腿腸。這一次男人見到了,男人也沒有動手打那隻白狗。男人和媳婦兒說:官不打送禮的,饒了它吧!
媳婦兒說:饒了它吧,隻當你哥你嫂來給咱賠了不是!
黃狗很快恢複了健康。黃狗不計前嫌,照樣往東院跑,有時候還偏偏跟在哥哥身後,和他一起下地,打也打不走,攆也攆不回。
有一次哥哥把錢包丟了,哪裏也找不見,急得尋死覓活,不吃不睡,卻被黃狗從他的菜園裏叼了回來,送到了他的手裏。那裏麵有好幾千塊錢,是哥哥有意帶在身上,準備隨時還給人家的。
哥哥和媳婦兒說:你看,這狗比人還強,忘了踢它那一腳!
媳婦兒說:也是!這狗比你弟弟強一千倍,強一萬倍——你弟弟拾了你的錢包會還給你嗎?
哥哥說:我弟弟好像也比以前強了,見了麵不再躲躲閃閃的啦!
媳婦兒說:屁,那是因為咱待他的狗好!
哥哥說:不管怎麼說,反正他的態度是改變了,如果弟弟和我說話我就和他說話。我是哥哥,我讓他一步,我不和他一般見識!
媳婦兒說:那是看在狗的麵子上,他別覺得是咱們軟了,害怕他了。
過了春天到了夏天,又到了伏天。
伏天太熱,村裏人晚上睡覺都敞著門。
那天深夜白狗和黃狗一片狂吠。哥哥和媳婦兒說:你聽,這狗叫得不一般啊,敢是院裏有什麼玩意兒?媳婦兒說:我害怕,你不要出去!弟弟也和媳婦兒說:你聽,這狗叫得不一般啊,敢是院裏有什麼玩意兒?媳婦兒也說:我害怕,你不要出去!兩個男人都沒動。結果第二天早晨他們發現,兩隻狗都被刀子捅死了,黃狗死在了東院,白狗躺在了西邊的院裏。
哥哥橫眉怒目地找到弟弟說:老二,你為什麼捅死我的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饒不了你!
弟弟說:老大,你還有臉找我?我的狗為什麼死在你的院裏?
新仇舊恨,兩個人動手就打,結果哥哥和弟弟都躺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
後來縣公安局捉住了一個偷兒。偷兒交代,他在伏天的一個夜晚,潛入北鋪村的東院去偷東西,結果被一白一黃兩隻京巴狗咬扯得下不了手,一怒之下,他就掏出了刀子。偷兒還交代,因為他知道東院和西院有很深的仇氣,在朦朧的月光裏,他順手把死在地上的白狗扔在了西院,然後逃之夭夭。
這自然是後話。
名 人
趙 新
他們那個村叫溝裏。溝裏在巍峨峻峭連綿橫亙的大山裏來說,已經是很大很大的一個村莊了:它有兩百多戶人家一千多位村民,還有兩三條曲裏拐彎的村街,四五家賣煙賣酒的雜貨鋪子,一條小小的鷂子河在村前緩緩流淌,倒也青山綠水、風光秀麗。
溝裏村的村民很為自己家鄉的繁華熱鬧驕傲。
然而更讓他們驕傲和自豪的是,溝裏村是個文化村,出了不少人才。有細心的鄉親掰著指頭算了一下,他們村前前後後出了五位縣團級幹部,出了七位鄉鎮長級幹部,出了二十三位中小學教師,還出了一位著書立說的作家。這些人和天上的星星月亮一樣,把溝裏村照耀得一片明亮和璀璨。而緊鄰它的南店村、東口村則沒有這些榮耀,寂寞沉靜,樸實得如同黃土地。
都說溝裏村的風水好,溝裏村的鄉親們伸著拇指大著嗓門兒說:那是當然!
去年冬天,溝裏村的趙進老漢去了北京。趙進老漢六十二歲,身板硬朗,腿腳靈捷,卻認字不多。他是去走親戚的,他的親戚住在前門大街的一條胡同裏。有一天,趙進老漢一個人在雄偉寬闊的長安街上參觀遊覽,走走看看,看看走走,該回家時,卻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老漢也不著急,就按親戚教給他的辦法尋找回家的路。老漢滿麵笑容地向路邊的一位警察打聽,問他到前門大街怎麼走,到前門大街的那個胡同怎麼走;警察同樣滿麵笑容地告訴他,到前門大街怎麼走,到前門大街的那個胡同怎麼走。老漢見警察態度和藹,說話親切,心裏很感動,就拍拍警察的肩膀說:謝謝,謝謝!你真是一個好小子,長得也很俊,娶媳婦兒了沒有?
警察見他淳樸厚道,渾身鄉土氣息,說話也很風趣,就又問了他一句:大伯,您是哪兒的人哪?
老漢把胸脯一挺,豪情滿懷地說:我是溝裏的呀!
警察糊塗了:溝裏?溝裏在哪兒呀?
老漢驚奇了:老天爺,你在這地方站崗值班,連溝裏也不知道哇?
警察低頭想了又想,還是搖了搖頭。
老漢說:小子,別作難啦,你不知道我就告訴你!鷂子河旁邊、南店村上頭、東口村下頭那個村就是溝裏!我們村白雲藍天,青山綠水,架在鷂子河上的大橋就有七八十米長,非常闊氣!
年輕的警察還是迷惑不解。警察說:老人家,鷂子河?什麼是鷂子河?
老漢說:同誌,鷂子河就是一條流水的河嘛,因為我們村後麵的山頭長得特別像一隻展翅飛翔的鷂子,所以那條河就叫鷂子河!其實鷂子很像天空中飛著的雄鷹,甚至就是一種老鷹……我們村名氣很大,出了五個縣長,出了七個鄉長,出了許多校長和老師!我的兄弟還是一位作家,他的本事更大,人走到哪裏,信封裏的錢(彙款單)就追到哪裏!我們村還出產紅棗、核桃、花生,你要是需要,我就給你弄點來,保險不要你一分錢!
這一回警察聽清楚了。警察覺得這位老漢特可愛,特憨厚,特熱情,特有性格,特讓人喜歡,對他表示感謝後就自己掏錢,給他叫了一輛出租車,把他送回了親戚家。警察握著他的手說:大伯,再見,祝您健康長壽,像一隻展翅飛翔的鷂子!老漢說:咱們都長壽,都長壽,我是老鷂子,你是年輕的鷂子,你飛得更遠更高,有出息有出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有沒有媳婦兒呢?
臘月裏,趙進老漢從北京回到了溝裏村。還等不得別人問他什麼,他就把在北京問路的事情詳詳細細講給了大家,說北京人連我們溝裏村都不知道,還得給他們解釋半天,費了不少唾沫。結果引得鄉親們捧腹大笑,不少人竟笑得喘不上氣來,倒在了他家炕頭上。村主任說:趙進大叔,我的老前輩呀!你可真是一個土老帽兒,到了北京就犯傻!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你不讓人家笑話?你不讓人家小看?知道嗎?你給咱溝裏丟人啦,給我這村主任丟人啦!
老漢說:我實話實說丟什麼人?我說的都是咱們村多麼好多麼好,我說咱們村的大橋有七八十米長,我說咱們村後麵的山頭像隻鷂子……
村主任說:別說啦,別說啦,越說越顯得你是井底的蛤蟆,沒見過多大的天!
村主任不讓說,趙進老漢偏要說。說來說去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在北京鬧了笑話,上下鄰村的人也都知道他在北京鬧了笑話。說來說去,他就成了縣裏的名人,常有不認識的人找上門來,問他那事是真是假,怎麼就想起來說那樣的上不了台麵的土話!
老漢蔫了,他問他的女人:你說,我說錯了嗎?我就是溝裏的人,我又沒說假話!
女人說:按說沒錯,不過你當初不如這樣說,我是石頭寨的。因為咱們村歸石頭寨管,石頭寨是鄉政府啊!
說話就過了年,說話就到了正月十八。正月十八早晨,縣長忽然來到趙進老漢家裏,還給他帶了酒啊煙啊等好幾樣禮物。縣長拉住老漢的手說:大叔,走吧,跟我到縣城去吧。今天縣裏召開縣直機關幹部大會,請您給大家講講話,說說您在北京長安街上問路的事情。您講得越詳細越好,越全麵越好。
老漢的臉立刻漲得通紅。老漢說:周縣長,您是我們的父母官,您也想看我的笑話?不去不去,我再也不敢丟人啦!
縣長說:大叔,這不是笑話,這是很光榮很驕傲的事情,誰說您丟人啦?
結果趙進老漢還是跟著周縣長到了縣城,還是在上千人的大會上講了他在北京問路的事情。想到他近來所受到的嘲笑,想到他天天躲在家裏不敢出門,他講得很激動很有聲色,後來就淌下了淚水。
周縣長非常嚴肅地總結道:同誌們,請你們認真地很負責任地想一想,一位普普通通的村民能在車水馬龍舉世聞名的長安街上豪情滿懷地宣傳自己的家鄉溝裏村;我們在座的各位就不能在天津、在上海、在重慶……在全國各地理直氣壯地宣傳我們的縣、宣傳我們的縣城?我們應該向趙進大叔學習,我們應該為他鼓掌,我們應該向他致敬!
縣長給老漢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會上講了,電視上播了,這一次趙進老漢成了真正的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