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貝克漢姆的老婆——“辣妹”維多利亞,馬迪奧想。
馬迪奧忘記的不隻是那晚的風liu,也忘記了退出樂隊的決心。
當他想向張夜他們提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自己無法開口。思慮再三,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很快便又開始了往常的生活。
也許他還是舍不得這把吉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兄弟。
生活就是讓人迷茫的,也許這種生活也沒有什麼不對,隻是那晚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生活中什麼該堅持,什麼該放棄,誰能說得清楚,辨得明白呢?
馬迪奧這樣安慰自己。
“怎麼樣呀,可子?來捧個場?”,吳崇笑著問馬迪奧。
“好的,吳姐您結婚可是天大的事呀,說什麼也要過去討杯喜酒喝嘛!”
“那你們準備一下吧,後天早上我們開車過去接你們。”
“沒問題,嗬嗬,吳姐,你說我們唱什麼歌好呀?《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還是《為什麼你背著我愛別人》?”,馬迪奧壞笑著調戲起了老上司。
“臭小子,你要敢瞎唱,我不把你給劈了!”
“嗬嗬,知道了,吳姐,您就瞧好吧!”
馬迪奧笑著扣上了手機,這個31歲的男人婆終於嫁出去了。
剛開始的時候,吳崇挑起男人來是貨比三家,仗著自己還年輕漂亮,挑肥揀瘦地拿不定主意。她以為自己奇貨可居,肯定能保值增值,所以就不急著出手,還在愛情裏投機倒把,一心想釣個金龜婿。為此,吳崇還趾高氣揚地拒絕了幾個相當不錯的男人的追求。
沒想到後來年紀一大,市場就不景氣了。她的愛情彙率已經從美元狂跌到了日元的水平,逐步向意大利裏拉逼近。當初曾經圍著自己送花送情書的那些男人,也都成了別人的模範老公。看著人家成雙成對,比翼齊飛的幸福生活,吳崇的腸子都悔青了。
人老珠黃的吳崇,已然無人問津,門可羅雀。
以前,同事們說起男人,她總是不屑一顧,“哼!男人?”
現在呢?看到單身男人,吳崇就兩眼放光,“啊!男人!”
於是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輪到吳崇四處奔走,心急如焚地向男人們推銷自己了。
隨著市場的疲軟,吳崇對男朋友的要求也是一路走低。
五年前——
“碩士畢業,有房有車,英俊瀟灑,溫柔體貼,會做家務。”
四年前——
“本科畢業,英俊瀟灑,溫柔體貼,會做家務,附:我有房有車。”
三年前——
“大專畢業,英俊瀟灑,附:我溫柔體貼,會做家務,有房有車。”
兩年前——
“中專畢業,別太難看,附:我溫柔體貼,會做家務,有房有車。”
一年前——
“30歲女征婚!專科畢業,溫柔體貼,會做家務,有房有車,請有緣男士盡快與我聯係!離婚無孩也可!”
五年下來,吳崇已經從當初的“招商”變成最終的“收購”了。
現在的女白領們也差不多和吳崇一樣的命運吧。
還是早作打算的好啊——
不過呢,徐娘半老的吳崇最後還是抓到了一個壯丁。
這個男人是她大學同學,思徽。
馬迪奧見過思徽。清瘦高挑的他,麵如白雪,卻留著八字胡須,說起話來細聲細氣,比女人還女人。這家夥喜歡穿長袍,滿嘴的“之乎者也”,“嗚呼哀哉”,簡直就是一個會喘氣兒的出土文物。馬迪奧惡毒地揣測著——
“思徽會不會是漢代古墓裏複活後偷偷爬出來的幹屍呢?”
不過呢,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人家吳崇就喜歡這樣的。在她眼裏,思徽文質彬彬,身上有古樸的書卷氣,是難得的如意郎君。現在思徽在一所中學教語文,好歹算個知識分子吧。
一年前,從思徽來青島的第一天起,吳崇就把單身的他列為“A類甲等優先級”的考察對象。經過吳崇半年多循序漸進的引誘和慫恿,迂腐木訥的思徽終於開了竅兒。
某個浪漫雨夜,從不飲酒的思徽,硬著頭皮吞服了一斤漿糊狀的白酒——裏麵加了半斤白糖三兩蜂蜜。借著酒勁兒,他終於鼓足勇氣,於蒙蒙細雨中,一手握玫瑰,一手持書卷,在吳崇窗外擺一古典造型。花半個小時調整姿勢,作清風明月楚楚可憐狀之後,他抑揚頓挫地吟誦起一篇精心構思的文言文情書,哭喪般向伊人傾訴他的愛慕之情。
“子曰: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子都這麼說了,豈不然哉?”
“詩經有雲: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種下相思豆,結為連理枝。”
“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麵帶刺的玫瑰,我們踏著彩雲歸,小園香徑獨徘徊。”
“紅粉牆頭花幾樹?隻有相思無盡處。縱使天空飄著毛毛雨,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如這般等等——
差不多雲雲——
情書的全文不再贅述——
吳崇呢,如癡如醉地聽了一個半個小時的詩朗誦之後,一把奪過思徽手裏的玫瑰,然後稍稍作出一絲情竇初開的羞澀扭捏之態,假裝紅了一下臉,就立刻拉起思徽,冒著雨一路飛奔去派出所登記了。
第二天,在細雨中浪漫一夜的兩個人,一起得了重感冒。
思徽最大的特點就是高度近視,眼鏡片的度數達到了四位數。隻要眼鏡一摘,立馬就成了睜眼瞎。雖說如此,但他不喜歡戴近視鏡,他隻喜歡墨鏡。他的一個夢想,就是買一條導盲犬,那樣他就不必再用拐杖探路了。
思徽多才多藝,仙風道骨,是個曠世奇才。據吳崇說,他精通八卦與算命,懂得看風水,略知巫蠱之術,能通神靈,還會畫驅鬼符文。他有一把家傳的桃木劍,據說能削鐵如泥,降妖除魔。醫學上思徽也頗有造詣,他有一祖傳秘方,“白玉斷續膏”,某種狗皮膏藥。吳崇吹噓說,此膏藥能治療艾滋病與瘋牛病。
最難能可貴的是,思徽謙虛好學,更有鴻鵠之誌。
比如說,最近他就在自學盲文,並潛心鑽研非洲土著部落的巫術。當然,他最大的科研項目是“哈利·波特”計劃——研究騎著掃帚飛行的空氣動力學。為此,他把書房內擺上九台大功率風扇,一有時間,他就跨上家裏的大拖把,在風扇前模擬飛行,進行風洞試驗。現在思徽已經積累了大量數據,預計明年春天就可以進行實質性的試飛。如果能取得突破性進展,思徽就打算正式向國家申請“863計劃”科研經費。
思徽查過了,我們國家很多所謂的科學家與學者,就在進行著類似水平相同性質的科學研究,而且他們已經通過科研立項,獲得了政府強大的資金支持。
“教授院士,寧有種乎!我可取而代之!”
思徽野心勃勃,除了科研工作,他還在攻讀《厚黑學》和《論與領導幹部相處的藝術》。他計劃十年之內躋身中國科學院或者中國工程院。他分析了我國的社會現實與用人機製後,更加確信,在中國,他是有機會成為知名教授或者兩院院士的。
不是嗎?諸君一起為思徽祈禱吧,興許他真的會成功的。
人無完人,思徽也有一毛病。
雖辨識不清紅綠燈之三色變幻,此君卻狂熱崇拜F1賽車車王邁克爾·舒馬赫。所以呢,眼神不濟的思徽總是和吳崇搶著開車,而且一握上方向盤他就興奮異常,眼珠子通紅通紅的。他動不動就和人家瘋狂飆車,大呼小叫的,把那輛破QQ車開得像法拉利跑車一般飛快!更為可怕的是,他常常把方向盤一扔,任由汽車無人駕駛,然後就把腦袋伸出車窗外,朝著追趕他的數輛警車挨個兒豎中指,吐舌頭,做鬼臉!每次都把吳崇嚇得魂飛魄散,在一邊直念“阿彌陀佛”。讓思徽引以為榮的是,與交警的九次大規模環城追逐戰,在大批警車的圍追堵截中,他取得了五勝四負的不俗戰績,以寡敵眾,竟然還略占優勢。
表麵上越是安靜的人,內心裏就越有暴力傾向,心理學家是這麼說的。
思徽分明就是一個妖怪,而且特別的妖,馬迪奧如此解釋。
馬迪奧不得不承認,吳崇是個勇敢的女人。
結婚那天倒也一切順利。吳崇的那位瞎子新郎,隻撞壞了兩輛車,抱錯了一次伴娘,把自己老媽當成嶽母而已。
為了祈禱婚後幸福,思徽還在婚宴上施展了一通法術。
黑色禮服外,套一舊道士袍,他用桃木劍挑著幾道神符,上躥下跳的,滿場飛奔,還嘰裏呱啦地念著梵文咒語——
“阿裏巴巴——八格牙魯——愛老虎油——沙揚娜拉——托斯妥耶夫斯基——”
最後作身體痙攣狀,遂尖嘯一聲——
“然也!”
神符竟憑空著了火!
思徽扶了扶墨鏡,仗劍傲立,嬌喘籲籲,博得了滿堂喝彩。
馬迪奧懶得看這個妖怪一樣的新郎興風作浪,他的色迷迷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新娘。
身披婚紗的吳崇顯得嫵媚動人,馬迪奧的口水淋濕了地毯。
這小子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無言的結局》(吳崇的結局?)和《愛要怎麼說出口》。吳崇年紀大是大了點兒,也算個美女。當初沒動手,想不到竟然便宜了那個怪物!
馬迪奧這個後悔呀——
吳崇給馬迪奧一千塊錢,馬迪奧隻留了兩百,然後就帶幾個兄弟去附近飯館吃喝了一頓。
“還這麼漂著?”,吳崇問。
“嗯,我們正在錄一張專輯,已經錄了九首歌了。再有半個月就差不多可以完成了。到時候大概能出2000份的小樣,看看效果怎麼樣吧。”,馬迪奧笑了笑。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有好好的工作不幹,瞎搞些什麼呀!對了,郝總讓我問問你,你願不願意到公司的聯誼會上演出,一次能給你200塊錢,錢雖然不多,但是很輕鬆,唱兩首歌就行了。”
“算了,我不想回去。謝謝你們了,我該走了,我那幾個兄弟還等我呢。吳姐,結婚了也別忘記咱國家的基本國策。”,馬迪奧壞笑著提起吉他就往外走。
“什麼基本國策?”,吳崇莫名其妙。
“你已經晚婚了,也要晚育哦。哈哈,洞房花燭夜,悠著點兒!”
“小兔崽子,你別跑,你給我滾回來!”
十一國慶節,馬迪奧他們大賺了一筆。
黃金周期間,酒吧的生意特別火爆,老板一高興,給了他們雙倍的薪水。不過呢,馬迪奧現在已經看不上酒吧裏的那點小錢了,他們還有更大的買賣。
這段時間正好是商家促銷,開業和搞活動的高峰期。以前是商家對這些樂隊挑挑揀揀的,現在則正好相反,樂隊緊俏得很。所以馬迪奧他們也趁火打劫,開始牛氣衝天地哄抬物價了。反正商家也不在乎那點錢,大多也就不和這群厚臉皮的地痞流氓們斤斤計較了。
花花公子新飛此時也顯示出了自己的價值。他靠著那群黑白兩道的狐朋狗友和自己老爸在青島商界的關係,拉來了一堆賺錢的大買賣。什麼樓盤奠基慶典,工程開工儀式,商廈開業典禮,都是財大氣粗,富得流油的主兒,絕對的美差呀,馬迪奧的眉毛都笑得彎成了彩虹。
嗯?不對!某流氓團夥出價6666元,請樂隊為他們即將刑滿釋放的老大舉行“還我河山,明天更輝煌!”慶祝出獄大型歌會,演出地點青島監獄大門外?這誰他媽的不要命了,敢接這種活兒!
“新飛!你小子給我滾過來!這個流氓團夥的買賣是怎麼回事?”,馬迪奧怒不可遏,一把抓過新飛就吼了起來。
“我*一個哥們的,上次咱們打架那事就是他們幫咱們擺平的。人家夠哥們,咱們不能他媽的沒義氣吧!”,新飛大大咧咧地擺擺手,就又遞給了馬迪奧一張清單。
“什麼?!避孕套‘你我之間的感覺’產品發布會?大型洗浴中心‘南國佳麗’小姐亮相儀式?熱烈慶祝‘美國萬艾柯——偉哥’進駐本藥店?啊?又一個黑幫的?‘老大,沉默是金,你要挺住!’民主聲援活動?演出地點: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我操!”
馬迪奧狂噴一口鮮血,昏厥了。
“black sky”便夜以繼日地開始了“國慶節撈錢行動”,演出日程排得滿滿當當。馬迪奧嫌出租車不方便,樂隊便直接包了一輛麵包車。晚上在酒吧演出完之後,大家頂多睡兩三個小時,便立刻扛著樂器和設備出發,在青島市內一路狂奔,四處趕場。不知道的人,看到他們那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還以為青島要地震或者鬧饑荒了呢。
繁忙火爆的“巡回演出”,也讓馬迪奧有了“當大腕真他媽的累”的幻覺了。一周的時間,他們愣是一口氣地參加了十一場各種各樣的商業活動。雖然累了些,甚至還是冒著巨大的風險——比如說某幾次活動,但是哪有看著幾千幾千的人民幣不去拿過來的道理呢!一個國慶節下來,各人的錢包都在瘋長,人民幣來得簡直就跟搶銀行一樣快。
紈絝子弟新飛和先伊完全是為了追求所謂的藝術與音樂,也就是演出時的那種極其臭美的虛榮感與成就感,他們對錢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對馬迪奧和張夜這兩個窮鬼來說,這次的經濟騰飛可就意義非凡了。
一個星期下來,淨收入9000塊!馬迪奧的個人資產總額直接翻了一番,已經達到兩萬了。一周時間竟然賺了半年的錢!
可是,有錢人也有有錢人的煩惱不是,你瞧,馬迪奧接下來的幾天都沒有睡好覺呢。他的神經興奮得如同上了發條,一閉眼睛,眼前就是一張張翻飛的百元大鈔和自己同世界首富比爾·蓋茨親切握手的鏡頭。最後實在沒辦法,馬迪奧就去藥店買回一大堆安神補腦的中藥丸子,捏著鼻子一口氣吞下去半斤!藥力發作之後,馬迪奧終於閉上了那兩隻閃著金光的眼睛。隻可惜——他還是在不停地搓著手指頭,這小子正在夢中清點鈔票呢!
發了橫財的張夜,生活更是豐富多彩。這家夥一忙完,立馬就去買了五十個避孕套,然後就以驚人的速度消耗一空。直到一天下午,他才麵黃肌瘦搖搖晃晃地回來,聲音嘶啞地說了句“啊,那*真他媽的爽死了——”,然後就帶著滿足的神情,悲壯地倒下了。馬迪奧和新飛給他灌了一整箱腎寶和壯陽衝劑,總算把這小子搶救了過來。
不久以後,馬迪奧就聽說,台東的妓女中,流傳著一個可怕的餓狼傳說,說什麼青島驚現中國第一猛男——
不隻經濟有了跨越式的發展,樂隊的專輯也已經錄製得差不多了。
新飛的老爸投資十萬,在家裏給他的寶貝兒子弄了間還不錯的小錄音棚。小本經營的“black sky”也就沒去專業的錄音棚燒錢,整張專輯便都在新飛家的小錄音棚錄製了,效果還很不錯,這也讓馬迪奧他們省下了一大筆冤枉錢。
昏天黑地的一周忙完之後,馬迪奧才發現已經好久沒有回小屋了。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想韓海之了。
馬迪奧按了按自己鼓鼓囊囊的錢包,便有了揮霍的衝動,於是就撥了韓海之的電話。
“來,吃!”,馬迪奧言簡意賅。
“好!”,韓海之更是簡單明了。
很快,韓海之就饑腸轆轆地趕了過來。
“怎麼這麼高興?”,韓海之吃驚地看著馬迪奧極度膨脹的錢包,明知故問了一句。
“有錢了,走,吃海鮮去!”,馬迪奧自豪地拍了拍錢包,裏麵卻傳出硬幣的響聲,真煞風景。
“吃什麼海鮮?鮑魚?海參?還是魚翅?”
“烤魷魚串,嗯,好貴的,兩塊錢一串呢!”
“我呸!”
7迪克牛仔的故事
馬迪奧一溜煙地去了銀行取款機,然後揚著一大把人民幣,就和韓海之鑽進了一家酒店。
海蠣子燉豆腐腦,炸鮮比管,辣炒蛤蜊,墨魚仔,海鮮全家福火鍋——反正魚蝦,八帶,海參,鮑貝應有盡有,馬迪奧是叫不上名字來的。他和韓海之就隻顧著揮舞刀筷,狂吃猛喝。
幾杯啤酒下肚,這兩個饕餮之徒又開始瞎扯淡了。
“我結婚的時候,一定要自己買婚紗。反正現在租婚紗那麼貴,還不如自己買呢,那樣我就可以天天穿著婚紗了!”,韓海之一邊幻想著一邊吞了塊兒上海燒龍茄。
“就知道臭美,最近幾天忙什麼了?”,馬迪奧滿嘴的海鮮和啤酒。
“嘿嘿,和同學去打零工了。十一節好多商場搞活動,我去做禮儀小姐了。他們隻招美女的哦,怎麼樣,我厲害吧?”,韓海之臭美地炫耀著。
“惡心,他們是不是賣豬飼料的?所以才選了最能體現他們產品效果的韓海之小姐呢?”
“滾你的,你不知道那旗袍開口有多高呢!大腿都露了好多呢,那天風又那麼大,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穿了呢。”
“真的假的?露到哪裏了?”,馬迪奧色迷迷地問。
“大色狼!這裏。”,韓海之指了指幾乎靠近屁股的位置。
“啊——”,大色狼已然鼻血四溢,眼冒桃花了,“犧牲了這麼多色相,人家給你多少錢?”。
“嘿嘿,一個星期賺了300塊呢,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給你500塊,你能露到哪裏?”
“我能——殺了你!”,韓海之飛起一腳。
“我的媽呀!”,馬迪奧慘叫一聲,接收到了。
“迪克牛仔?你的偶像?”,韓海之拿筷子夾起一個蛤蜊,小心地把肉挑了出來。
“嗯,他是無數酒吧歌手的偶像呢。以前我還蠻討厭老爹的,嫌他老是翻唱別人的歌,太沒有品位了。直到自己也成了酒吧歌手,才知道他的艱辛。唉,老爹不容易呀,一條鐵錚錚的硬漢。”,馬迪奧喝了口啤酒。
“他不是大明星嗎?”,韓海之有些奇怪。
“嗬嗬,你知道他怎麼成功的嗎?”
“怎麼?”
“迪克牛仔出生在台灣高雄,那時候他還叫林進璋呢。17歲時候,他開始迷上音樂和吉他。不過呢,他那個年代,彈吉他唱歌在台灣被認為是一件玩物喪誌的事,那些背著吉他年輕人也就成了‘落後青年’的代名詞。”
“那他也像你們一樣?”
“他比我們苦多了。他是家裏的老幺,家裏人死活不同意他學音樂彈吉他。所以呢,估計老爹是少不了挨雞毛撣子的。為了買一把吉他,他就自己去工廠打工,還做過輪渡的售票員,高雄市政府機關公務員,幾乎什麼都幹了。因為每把吉他都來之不易,直到今天,迪克牛仔還保留著收藏吉他的習慣呢。”
“後來呢?”
“他後來倒是找了份好工作。”
“什麼工作?”
“滾石唱片公司。”,馬迪奧笑了笑。
“啊?這不也挺順利的嗎?怎麼這麼快就當明星了。”,韓海之有些沮喪,看來這個小姑娘是唯恐天下不亂,恨不得讓迪克牛仔再吃點苦頭,命運再曲折坎坷點兒,才能滿足她那獵奇的變態心理。
“什麼明星!狗屁,他是個小送貨員!他整天就騎著摩托車送唱片,突突突地滿街跑。什麼張信哲啦,張洪量啦,陳淑華啦,他們的唱片,老爹都送過的。不過,那時候就算打死老爹,他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站到流行歌壇的一線位置,成了大明星的。”
“這麼慘?”,果然,韓海之喜上眉梢,故事終於如同她所想象的那樣發展了。
“也就是那時候,他開始在酒吧唱歌,開始了漫長的酒吧歌手生涯。那段日子相當的辛苦,白天送貨,晚上要去演出。老爹騎著摩托車送唱片的時候,經常忍不住就趴在摩托車車把上睡得口水直流,險些把小命丟了。他感覺太危險了,就辭去了那份送貨的工作。”
“然後他就一直在酒吧唱歌了?”
“嗯,後來迪克牛仔進了一支小樂隊,又與唱片公司簽約。隻可惜八字不好,事業一點起色也沒有,根本沒人聽他們的歌。他音樂上的才華始終不被人們認可,隻能靠每天在酒吧唱歌挑起全家人的生活重擔。但是酒吧裏的演唱收入少得可憐,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在巨大的生活和心理壓力下,迪克牛仔也犯愁了,陷入深深的迷茫和痛苦,他都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了。還有,當時台灣的酒吧不少都有黑社會背景,一些人為了拆對手酒吧的台,就常派人去搗亂,有打架的,甚至還有拿著槍跑去亂開的。老爹就遇到過這種情況,差點讓人家一槍給嘣了呢!所以,這位未來的大明星就琢磨起了歪點子,開始賣陽春麵,去餐館端盤子補貼家用,養活老婆孩子。嗬嗬,老爹還一度想徹底告別音樂,改行做小買賣呢,還好那時候沒有改行,要不然現在的迪克牛仔就是個賣麵條的了。”,馬迪奧笑著夾了一口菜。
“賣麵條的?嗬嗬,好有意思哦。”
“那段時間,迪克牛仔的壓抑和痛苦達到了頂點,心情不好就經常喝酒發泄,頹廢的不行了。”
“那怎麼辦呢?”
“還好他有一個好老婆。在老婆的鼓勵下,他很快就戒掉了酒癮,重新恢複了一個男人的勇敢和自信。咬牙堅持了幾年之後,老爹終於震撼了流行樂壇,從酒吧歌手中脫穎而出,躋身一線歌手的行列。”
“這就結束了?”,韓海之意猶未盡。
“你是不是非得讓他缺胳膊斷腿兒才滿足呀?”,馬迪奧笑著給她夾了一塊魷魚爪。
“不是了,嗬嗬,他老婆對她那麼好呀?”,韓海之笑著問。
“嗯,沒有他老婆,就沒有現在的迪克牛仔。他和老婆相識並結婚還是在他很迷茫和困苦的那個階段,非常的落魄。他老婆陪著他走過了那段艱苦的日子,也讓迪克牛仔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所以老爹成功之後,對家庭和愛情都格外珍惜,他是俠骨柔腸的男人。嗬嗬,正因為迪克牛仔對家庭的眷戀,女歌迷們都狂熱地癡迷他。她們還經常帶著自己的老公一起去聽老爹的演唱會,讓老公們學習一下老爹的好男人精神。”
“哇,愛情好偉大哦!”,韓海之發起了感慨。
“是啊,這也是我為什麼喜歡老爹的原因了。不過說實話,我對他的音樂還是不怎麼感興趣,老爹的歌其實也都是商業味道了。但不管怎麼說,老爹總算是唱歌唱得像個爺們兒,有陽剛氣。不像某些一副太監嗓子的小白臉和亞男人,長得就跟塗脂抹粉了似的,一股刺鼻的奶油味兒。他們好像除了失戀就是痛苦,操,整天都哭哭啼啼的,就知道有氣無力地哼哼什麼‘談戀愛,和某某某,俺的愛如潮水,難以抗拒你容顏啊。最愛你的人是俺,你怎麼舍得俺難過呀?在俺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為什麼背著俺愛別人?別讓俺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呀,想起俺們有過的從前,淚水就一點一點開始蔓延啊!唯一的答案,愛一個人好難呀,嗚嗚嗚’——”,馬迪奧妖裏妖氣模仿著女人的樣子,嬌滴滴掐起蘭花指,就捏著嗓子唱了一段流行歌曲大雜燴。
“嗬嗬,你別唱了,難聽死了!”,韓海之笑得前仰後合。
“操,原唱比我還難聽呢!那幫亞男人唱起歌來就跟個娘們兒似的,比女人哭還難聽。要是光聽聲音,你絕對猜不出他們竟然是男的!老爹比他們強多了。”,馬迪奧自己總算是恢複了男兒身。
“你也想成為迪克牛仔那樣的男人嗎?”
“想,但是我比他少了一件床上用品。”
“什麼?”
“一個好老婆——”,馬迪奧哭喪著臉說。
“我暈!”,韓海之噴著啤酒,連人帶椅子,仰天翻倒了。
8何去何從呢?
“9000?”,韓海之吃驚地看著馬迪奧的手指頭。
“嗯,大賺了一筆。”,馬迪奧笑著把手收了回來。
“那你們不發財了?”
“也不是,就這段時間走了狗屎運。全靠新飛的社會關係吧,不然的話,我們也攬不到這麼多好買賣的。一般的地下樂隊都很慘的。”,馬迪奧淡淡地笑了笑。
“你們樂隊有什麼打算沒?”
“不知道,樂隊出了點兒問題。”
“怎麼了?”,韓海之問。
“大家的創作方向有分歧,越來越難相處了,這是最根本的原因。另外,最近還鬧出一些其他的事,弄得大家關係有點兒僵。”
“你們怎麼回事?”,韓海之皺了皺眉。
“張夜到處惹事生非。前些日子這小子竟然為了一個妓女,和地痞流氓們大打出手。雖然新飛幫他擺平了,但後來張夜和新飛他們兩個自己又吵了一架。還有就是新飛和先伊可能玩膩了,我看他們的意思好像是想要退出樂隊了。最近他們一直忙著自己做彩鈴,嗬嗬,張夜就罵他們俗氣,三個人差點兒就動手了。”,馬迪奧攤了攤手。
“哼,我最煩的就是那個張夜,討厭死了。”,韓海之一聽到張夜,氣就不打一處來。
——
前一段日子,馬迪奧帶韓海之去參加了一個青島本地幾支樂隊的聚會。
一直處於性饑渴狀態的張夜,一見到韓海之的漂亮臉蛋兒,就立刻像蒼蠅一樣叮了上來。尤其是知道韓海之不是馬迪奧的女朋友之後,張夜就更加色膽包天。欲火難耐的他,惡向膽邊生,竟然跟著韓海之就去了洗手間。一見四下沒人,這小子便淫笑著攔住韓海之,說想要交個朋友,然後就開始動手動腳的。韓海之見大事不妙,急忙喊馬迪奧。
不過,當馬迪奧趕到的時候,卻發現張夜痛不欲生地捂著自己的褲襠滿地打滾兒,殺豬般地嚎叫著,真可謂生不如死,慘絕人寰。
“哼,我還以為他多厲害呢!這麼不禁打,早知道就不用叫你了。”,韓海之輕揉手腕,談笑之間,流氓已然灰飛煙滅。
“你——”,馬迪奧汗如雨下。
“大三體育課我練過跆拳道!”,說著,韓海之又表演了一下剛才擊倒張夜的飛踹,果有一擊必殺之勢。
“我——”,馬迪奧倒吸一口冷氣,幸虧以前這個女魔頭手下留情,否則自己早就被殺了不下十次了。
韓海之那一記凶狠毒辣的撩陰腿,勢如破竹,直搗黃龍,“嘭!”,正中張夜的男性生殖器官,差點沒把這小子給廢了。
張夜挨了那一腳之後,*腫得成了紫黑色的茄子,走路都不敢走了。他整天就躺在病床上摸著褲襠直叫喚,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
醫生歎了口氣,無限同情地安慰著張夜——
“小夥子,堅強一些。其實人生不僅僅是愛情,男歡女愛不是生活的全部。你還可以為事業奮鬥,那樣的人生也是很精彩的。古人雲——”
“醫生!求您別說了——”,張夜一聲淒婉的哀號,連醫生都不禁潸然淚下。
“也許還能恢複的,你要相信自己,積極配合我們的治療。上次給你的《我的奮鬥》和《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可能不太適合你,我們幾個研究了一下,決定給你換成這本書,這是很有效的輔助治療方法。你閑著沒事多看一看,這會對你的病情有所幫助的。”,醫生慈祥地拍了拍張夜的肩膀,就遞給他一本黃色小說。
半個月後,張夜終於拆掉了*上的繃帶。
醫生帶張夜到醫院的視聽室,大屏幕上正在放映著一部日本色情電影,飯島愛的。醫生和幾名專家圍著張夜坐成一圈兒,開始記錄病人的恢複狀況。
“九厘米。”
“十厘米。”
“十一厘米。”
“十二厘米。”
“哦!十三厘米!”
“哦!十四厘米!”
“哦!十五厘米!”
“我們成功了!奇跡啊!”
“啊!他又是男人了!”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萬裏長城永不倒!”
“人民英雄紀念碑!”
“中國人,奇強!”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那一刻,張夜笑了,眼淚嘩嘩的。
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淚水,不是嗎?
——
“如果新飛和先伊退出,樂隊會解散嗎?”,韓海之問。
“不知道,也許他們也不會退出呢。”
“那你呢?”
“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也很迷茫。”,馬迪奧無所謂的樣子。
“為什麼呢?”
“迪克牛仔那樣成功的人,實在少得可憐。雖說現在賺的錢多了一些,但我仍舊很空虛。我的激情已經消失了。樂隊?繼續?解散?嗬嗬,過一天算一天吧,以後的事情有誰會知道呢?”
“很空虛?不想出名嗎?”,韓海之笑著問。
“想呀,不過就算能出名又能怎麼樣呢!許多樂隊和歌手往往在一開始還有點兒搖滾和朋克的精神,一旦成功了,他們很快就被金錢,美女,榮譽給腐蝕了,磨滅了棱角。他們的風格被人認可之後,馬上就迫不及待的在商業利益驅動下轉成了俗氣的流行音樂,迅速地失去了鋒芒,把曾經的punk精神忘得幹幹淨淨。這也沒辦法,有名有利什麼都有了,他們還不滿個屁?!沒有了不滿與反抗,自然也就沒有了搖滾和朋克。他們失去了少年時的憤怒,失去了弱小者的無奈,失去了思考者的彷徨。他們的肉體成功了,靈魂卻腐爛了。雖然他們手捧象征榮譽與成功的鮮花,但這卻更像是為自己送葬的花環,因為他們本質上其實已經死了。沒有人能抵擋世俗的誘惑,有些東西是難以抗拒的。何況許多樂隊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追求名利,所以就更加庸俗媚俗了。搖滾?朋克?在中國早就都死掉了。”,馬迪奧苦澀一笑。
“你要堅持你們的搖滾和朋克?”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都開始厭煩這些東西了。如果我是他媽的總統或者主席的話,我寧願讓人們聽流行歌曲,古典音樂之類的,也不願意選擇搖滾和朋克。讓老百姓聽搖滾和朋克?那簡直就是自殺!政治家們是不會那麼傻的。不過,搖滾和朋克,也不一定是對的,這要看它是不是符合那個時代的社會需要。它帶來的肯定是破壞,可能是革命的破壞,也可能是毀滅的破壞。”
“那流行音樂呢?”,說實話,韓海之已經聽得一頭霧水了。聽馬迪奧講音樂,簡直就是在上政治課。不過韓海之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問著,這倒不是因為她對搖滾和朋克感興趣,她隻是想更多地了解馬迪奧而已。
“我們的生活雖然並不如流行音樂中表現得那麼純真美好,處處是愛情和友誼,大家都是好孩子,總是心太軟,灑向人間都是情,即使傷害也是軟綿綿的,酸溜溜的。但是,生活也終究不像搖滾和朋克所描述的那樣,處處是戰爭,死亡,黑暗,貧困,壓迫,痛苦。搖滾和朋克帶有毀滅性的暴力傾向。也許生活不需要我們的暴虐可怕,充滿反抗與不滿的音樂的。流行歌曲至少還能讓大家感覺到虛幻的幸福,讓他們安於現在的生活,但是我們的音樂卻隻能讓他們狂躁,讓他們造成破壞。我們自己卻又不能保證,新的時代一定會比現在的時代更好。所以,搖滾和朋克,在和平安定的年代,永遠隻能是一群寂寞的地下爬蟲。我對自己的追求已經動搖了。大家還是聽流行音樂吧。”,馬迪奧自嘲地笑著,用手指在空氣中劃了個叉。
這是個錯號?它否定的是什麼呢?
流行音樂?還是搖滾朋克?
生活?還是自己?
也許連馬迪奧自己都不知道吧。
“你要放棄了嗎?”,韓海之問。
“不清楚。有些時候我們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對的,或者值不值得去做。我很喜歡迪克牛仔的一句話,他說‘堅持不一定成功,放棄就一定失敗。如果你覺得自己在這方麵確實有興趣,也有特長,那你就應該堅持。因為如果你在自己最有把握,花了最多時間的東西上都做不好,轉行你會更差。我曾經很迷茫,曾經有很多疑惑,但最後證明,自己是對的。’,很囉嗦的一句話,不過我背了下來。”,馬迪奧笑了笑。
“他是說他想賣麵條的事吧?”,韓海之忍不住笑了。
“嗯。”,馬迪奧點點頭。
“你呢?”
“也許我也想去賣麵條了。”,馬迪奧苦笑一聲,閉上了眼。
“他不是說‘堅持不一定成功,放棄就一定失敗’嗎?也許你該堅持的。”
“他那句話就跟他媽的廢話一樣!很多事情,說與做,是完全兩回事的。”
“為什麼?”
“阿基米德不是說過嗎,給他一個支點他可以撬起地球,這句話也沒錯呀。最後這位嚷嚷著要撬地球玩的希臘英雄,不還是讓羅馬士兵一刀刺死,就升天了。不過,我暫時還不想退出樂隊,嗬嗬,我還沒攢夠錢呢。”,馬迪奧睜開了眼,神秘兮兮地壞笑著。
“等你攢夠錢了呢?真的開麵館,賣麵條?”,韓海之認真地問。
“狗屁!攢了錢當然先討老婆!”,馬迪奧斬釘截鐵。
“惡心,大色狼!”,韓海之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不知不覺已經十月十一日了。
上午把張夜送走之後,馬迪奧便從新飛家的小錄音棚趕了回來。
“請你吃飯?”,他給韓海之打了個電話。
“怎麼?又發財了?”,韓海之剛剛下課,現在她已經開始做畢業設計了。
“不是,我現在在小屋裏,請你吃排骨米飯吧。”
“小屋裏?”
“我在外邊買了兩份,帶了回來。”
“好的,隨後就到!”
韓海之下午懶得去上課了,便一溜煙的去了小屋。
屋子裏飄著濃濃的排骨香氣,還有一股獨特的清香,韓海之聞了聞,好像是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