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賀榮便去開門,手剛把到門閂上,卻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對賀端陽說:“還有一句話,我不曉得該不該問?這事你給賀勁鬆說沒有?”賀端陽一聽,像猛地想起了似的,說:“我好幾天都沒給他打過電話了!”賀榮說:“大侄兒是應該給他說說的,他現在好歹是村裏的一把手,雖然是代理,可畢竟是支書!村裏出了這些事,他不能老是當甩手掌櫃,讓你一個人在家裏頂起碓窩耍獅子——費力不好看!”賀端陽一聽這話,便說:“榮叔提醒得對,我等會兒就給他打電話,如果他關了機,明天一早我又給他打!”賀榮聽後,不再說什麼,便和賀勇一起走了。
賀端陽關了門,想起賀榮剛才的話,便掏出手機給賀勁鬆打電話。他以為這樣深更半夜的,賀勁鬆一定已經關了機,沒想到電話卻是開著的,隻是響了半天,賀勁鬆才接。賀勁鬆顯然已經睡得懵裏懵懂的,說話的口音都帶著一種惺忪的、半醒不醒的味道:“是大侄兒呀,這麼大晚上有啥子事?”賀端陽聽見賀勁鬆問,便顫抖著聲音說:“勁鬆叔,你快回來吧,侄兒快吃不消了!”賀勁鬆說:“啥事這麼嚴重?”賀端陽說:“老叔還不曉得,灣裏可出大事了!”
接著,賀端陽便把郎山來灣裏強買強賣,一些人悄悄到林子裏砍樹的事對賀勁鬆說了一遍。害怕賀勁鬆聽見不回來,賀端陽把今晚上發生的事對他隱去了沒說。說完又對賀勁鬆說:“勁鬆叔,你可千萬要早點回來!不管怎麼說,鄉上宣布了你負責支部工作,如果那林子繼續這樣砍下去,上麵追查起來,我們哪個都走不脫!”賀勁鬆聽了這話,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那好吧,大侄兒,明天我去看看有哪天的車票,讓你蘇二嬸留下來照顧你興蓉妹妹,我一個人先回來吧!”賀端陽聽了這話,心裏踏實了一些,便說:“那好,勁鬆叔,我就等著你回來了!”說完才放下電話去睡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賀端陽又被一陣咚咚的擂門聲驚醒,爬起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去開了門,一看,卻是賀長軍和賀彬。兩人也沒進屋,便像報告喜訊一樣對賀端陽說:“那些爛龍走了!”賀端陽聽了像是不相信似的,問:“真的走了?”賀長軍說:“可不是嗎?和拉樹的車一起走的!”賀端陽忙問:“這麼早就來拉樹了?”賀彬說:“就是,車子也不曉得是啥時開來的,停在村口的路邊上,裝了兩車……”
話還沒說完,賀端陽就盯住他們問:“你們都看見有哪些人賣樹?”賀長軍說:“賣樹的人可多了,可因為天黑,我們都沒看清楚人!”賀彬也說:“就是!老五臨走時還對賣樹的說:‘你們放心,我們明天晚上還要來,你們有多少樹,我們都要,每棵樹再增加5元錢!’”賀端陽吃了一驚,又忙對賀長軍、賀彬問:“他真說了每棵樹再加5元?”賀彬還沒答,賀長軍說:“可不是嗎?我們聽得清清楚楚的!”賀端陽沒說話了,沉吟了一會兒才說:“你們辛苦了,回去睡一會兒吧!”說完又說:“吃過早飯,你們到林子裏去,看看昨晚上有多少樹被砍了?”賀長軍和賀彬說了一聲:“是!”然後便轉身回去了。
這兒賀端陽雖說覺得眼皮發黏,卻沒有一點睡意了,便在椅子上坐下來,眼睛看著屋梁發呆。坐了一會兒,天漸漸發亮了,也不等李正秀起床,自己去生了火做飯。飯做好了,李正秀才起來,一看賀端陽做好了飯,便說:“你這麼早起來做啥子?”賀端陽說:“我睡不著。”李正秀說:“是不是昨晚上嚇著了?要不叫鳳山叔來給你收一下魂!”賀端陽不耐煩地說:“媽你又來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哪就那麼容易嚇著了?”說著去舀了飯,悶頭吃起來。李正秀見了,也不說什麼了。
吃了飯,賀端陽就到村委會辦公室通知村民小組長和村民代表開會了。通知了半天,卻隻來了幾個人。賀端陽一見,便生氣了,說:“還有的人怎麼沒來?”賀榮說:“我都喊了的,有的昨晚上受了驚嚇,有的膽子小,恐怕不會來了!”賀端陽沒法,便隻有開會,可剛剛講了開會的目的,來的幾個人便義憤填膺地叫了起來,說:“太不像話了,到他們包產地邊去數樹樁,又看他們賣了多少棵樹給郎山,多出的就肯定是偷砍集體林子裏的,重罰他們!”
話音剛落,賀端陽就說:“問題是我們現在並沒有掌握到他們賣了多少棵樹給郎山,他們自己也不會說,怎麼罰?他們到時候不認賬,我們反而把人得罪了!”賀榮也說:“數樹樁這辦法肯定不行!”賀賢明說:“現在很多人想的是怎樣去林子裏砍樹,沒砍樹的看見砍了的,心裏不服,砍得少的看見有人比自己砍得多,心裏也不服,大家的心思都不在修路上了!昨天和前天,每天都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人上工。上工的人也不肯出力,這樣下去,路恐怕明年都修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