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輯 愛上一個崇尚獨身的女孩(1 / 3)

第八輯 愛上一個崇尚獨身的女孩

引言

我對我的男同胞們說,即使愛上一個崇尚獨身的女孩,你們也不要怕,說不定她會為你而改變呢。對於我自己,就不好說什麼了,因為我已不是獨來獨往的人。

4月1日

葛 勇

今天是愚人節。

早晨,一睜開眼睛,我就嚴肅地告誡自己,從現在開始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話。

雖然我剛剛年過四十,但在公司我也算得上是前輩了。

平時,公司裏麵的年輕人都很尊敬我。但是,今天可就不保準了。

所以說今天我要小心又小心、防範再防範。

這麼多年的經驗告訴我,自己的生日可以忘掉,4月1日可得記牢靠了。因為你一不留神很容易被這幫年輕人給“愚”了,還會成為日後公司員工們酒桌上及工餘茶飲期間的笑資。這是我在這家公司工作十幾年來的深刻總結。

一上午很順利地就過去了,還好沒人整蠱我。

我個人有午休的習慣,休息前喜歡將手機調整到振動模式,一來是怕來電話時驚到自己,二來又不打擾別人休息。

下午一點時,我的手機像電動理發推子一樣瘋狂地“突突”著我。

我睡眼蒙矓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電話是我們公司銷售部經理焦兄打來的。

他在電話的另一端興奮地對我說:“上次和你說的那個人同意和你見麵了,時間定在下午二點,地點在哎咪新概念咖啡屋……”

放下電話前,他再三叮嚀我記住台位號,一定要按時到達,屆時他也會如期而至。

焦兄年長我四歲,我倆算是公司的元老,關係很鐵。因為我是單身,每到年節他總是督促他媳婦為我炒幾道小菜,約我去他家喝上幾杯。

很早以前他就和我談起過要為我介紹一個對象,隻是對方一直沒有時間。

放下電話,我開始猶豫了。會不會是在“愚”我呢?

不會,不可能!他這個年齡是不會再玩這種遊戲了,再說了,他在兩個月前就張羅給我介紹對象,也許是巧合。我一邊這麼想,一邊穿上外衣往樓下走。

我駕駛著公司給我配備的老款捷達車直奔約定的咖啡屋。

在燈光昏暗裝修考究的咖啡屋內,我終於找到了焦兄為我預訂的台位。一位長發飄逸,穿著得體,坐姿端莊,風韻十足的女士端坐在那裏。

看來焦兄沒有“愚”我。

隻見她一邊看著咖啡屋提供的畫冊,一邊慢慢地品嚐著一杯濃鬱的咖啡。

因為我遠遠地已經嗅到了一陣陣咖啡的清香和她身上散發出的自然體香,這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會讓你記憶一生。

突然,我產生了一種欲仙欲醉的感覺,加快了上前的步伐。不知道為什麼,我往前走的時候感覺有一點拉不開襠,步伐明顯踉踉蹌蹌。

說不上是緊張還是激動,上下牙在不停地打架。為防止自己語無倫次,我用肢體語言詢問她我是否能坐下。

她微笑著看著我,示意我可以坐下。

“對,對不起,我來晚了!”我一邊坐下一邊說道,眼睛不敢直視她。

“沒晚,是我來早了。”她用銀鈴般的聲音對我說道。

我也要了一杯咖啡。我們喝著,聊著,很開心,很談得來。

從工作中的苦與樂到各自的不幸婚姻,從子女的成長過程到子女的教育體會,無所不談。不知不覺中兩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了。

此時的她不時地朝門的方向望著,又不時地看著表。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拿出電話正準備撥號。

她示意我這個電話由她打。

撥通後,她說道:“我們都在這聊兩個小時了,你什麼時間到啊?然後一起去吃點飯……”

我伸手把電話奪了過來,對著話筒說道:“大哥,你真想‘愚’我啊?……”

突然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了一個女性的聲音:“誰是你大哥?你是哪一位?”

我懵住了:難道焦兄變性了?

她笑著一把將電話奪了回去。

“什麼?什麼?……”她的笑容慢慢地收斂起來,放下電話後表情明顯有些尷尬。

我一下子好像也明白了什麼,抽出電話,撥通了焦兄的電話,可是撥通了半天焦兄也不接。此時此刻我多麼希望焦兄不是在“愚”我。

他終於接了電話,不說話,隻是放聲大笑。

最後他終於說話了。

“年輕人沒人敢‘愚’你,他們就讓我試試,哈哈!”他又是一陣狂笑。

我們讓不同的人‘愚’了,但是,‘愚’我們的由頭是一樣的,地點和時間居然也一樣,這世界居然還有這麼巧的事!我暗暗地想。

在咖啡屋停車場分手時,她什麼也沒說,上了自己的路虎大吉普車,掛上擋,猛地加大了油門,車與人瞬間即逝。

“這是我們的‘愚人節’!”這是她當天晚上給我發的短信。

兩棵樹

李永康

在一處風景區的山上長著兩棵特別的樹。一棵是鬆樹,另一棵還是鬆樹。

當他們還躺在母親的懷抱——藏在鬆果裏玩耍的時候,有一天,一位讀書人來風景區,走累了,便捧起一本磚頭一樣厚的書大聲朗讀起來。它們靜下心細聽,原來讀書人正讀著的是《聖經》裏的《馬可福音》第四章:

你們聽啊,有一個撒種的出去撒種。撒的時候有落在路旁的,飛鳥來吃盡了。有落在土淺石頭地上的,土既不深,發苗最快,日頭出來一曬,因為沒有根就幹枯了。有落在荊棘裏的,荊棘長起來,把它擠住了,就不結實。又有落在好土裏的,就發芽長大……

讀書人合上書走了。它們兩個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一個說:我一定會落在好土裏。

一個說:我一定要落在好土裏。

一個說:落在好土裏我就要好好地長。

一個說:落在好土裏我就會長得好。

…………

一陣風吹來,鬆果像鈴鐺一樣搖著。不知不覺中,它們就離開母親,不由自主地在天空中流浪飄飛。一粒鬆子兒如願落在好土裏,另一粒卻不幸落在懸崖的石縫間。

落在好土裏的鬆子兒果真很快就生根發芽,快快樂樂地生長著。落在懸崖上的鬆子兒一陣歎息之後,很快振作起來,它慢慢地發芽,慢慢地生根。由於懸崖上風大,泥土少,它不敢多生根。為了能站穩身子,它把幾乎所有能獲得的營養都供給了根部。有一段時間,周圍的小姐妹小兄弟還嘲笑它是一棵長不大的小鬆樹。

一百年後,長在懸崖上的鬆樹雖然僅僅隻有碗樣粗細,但它那像人手指形態的粗壯的根緊緊抓住石縫頑強生長的形象,卻成了一道風景,一個象征。凡來此旅遊的人都把它作為背景爭著與它合影。還有不少藝術家為它作畫、攝影、吟詩、題詞。

長在好土裏的鬆樹已經有水桶般粗大。隻是由於它生長的環境地勢低窪,和風細雨經常滋潤,根係就特別發達——長了許多須根,稍粗的根上又長須根,須根上又長須根。有一年,突然刮來一陣大風,它被連根掀翻,倒在地上。

一天夜裏,長在懸崖上的鬆樹對長在好土裏的鬆樹說:我還沒有長成一棵真正的樹啊!

長在好土裏的鬆樹說:我以為我曾經為自己活過,哪知卻是為風而活的。

我們都是為裝飾別人的夢而活著。

說罷,長在懸崖上的鬆樹張開雙臂想抱著長在好土裏的鬆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卻撲了個空。原來它做了一個夢。

夜靜靜的。無風。山月朗朗地照著。

盲人與小偷

李永康

淡灰色的防盜門虛掩著,他輕輕拉開後,露出一道菜花色的老式鑲板門,他非常興奮。他不止一次開過這種雙重門,進過這種貌似樸素的居室。傳言,有一些貪官就是用這樣的房子來掩人耳目窩藏贓款的。他瞄準鎖孔插入工具。開這種鴨舌式的鎖對他來說太小兒科了,毫無半點技術含量,他甚至有點懷疑這家主人太弱智了,居然還用這樣一種鎖來迷惑人。

他小心翼翼地把兩道門帶上,然後蹲下抄起一隻拖鞋扔了出去。砸出的響聲不大,像貓逮老鼠時跳躍觸地時發出的。室內沒有一丁點反應。他膽子壯了起來,便站直身子朝裏走。

“二娃子,你來啦?”聲音不大,很平靜。他疑心是自己心裏發出來的,所以沒有停下,繼續往屋裏走。

“你今天是先拖地還是先抹窗子?”這次他聽得清清楚楚,聲音是一個中年男子從客廳進門轉拐處的沙發上發出的。客廳的窗簾拉著,光線很暗,剛進屋很難發現沙發上還坐著人。

糟糕,今天失手了!他不由得暗暗在心裏叫了一聲苦,轉回頭往門口退去,試圖根據情況奪路而逃。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一動不動地指揮道:“你去把廚房的水瓶提過來,先泡兩杯茶,我今天請你嚐嚐二級峨眉毛峰。”

他不敢回應。

沙發上坐著的人又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你不能說話,最早姐姐把你帶來的時候就告訴過我,說你心明眼亮,耳朵好使,可以耐心地聽我這個看不見的人說話。你不知道,我等你好長時間了,你來了,我說著話心裏就亮堂了許多。”

原來沙發上坐著的是個盲人,他一下子放鬆了,便取消了逃走的打算。

“水瓶提過來沒有?先喝一口茶,再慢慢做衛生。要不,今天就不抹窗子了,隻拖地,房間裏也可以不拖,隻拖廚房衛生間和客廳,要不,都不做,反正等幾天你又要來做,我就想和你喝喝茶說說話。你不知道,這茶是我姐姐用我自己第一次掙的錢買的。我姐姐人可好了,我父母去得早,是我姐姐把我帶大的,她下崗好多年了,拖著侄兒和我在中介所打零工。”

他換上拖鞋,不由自主地去廚房提來水瓶泡茶。他開始同情這個盲人了。

“說真心話,二娃子,我有點佩服你,你說你又說不來話,自己出來打工掙錢養活自己不說,還要供養自己殘疾的父母。”

他很想告訴沙發上的盲人,他不是二娃子,也不是殘疾人,他好手好腳,但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但他不敢吭聲。今天他是一位聾人,他要把這場戲演到底。

沙發上的人說:“喝茶喝茶。”

他呷了一口,有些苦澀。

沙發上的人又說:“我去盲人按摩所上班,一是受到你的啟發,你都那麼能幹,我好腳好手的咋不能自食其力呢?二是想幫襯我姐姐一把,我姐姐她太苦了,先前每個月掙的錢就花在我們兩個無用的男人身上。我侄兒雖然十九歲多了,可他小時候得小兒麻痹症,現在連站起來都困難,整天隻能躺在床上;幾年前我姐夫下崗後承受不了壓力,精神失常後走丟了,為了我姐夫,我姐姐花光了所有積蓄,把房子也賣了,這個房子都是租的。我很佩服我姐姐,她確實是女中豪傑,比男人還能幹。”

他情不自禁地去廁所拿來拖把,開始打掃客廳。

“二娃子,如果你嫌我囉唆就使勁跺兩腳,我聽到後就不說話了。來,喝茶喝茶。”

他把客廳拖完,又去喝了一口。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沁人肺腑。

“這茶味道說不出的好。”坐在沙發上的人賣個關子動情地說,“簡直有點像書上說的,妙處難與君說。二娃子,你早就品嚐過這種美滋滋的味道了是不是?可對我來說卻是第一次啊!用自己勞動掙來的錢生活,是世間最美的享受!”

這盲人的生活態度深深地感染著他。

“你再倒點水,我給侄兒也喝一口。”沙發上的人邊說話邊站起來,端著杯子熟練地往裏屋走去。

下午三點,打掃完衛生,他從包裏掏出二百塊錢放在茶幾上。正要出門,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和他年齡相當的敦實青年背著個帆布工作包走了進來。那人啊啊地對他比畫了幾下,他點點頭側身讓了一下出了門。

樓梯上灑滿斑斑點點的陽光。

非 魚

你見過我吧?我敢說你肯定見過我,我已經是個完全透明的人了,包括我身上有幾顆痣他們都知道。

那樣的事誰沒幹過?

現在,我的腸子都悔出血了。心情不好,心情再不好我踢自己也不能去踢那個破垃圾筒啊。

一陣風,這不是最根本的起因,但它揚起了很多的灰塵,毫無商量地朝我擁來,撲打在我的臉上、身上。我“呸”一下嘴裏的灰塵,又罵了一聲,這破天,這破地,這破城市。然後,我的右前方就出現了那隻讓我倒黴的垃圾筒——這是為配合創建衛生城市更換的垃圾筒,據說是環保材料製作的,紅紅綠綠代替了以前的白色不鏽鋼,一對一對,跟點冒號似的,點在街道兩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