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愛意綿綿(1 / 3)

Maybe God wants us to meet a few wrong people

before meeting the ringt one,

so that when we finally meet the person,

we will know how to be grateful。

——《LOVE》

最近酒吧停業裝修,大概要持續一個禮拜的時間。

馬迪奧他們難得地休閑了幾天。

不過這輕鬆也不都是好事,至少他們的收入減少了。

他們的小樂隊除了在酒吧演出,有時候也參加一些“商業活動”。

這些活動無非就是廠家搞宣傳,找一支樂隊幫他們捧捧場罷了。對於馬迪奧他們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收入頗為豐厚的。運氣好的話,遇上出手闊綽的主兒,一個小時就能賺到上千塊的。不過這種天上掉肥肉的機會還是不多的。一般的那些小企業或小組織,總是和你斤斤計較,把演出費壓得低低的。忙活一上午,人家給你個塊兒八毛的就把你打發走了。

馬迪奧他們已經參加過幾十次這種“商業演出”了,五花八門,無奇不有。什麼某公司推出世界領先國內獨創的新型鞋刷了,某富翁家孩子出滿月了,誰他姥姥的八十大壽了,有人的二舅買彩票中了三百萬了,誰家打官司打贏了想氣一氣仇家了,誰的不孕不育的媳婦生了大胖小子了,誰他奶奶的出殯安葬儀式了——經常是活動都結束了,馬迪奧還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幹什麼的,又到底是在慶祝些什麼。這也無關緊要,隻要他們給錢,馬迪奧就會為他們引吭高歌,激情奉獻。逼急了,別說彈吉他,就算脫衣舞,馬迪奧也敢跳。

這不,樂隊閑著的幾天裏,就又接了一個活兒。

“走,弟兄們,又*的有生意了!”

張夜打個響指,就和馬迪奧他們搬上家夥出發了。

這次馬迪奧倒是搞清楚了活動的細節。

一個滿口金牙噴著酒氣的胖男人,揮舞著滿是鑽戒的右手,慷慨激昂地給馬迪奧講了講這次活動的偉大曆史意義——

原來,這是青島本地一個車友俱樂部組織發起的愛心慈善活動。他們糾集了六十名(號稱一百名)寶馬,奔馳,凱迪拉克汽車的車主,要搞一次“第一屆中國(國際)青島——寶馬·奔馳·凱迪拉克世界豪華名車百名車主聯合環城巡遊愛心慈善募捐支持中國基礎教育發展與科技創新暨首屆(某某汽車潤滑油)‘關注祖國未來,聚焦孩子成長,熱心教育事業’大型社會公益活動”。

馬迪奧一口氣讀完這個活動的名字後,白眼珠子一翻就四腳朝天了。

張夜剛讀完一半也憋得成了豬肝臉,順著桌子腿,暈死了過去。

新飛和先伊不屑地看了這兩個死心眼的家夥一眼——

“真他媽的兩個傻*,還他媽的H大畢業的呢,連默讀都不會,讀那麼大聲音,不*憋死你們!”

名字雖然囉嗦了點兒,但活動本身還是相當的不錯,畢竟是獻愛心嘛。難得這批先富起來的大款們,還能時刻關注著祖國的教育事業和孩子們的成長。

誰說中國的富人階層沒有愛心,缺少社會責任感,不會回報社會的?!

誰說他們全都是吝嗇小氣,為富不仁,隻知道揮霍炫耀的暴發戶的?!

看看,人家拋開了繁忙的工作,放棄了自己寶貴的休閑時間,湊到一塊兒來搞愛心慈善活動,人家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素質!事實勝於雄辯,謠言不攻自破。

馬迪奧仔細地看了看滿是讚助商的廣告的活動宣傳材料,在最下麵的一行小字裏,馬迪奧發現了本次活動的目的。哦,原來是要為一所小學募捐一批桌椅和辦公設備,還要設立什麼“寶馬·奔馳·凱迪拉克愛心獎學金”。馬迪奧點點頭,“不錯嘛,有覺悟有愛心呀!”。

最讓馬迪奧他們興奮的是,這些大款出手相當的大方。四個小時,五千塊!乖乖,馬迪奧感覺自己一下子踩了狗屎。張夜更是一口一個“*真有錢,真有錢*”。

於是,活動馬上開始了。

現場飄著很多的彩旗和氣球。

馬迪奧他們爬上了一輛平板的貨車,他們要在車上演唱的。

遠處的一個胖男人衝馬迪奧打了個手勢,馬迪奧就扯著破鑼嗓子唱起了煽情的《讓世界充滿愛》。新飛和先伊更是激情四射,扭著屁股跳起了豔舞,以配合本次活動的慈善主題與我佛慈悲的大無畏精神。各位車主西裝革履,胸前統一佩戴著一顆心形的徽章,猶如選美比賽一樣。他們昂然地站在各自的豪華轎車旁邊,眼睛裏有說不出的自豪感與優越感。

花了一個半小時念完政府與企業發來的二十九封熱情洋溢催人振奮的賀信後,電視台的記者對組織本次活動的幾位大款進行了專訪。大款們紛紛表達了自己對教育事業的關心。他們一再重申——

“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教育是民族的希望,孩子是國家的未來!”

“人之初,性本善,素質教育要從胎教抓起!”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材!”

“棍棒出孝子,皮鞭出人才!”

“上梁不正下梁歪!”

……

大家七嘴八舌地高呼教育口號,真可謂群情鼎沸。半個小時後,大家喊累了,便把目光聚焦到了孩子們身上。大家競相發言,無不深情感慨那所小學的校舍之簡陋,條件之艱苦,孩子們在那種環境下堅持學習,真的不容易呀!自己一定要盡一份綿薄之力,為中國的基礎教育增磚添瓦,衷心祈禱祖國的強大與世界的和平!

說到動情之處,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據說此大款還是教育部門的一名官員,特意走到電視台的攝像機前摘下眼鏡,擦了擦眼睛。“劉芒副局長,請你給電視機前的觀眾講幾句話吧?”,記者攔住了他。劉芒副局長整理了一下西裝,就坐了下來。他帶著謙和的微笑,對著鏡頭正襟危坐,左手按一文件夾,右手執一派克金筆,一副正在辦公的莊重形象。

“不不不,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學雷鋒,做好事,我們從不留名的。我隻簡短地講幾句吧。首先,我要強調一點,我這個人不喜歡沽名釣譽。有的同誌,在工作中取得了一點小小的成績,就沾沾自喜,裹足不前,甚至還為自己歌功頌德,這是要犯錯誤的!曆史會證明這一點。我們要踏踏實實為老百姓辦好事,做實事,切實履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神聖使命,勝不驕,敗不餒,開拓創新,繼往開來,把個人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私的奉獻中去。哈哈哈,我一向就是這麼嚴格要求自己的。我的座右銘就是:愛民如子,兩袖清風!我的那輛寶馬車已經買了快三年了,到現在也還是一直開著。尤其是去年還撞了人,結果把車頭都撞壞了,但我也沒舍得換新車。車嘛,隻是代步的工具,沒必要追求太好。國家厲行節約,反對鋪張浪費,領導幹部要以身作則,艱苦樸素的作風絕對不能丟!我們要抵製資產階級腐朽思想的侵蝕,加強政治思想的學習。享樂主義是萬萬要不得的!我早就已經想好了,等我死後,把我的三套別墅全都無償捐獻給‘希望工程’,也算發揮餘熱,為黨和人民作最後一點貢獻,就當是我的最後一筆黨費吧。我還打算捐獻遺體給青島醫學院——嗯?哈哈哈,扯遠了。言歸正傳,至於今天的活動,我隻能說——我隻是為我國的教育事業作出了一點貢獻罷了。其實,這幾年來,我一直都在默默地資助山區的孩子上學。但是我從來都是以‘一個教育工作者’的名義捐款的,沒有留過自己的真名實姓。哈哈哈,我早就不止一次地說過了,我這個人是不喜歡沽名釣譽的!區區業績,不足向外人道也,哈哈哈——”

劉芒副局長爽朗的笑聲,整個活動現場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他在攝像機前擺完幾個麵部特寫後,就謙遜和藹地擺擺手,委婉拒絕了記者進一步的深入采訪,他不喜歡沽名釣譽的。

不過,一般的電視采訪節目,後期製作時都會加上字幕的。比如人物的對白,還有被采訪人的——嗯?好像有姓名,職務之類的。不知道劉芒副局長是不是知道這一問題。現在的社會,想偷偷摸摸地做好事,難呀——

準備妥當之後,禮炮轟鳴,白鴿放飛,車隊就出發了。

各式各樣的寶馬,奔馳,凱迪拉克,一輛接著一輛,緩緩地駛出了停車坪。車主們也春風滿麵,他們從容不迫地操控著各自的轎車,依次經過出口處電視台直播的攝像機,皮笑肉不笑地向觀眾揮手致意後,他們就踏上了愛心之旅。

據說光租用這個停車場就花了一萬塊錢呢。看來富翁們為了獻愛心,真的是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和汗水,太讓人欽佩了。

這支浩浩蕩蕩的豪華車隊,便開始圍著青島的商業區繞圈,哪裏人多往哪裏開,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在開著一般人買不起的豪華名車獻愛心似的。活動的整個過程都有警車開道,還有電視台全程跟蹤采訪。路上的行人們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羨慕地看著這支豪華的車隊炫耀賣弄一般緩緩駛過。

馬迪奧他們的貨車在車隊最前方。一路上他們都在賣力地演唱著《我沒有錢,我不要臉》。幾個家夥一邊跳大神兒似的唱著,一邊還撒紙錢一般朝天空中散發著本次活動的宣傳單。白色的宣傳單漫天飛舞,弄得就跟出殯的似的。

圍著青島最繁華的幾條街轉了幾圈後,車隊就開始了環城之旅。本次活動一定要覆蓋青島主要市區,加強宣傳力度,擴大活動影響,努力把主辦方的愛心灑遍島城的每個角落,也讓熱心教育的慈善理念深入人心。

不過呢,這次純潔的愛心慈善活動裏,也有一些人不是真心在獻愛心。馬迪奧他們才不管什麼愛心不愛心,教育不教育呢,馬迪奧純粹是為了錢而參加的本次活動,根本就沒有什麼愛心的。果然,活動一結束,馬迪奧他們接過五千塊的薪酬,就一溜煙的去了附近一家飯館大吃大喝去了,哪裏還把孩子們的事情和中國的教育事業放在心上!馬迪奧這種人,如此銅臭低俗,真令人扼腕歎息。

當然,這次活動的主流還是好的。不容置疑,車主們是純潔崇高的。這是一個指頭與九個指頭的辯證關係。瑕不掩瑜,這次愛心慈善活動無疑是偉大的,神聖的,團結的,務實的,圓滿的,成功的。

第二天,馬迪奧驚喜地發現自己上報紙了。在一大堆車主們的特寫照片裏,馬迪奧找到了自己的一條左腿和半個後腦勺。唉,倒黴,記者們都把鏡頭對準那些笑逐顏開的車主們了。馬迪奧看了看新聞裏列出的募捐成果:本次活動獲得捐款總計1224.5元,另有車主捐獻的兩台二手的小型打印機,椅子三張。據悉這些款項和設備將在明天送往某某小學——

1224.5元?兩台舊的打印機?椅子三張?

“操!”,馬迪奧把報紙一扔,“你們夠汽油錢嗎?!操!”

2你去北京?你狗屁!

上次的活動,馬迪奧分到了1200塊錢,心情不錯的他就搞了次財務核查,大體算了一下自己的財產。

沒用多久結果就出來了。他的財產在一年多的時間裏,第一次突破了8000元大關——8203.4元,人民幣。

自己的省吃儉用終於沒有白費,有了這筆錢,日子就從容多了。馬迪奧正在琢磨著怎麼規劃與使用這筆巨款的時候,門響了。

韓海之?

“嗯?”,馬迪奧愣了,是白多芬。

“你怎麼來了?”,馬迪奧笑了笑,就讓她進來了。

“怎麼,還不能來看看你了?”,白多芬白了他一眼,就小心地把手裏提的深色大方便袋放下,聽聲音好像是些雞蛋,然後她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小包。

“什麼東西?”

“我媽做的酥炸菠菜,裏麵還有些醬。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的。”,白多芬的語氣很柔和。

“哦,謝謝了。”,馬迪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以前跑保險的時候,他曾去白多芬家吃過幾次飯的。

“怎麼樣,最近還好?”,白多芬坐下來,隨手翻看著床上的幾頁紙,上麵是馬迪奧自己寫的歌,白多芬看了一眼就冷笑著放下了,上麵淨是“滾燙的*射入上帝的肚子,讓這個雜種懷上我罪孽的種子!”“在水泥和鋼鐵的籠子裏,我與死去的妓女zuo愛”“鷹啊,用你的血做閃電,劃破天空裏自由的*!”“我將死神撕碎,蘸著仇恨的血,嚼碎它的骨肉”。

“嗯,還好,杜奮力怎麼沒來?”,馬迪奧把那些充滿了少兒不宜內容的歌詞放到了一邊。

“他去外地參加培訓了。聽海之說你要去北京?”

“以後吧,現在還沒有打算。”

“你想去?”,白多芬的聲音充滿了冰冷和諷刺。

“嗯?”,馬迪奧愣了,他不明白白多芬的意思。

“你背著吉他到處漂泊,很浪漫是吧?!”,她冷笑著盯住馬迪奧。

“我——”,馬迪奧竟然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去什麼北京?!你去北京?你狗屁!你看看你寫的什麼爛歌?!你還是以前的你嗎?!你什麼時候能恢複正常呀?!聽海之說,你不會放棄那把吉他?我呸!你以為你是誰呀,這就是你的追求?!你看看你寫的東西,你看看你的樣子,你再看看你住的地方,你是個什麼玩意兒?!你看呀!”,白多芬越說越激動,她一把抓過馬迪奧那些歌詞,摔到了他麵前。

如果是以前,馬迪奧可能早就和她吵起來了,但是自從那次失手打了韓海之,他就冷靜多了。這幾個月與韓海之的相處,也消除了他內心裏很多的暴戾之氣。而白多芬眼裏流露出來的那種真摯的關切,更讓他有些無地自容。剛剛那種數錢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了,白多芬說中了他的痛處。馬迪奧的地下音樂之路,本就迷茫困惑,馬迪奧不止一次地想要放棄這條看不到光亮的路。

8203.4元?

自己真的就是為了這些錢而活嗎?

真的要繼續這種生活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馬迪奧吞吞吐吐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不知道怎麼說你就給我閉嘴!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看過你在那次狗屁搖滾音樂節上的演出!”

“你去了?”,馬迪奧有些心痛,他當然明白那次搖滾音樂節上自己都唱了些什麼歌了。自己光著膀子,渾身塗滿猥褻的詞語,鬼哭狼嚎一般地唱著——更準確的說,是瘋了一樣地嚎叫,那些不堪入耳的歌詞,那種放縱暴虐的宣泄,對著台下狂妄咒罵,做出下流動作,那時的自己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也許自己可以去和白多芬爭論那是硬核朋克,是她不懂得欣賞。但是馬迪奧卻不敢去悖逆白多芬的這份真摯情誼,他知道白多芬希望看到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

也許音樂沒有錯,而人卻出問題了。否則,每次這樣發泄完,自己的那種可怕的空虛與狂躁又如何解釋呢?

“不隻是我,海之和杜奮力也去了。看到你那個樣子,你知道我們心裏是什麼感覺?”,白多芬聲音輕輕顫動。

“韓海之也去了?”,馬迪奧一驚,隨即默然了。

“剛才有些話我可能說得太急了。但是,我想告訴你,就算你喜歡音樂,喜歡吉他,也不該這樣去追求。你的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我不想多說了,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至於為誰考慮,我不必多說了。”

白多芬語氣非常的平和,她歎了口氣,頭也沒回就走了。

馬迪奧茫然地看著白多芬的背影。

白多芬隻逗留了五分鍾,卻留給了馬迪奧太多的思考。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馬迪奧沒有一點胃口。他本想彈一會兒吉他,卻發現自己沒有心情去撥弄那幾根琴弦,抬起的手竟然不知道該怎樣落下去,他第一次感覺到,這把琴好重好重。

他點上了一支蚊香,就呆呆地躺到床上,屋子裏光線已然很昏暗了,這讓他感覺很孤單。

這兩年來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麼呢?除了這把吉他,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呢?

自己在迷失——

馬迪奧閉上眼睛,那一幕幕漂泊的畫麵,出現在他的腦海裏。馬迪奧不禁攥緊了拳頭,那是痛嗎?他狠狠地捶了一下牆壁,一聲悶響,手上傳來火辣辣的麻木感,馬迪奧長歎一聲,卻止不住心裏的酸痛與迷茫。到底自己該怎麼辦呢?

一無所有——

輾轉漂泊——

毫無希望——

痛苦迷茫——

空虛孤獨——

狂虐可怕——

自暴自棄——

也許自己早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了。

曾經的那些夢想呢?

無處尋覓——

隻有疲憊與茫然——

馬迪奧眼前似乎出現了蘇三的身影,她對自己笑了笑,依舊那麼美麗那麼溫柔,馬迪奧向她伸出手,她卻慢慢地飄遠了。

“小笨豬,你為什麼——為什麼呢——”

馬迪奧哭了,夜色中的他哭得很狼狽。

為過去哭泣,

為現在哭泣,

也為未來哭泣。

這是什麼?

對過去的留戀?

對現實的厭倦?

對未來的迷茫?

有人說,當一個男人哭泣時,上帝也會為他落淚。

這一刻,上帝是否為馬迪奧落淚呢?

手機響了,是韓海之。

“在哪裏?有時間嗎?”,韓海之問。

“哦——我在屋子裏,有什麼事嗎?”,馬迪奧清了清嗓子,但是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你怎麼了?我在學校的操場,你過來吧,好嗎?”,韓海之聽出來了,這正是她所擔心的。

“哦——我,嗯。”,馬迪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同意。

也許自己也想找韓海之說說話吧。

韓海之和馬迪奧坐在操場的看台上,晚風非常清涼。

“白多芬剛才跟我說她去你那裏的事了。她說感覺自己對你說的那些話太過分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什麼的。”,馬迪奧還是有些低落。

“不開心嗎?”,韓海之低著頭,輕輕地問。

“我很迷茫。我對未來充滿了恐懼,真的。”

“嗯?你是指什麼呢?”

“我很疲憊。”

“嗯?”,韓海之愣了。

“我茫然地生活,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馬迪奧歎了口氣。

“是嗎?”,韓海之沉默了。

這個男人的語氣充滿了疲憊。

也許鴻鏗一旦失去了夢想,也就失去了方向。

“有什麼打算了嗎?”,韓海之不想讓這種尷尬的沉默繼續下去了。

“不知道。”,

“為什麼?”

“我厭倦了,厭倦了自己,厭倦了生活,也厭倦了那把吉他。我甚至不知道明天該做些什麼。”

“怎麼會這樣呢?你厭倦吉他了?也許你隻是厭倦了現在的生活。”

“也許吧,我想退出樂隊了。”,馬迪奧黯然苦笑。

“退出?或許是件好事,可能那種生活真的不適合你的。”,韓海之鬆了口氣,也許這是她希望聽到的決定。

“我很可笑是嗎?我苦苦追求了兩年,現在才發現那可能是錯的。”

“沒有什麼的,人生就是這樣的。那你打算如何呢?”

“也許會去北京的,隻是也許。”,馬迪奧苦澀地笑了笑。

“去北京?那裏真的有你的夢嗎?”,韓海之不禁搖了搖頭。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現在的你,有夢想嗎?”

“我——”,馬迪奧久久地沉默了。

“留在青島吧,也許等你去了北京會發現情況更糟的。留下來,好嗎?”,韓海之伸出了自己的手。

“嗯?”,馬迪奧愣了。

“走,我陪你喝酒去。喝了酒就什麼也忘了。怎麼?還怕喝不過我嗎?”

他們去附近的超市買了整整一箱青島啤酒,然後弄了幾個下酒菜,就去了馬迪奧的小屋裏。

一會兒工夫,兩個家夥就喝得東倒西歪了。

“他們要結婚了——你說我鬱悶不鬱悶?”,馬迪奧已經數不清自己的手指頭了。

“誰呀?誰要結婚呀?”,韓海之喝得少一些,但是因為酒量不濟,也差不多暈得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還能有誰呀!我第一個女朋——朋友。”,馬迪奧打了個嗝,又一罐啤酒下了肚。

“你還惦記著她呢?你個老色狼,人家結婚,你鬱悶什麼?我們不想她,我們喝,我們喝!”,韓海之越醉越來精神,啤酒咕嘟咕嘟地喝得像白開水似的。

“我不鬱悶誰鬱悶!如果當初不是我犯傻,現在就是我和她結婚了。哈哈,人家都結婚了,我他媽的卻混成這樣,我鬱悶呀。我媽還等著抱孫子呢!我連個老婆都沒的抱,抱孫子?抱個屁!”

“我更鬱悶,我媽說今年寒假回家讓我相親呢。你說我鬱悶吧?”,韓海之醉得都不會用筷子夾菜了,她直接用一根筷子插了塊兒豆腐,可惜塞到了腮幫子上。

“你鬱悶個屁,我操,連你都他媽的要相親了?我不更鬱悶了!”

“不是我他媽的要相親,是我媽他媽的要讓我相親,都快煩死我了。”,乖乖女讓啤酒灌得一塌糊塗。

“你不是北京有個男朋友嗎?怎麼也真他媽的吹了?”

“早他媽的吹了,吹了,吹了——”,韓海之說著說著就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你煩不煩呀,哭個屁呀!不是還有我陪你喝酒嗎?來,喝!”,馬迪奧拿易拉罐敲了敲她的腦袋。

“對呀,我哭個屁呀,來,喝!”,韓海之爬起來,抹了抹眼淚,就又笑得跟個白癡似的了。

“等我一會兒,我去撒泡尿。”,馬迪奧站了起來,扶著牆就往外走。

“等等我,咱們一塊兒去,廁所在哪裏?”,韓海之也踉踉蹌蹌地跟了出來。

“沒有廁所,這裏哪有他媽的廁所呀!看,就這麼解決!”,馬迪奧說著就對著路邊的一個大坑撒起了尿,給她做了個示範動作。

“哦,這裏是吧?”,韓海之也蹲下了,就在馬迪奧眼皮子底下。幸虧第二天他們就都忘記了這件事,否則兩個人估計都會瘋掉了。

“還他媽的沒尿完呀?你喝多了是吧?撒泡尿還得他媽的蹲下!不等你了,我先走了。”,馬迪奧醉醺醺地看了一眼韓海之,就搖搖晃晃地回了屋子。

沒一會兒,韓海之也歪歪扭扭地進來了,往床邊一坐,就又摸起了酒罐子。

“撒完尿,真舒服——給我酒,我要喝——”

“你真他媽的能喝呀!”

“那當然,我不能喝誰能喝!嗯?問你一個問題,你有過多少個女人了?哈哈,我是說上過床的,說實話啊。”,韓海之被酒精泡暈了,開始談論少兒不宜的話題。

“三個,嗯,看!”,馬迪奧醉醺醺地伸出了四個手指頭,然後一個一個地扳倒,“第一個女朋友,一個妓女,再就是蘇三,嗯?怎麼他媽的多了一個指頭?不對呀——”。

“哈哈,那麼厲害,我還是處女哦!”,韓海之大笑著揮了揮易拉罐。

幸虧她不知道國家機密,不然也肯定一起泄露出去了。

“你不是有男朋友嗎?他怎麼那麼廢物?”

“哈哈,我不同意,我隻讓他摸了一次。”,韓海之自豪地拍著自己的胸脯。

“你那男朋友為什麼和你分了?你模樣也不難看呀?”,馬迪奧已經不喝了,他光著膀子,四腳朝天地躺到了床上。

“還不是在北京有了新的女人了,就不要我了,我等了他兩年多呀——”。

韓海之醉歸醉,但還知道委屈。她嘴一咧就趴到床上哭了起來,手裏的啤酒灑得滿床都是。

“操,哭得真難聽,他不要你我要你——”,說著,馬迪奧就翻過身去,抱住了韓海之。

“你說的哦——你要我,要我——”,韓海之也發起了酒瘋,一把摟過馬迪奧就親了一口。

女人喝醉了,就現出了色狼本質,連乖乖女都學會主動非禮男人了。

“嗯?”,馬迪奧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被人親了一口。

操!男人怎麼能讓女人欺負呢?!

於是他抱著韓海之的腦袋就狂啃了下去。

酒後亂xing,此話不假。瞧這兩位,已經開始忙活了。

“怎麼他媽的這麼難脫?!”

韓海之的長發已然亂成了鳥窩,她正在心急火燎地脫著馬迪奧的運動短褲,隻可惜她拽的方向正好反了,相當於給馬迪奧提褲子了。遇到這種爛醉的笨蛋女流氓,活該馬迪奧倒黴,她每拽一次,馬迪奧就慘叫一聲。

馬迪奧也沒閑著。他神誌還算清醒,知道韓海之的裙子是要往上掀的。打開包裝後,他就開始了一些不堪入目的動作,兩隻手在韓海之身上亂摸了。

“啊——好舒服——”,韓海之被馬迪奧挑逗得意亂情迷了,她用力地扯了一下馬迪奧的褲子。

“啊——你他媽想閹了我!”,馬迪奧哀號一聲,便爬了起來,看來自己的褲子還得自己來脫呀。

“啊——你們幹什麼呀!”,白多芬破門而入!

幸虧白多芬的及時趕到,否則那兩個爛醉的色狼還不知道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呢。隻怕現在孩子都快出滿月了!

那晚白多芬見韓海之十點了還沒有回宿舍,就想打電話問一問她。白多芬猜她肯定去找馬迪奧了。醉成一攤爛泥的韓海之那時正在對著啤酒罐子狂飲呢,怎麼可能聽得到手機的響聲?別說手機了,就算油庫爆炸,這位酒鬼估計也聽不到的。白多芬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就趕緊又給馬迪奧打了電話,誰知道也沒有人接,當時馬迪奧正在外邊教韓海之怎麼撒尿呢。

這下白多芬可著急了。考慮再三之後,她就狠狠心關上了電腦——最近她又瘋迷《人型電腦天使心》,抽出一點寶貴的時間去了馬迪奧的小屋子。

白多芬沒有想到,自己的偶然決定,竟然挽救了兩個失足青年。

想想那晚的情景,白多芬就感覺又可氣又可笑。

在小屋外邊,她就聽到馬迪奧那張鐵床在“吱吱”亂叫,她馬上知道大事不妙,便一腳踹開了大門,眼前的景象更讓她目瞪口呆——

桌子上杯盤狼藉,遍地的空啤酒罐,小屋子裏酒氣熏天。

韓海之披頭散發地躺在床上,兩條赤裸的大腿搭在馬迪奧肩膀上,裙子都已經掀到了肚皮了。可這位平時的乖乖女還在一臉*地摸著自己的胸,搔首弄姿地扭著屁股!嘴裏還嚷嚷著“快,我要——”。

馬迪奧更是饑渴難耐的樣子,瞧他那副德性,就如同一隻眼睛冒著綠光的餓狼,正要把他那罪惡的黑手,伸向韓海之這隻潔白的小羊羔。這家夥正半跪在那裏想要脫褲子呢!白多芬隻看了一眼,臉就紅了,馬迪奧的運動短褲內早已經雄姿英發,衝天而起,愣是撐起了一個小帳篷!

白多芬幾乎吐血,她要是再晚來一分鍾,估計這兩位就要稀裏糊塗地共赴鴛鴦帳了。她一個箭步衝上去,飛起一腳就把馬迪奧踹到了牆上!這一腳夠狠的,馬迪奧整個人都貼到了牆上,腦袋都撞扁了。這個爛醉的大色狼,一下子就懵了,悶哼一聲就癱倒在床上,兩腿一蹬,翻了白眼珠子,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白多芬懶得再管他,就彎腰幫韓海之把裙子拉下來,結果這個風騷的酒鬼自己馬上又拉了上去,她還一把抱住白多芬狂吻了起來,色迷迷地對白多芬撒嬌,“我要,我要!”

韓海之的獸性大發,讓白多芬哭笑不得。她一把推開這個滿嘴酒氣的玻璃,就幫她穿好鞋子,然後像背死豬一樣,扛起這個家夥就往學校走。幸虧馬迪奧的小屋離學校近,不然白多芬非給累死不可。

不過呢,白多芬也還是吃足了苦頭。

這個韓海之,一路上一直對白多芬小姐動手動腳的,趴在白多芬背上亂抓亂摸,還抱著白多芬的後腦勺啃起來沒完。她光這樣也好呀,她嘴巴也沒閑著!一路上韓海之都在嚷嚷著那句讓男人渾身酥麻的“我要,我要!”,弄得路上的人都齊刷刷地瞅著她們,把白多芬氣的恨不得脫下襪子,把她的嘴巴給塞上!

回到宿舍後,白多芬把這頭死豬一扔,總算鬆了口氣。再看韓海之,已經睡得鼾聲震天了。

第二天早上,白多芬就早早的就守候在韓海之床前了。

她倒想看看這個大色狼醒來之後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

苦等了三個小時後,韓海之終於醒了。

“白多芬,你知道嗎?我昨天晚上做夢有豔遇了!嘿嘿,我和貝克漢姆共進燭光晚餐呢,我們喝醉了就去了一家酒店,然後我就和小貝——嘿嘿,好浪漫,好刺激哦!”

韓海之一臉興奮與幸福地向白多芬炫耀著自己的浪漫chun夢。

白多芬差點暈過去,敢情這位什麼都忘了!白多芬倒是後悔自己昨晚怎麼去把這個家夥給扛回來了呢!不然的話,哼,你還和貝克漢姆浪漫刺激呢,狗屁!光著屁股躺在馬迪奧被窩裏,你哭都來不及呢!

白多芬也懶得再告訴她,點點頭,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真巧,我也夢到了你和貝克漢姆,我還看到你和他上chuang呢。最後還是我把你從英國背回來的!”

馬迪奧那邊的情況也差不多。早上醒過來,他隻是感覺頭疼得厲害。一摸,後腦勺上一個腫得老高的大包,生疼生疼的。馬迪奧怎麼琢磨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狠狠淬口唾沫,“操,社會治安怎麼這麼差?!”

這年頭,睡個覺都沒安全保障,什麼世道!

“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受傷了呢?”

任何事情的發生,肯定都有其政治上的必然性。我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這一點馬迪奧從初中政治課本上就學過了,而且我們中國人有著“一切都要上綱上線”的優良傳統,不管什麼事情,我們都喜歡扯到政治上的。於是乎,馬迪奧從國際國內政治形勢開始,辯證而全麵地分析起這次受傷的原因——

雖然腐敗問題日益嚴重讓社會矛盾有一點兒激化,

雖然國內一小撮反動分子總對政府政策說三道四,

雖然新疆“東突恐怖組織”的炸彈每天都在爆炸,

雖然小日本整天和咱們爭釣魚島亂搶東海油氣田,

雖然我國某海峽經常有美利堅合眾國的航空母艦,

雖然台灣嚷嚷著要離家出走還想自己去私刻公章,

雖然越南印尼海軍也敢在南海一再槍殺中國漁民,

雖然連馬來西亞都肆無忌憚地霸占我們的珊瑚礁,

雖然歐美的幾個大國總是在傷害中國人民的感情,

雖然印度阿三窮兵黷武還拚命生孩子想超過咱們,

……

雖然這麼多雖然,但這些隻是小問題嘛!你聽,官員們不是都說現在是“太平盛世”嗎?連中央台春節聯歡晚會都叫“盛世大聯歡”呢!何況這些不穩定因素離自己挺遠的,怎麼可能來傷害自己的腦袋呢?再說了,新聞上不是一直都在報道——

打擊腐敗是雷厲風行的,經濟一直是健康發展的,

貧富差距是可以消除的,三農問題終究會解決的,

和日本也是一衣帶水的,兩國友誼是萬古長青的,

美國是堅守聯合公報的,台灣是絕不可能獨立的,

東突分子是不得人心的,越南是可以批評教育的,

國際上咱是以德服人的,打打殺殺那可是不對的,

阿三加夜班也是徒勞的,生那麼多娃是很傻冒的,

要富該少生娃多種樹的,咱們就是搞計劃生育的,

總之社會是安定繁榮的,人民全都是安居樂業的,

雖然腦袋上還火辣辣的,馬迪奧也還是微微一笑的——

由此可見,形勢一片大好,自己的這次受傷絕不是國際國內的政治因素和階級敵人或者反華勢力的無恥陰謀造成的。

治安因素?不可能的。

屋子裏什麼東西也沒有丟,就連桌子上的一百多塊現金都還是一分錢不少地擺在那裏。哪有笨賊會傻到辛辛苦苦跑那麼遠來敲自己的腦袋,卻不拿桌子上的錢呢?更何況,假若他是坐出租車來襲擊自己,那他豈不連路費都賠進去了?!自掏腰包,還分文不取?有了這麼高的覺悟,他就不再是賊,而是雷鋒。所以說,不可能的。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勾當,賊是不會幹的。

排除了以上因素後,馬迪奧得出了結論。這次受傷事件是超自然力量造成的。現在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既沒有外敵入侵,也沒有社會暴亂,更沒有雞鳴狗盜。我國目前就是太平盛世,我們要堅信這一點,一百年不動搖。

分析完自己的受傷原因後,他就爬起來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汙七八糟的剩菜和易拉罐,但他怎麼也記不起韓海之是什麼時候走的了。昨晚與韓海之的風liu韻事?他早忘光了。

“臭丫頭,走也不說一聲。喝完酒拍拍屁股就走了,真不夠哥們兒!”

馬迪奧也是依稀記得自己做了個chun夢,挺過癮的。

在夢裏和自己激情纏mian的那個女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