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門沒有從裏麵插住,江行童開開門,一片漆黑。
秦香蜜已經在她的臥室睡了,江行童走進自己的臥室,輕輕關上門。
早晨,秦香蜜接了個電話,是弄胤打來的。接完電話就忙著梳洗,很快就走了。
這時已快九點。
弄胤是2000年內退的,比秦香蜜早兩年。秦香蜜內退以前,兩人除了在外麵碰上說兩句話,並沒有什麼來往。自從2002年秦香蜜內退以後,兩人一下子變得親密無間了。逛街,逛超市,洗澡,染發,燙發,到銀行存錢,取錢,還有晚上散步……隻要一個有事,非得拉上另一個作伴,兩個人天天要見麵,幾乎天天在一起。
江行童等秦香蜜走了才起床,洗了臉吃完早點開始收拾東西。這時手機響,是小五子打來的。
“大哥,你跟大嫂說了沒有?怎麼樣了?我昨天哭了一夜。大哥,你都快六十了,他真不讓你進家,你去哪兒呀?”
江行童心亂如麻,閉住眼睛穩了穩神說:“小五子,昨天我跟媽說了,我去上海住些日子。我不在,你常去媽那兒看看……”
小五子哭著打斷了他的話。
“你還是要走呀?你一走可就沒辦法了,非離婚不可了。大哥,你聽我一句,你不能走,你跟她說句軟話吧!啊?你說不出口,我去替你說,我現在就去……”
“她不在家,出去了。”
江行童截住小五子的話。
又是哭聲。片刻,小五子說:“她中午回來吧?我中午過去……”
不能讓小五子來,她一來可就真走不了了。
江行童隻得說;“小五子,你別來了,等她回來我跟她說,我向她認錯。小五子,你別擔心了。”
“大哥,真的?”
“真的,要不啥時候是個完?”
“大哥,你這樣想就對了。不管她說啥,你也別再發火了,你讓著她點兒,女人們都是那樣。她發火你別吭聲,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好不容易應付完小五子,江行童繼續收拾東西。要拿的東西不多,就是幾件換洗衣服。身份證,銀行卡裝好了,手機充電電池也裝進去了,沒有什麼了,他把旅行包放在臥室一進門鋼琴旁的椅子上。
一切就緒,江行童在寫字台前坐下,想著有沒有遺忘什麼。看見電腦,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寫的那部以聯合運輸公司為原型的長篇小說都打在電腦裏了,他得把它轉到軟盤上帶走。另外,這些日子斷斷續續在手寫的底稿上作了多處修改,底稿也得帶上,以便修改電腦裏的稿子。家裏沒有軟盤,他趕緊出去買了一個,回來就開電腦。火車是下午兩點四十的,他得抓緊時間了。
軟盤弄好了,找了兩個大信封裝起手寫的底稿,正往旅行包裏放著,秦香蜜回來了,一眼看見了椅子上的旅行包。
“你要去哪兒?”
江行童沉默,繼續收拾完旅行包,拉上了拉鎖。他的計劃是不等秦香蜜回來就走,中午在火車站吃飯。可是整理稿子把時間耽誤了。
秦香蜜關上門,顧不得換拖鞋直接走進江行童的臥室。
“你這是去哪兒?”
秦香蜜又問,直盯著江行童。
“我去上海。”
“你不能走!”
秦香蜜一把奪過旅行包的挎帶。
“你不能走!你這樣走了,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也許你再也不回來了。”
江行童暗自吃驚,女人的直覺真是不可思議,她是怎麼知道自己下了決心一去再不複返的呢?不過秦香蜜的話多少還是讓他感到一絲安慰。如果不是昨天秦香蜜把話說到那種絕情的地步,他又何嚐願意非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呢?
“你是不是買好車票了?”
“買好了。”
秦香蜜沉默了很長時間。在這樣一種氣氛裏,一秒鍾都顯得很長。
“你不能走。”
她又說了一遍,聲音不高,但很堅決。或許,她從江行童已經買好了車票這個細節上,再次確認了他的決心。
“票呢?給我,我去退票。”
三十一“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人……”
江行童沒有走成。倘若秦香蜜再說一句不中聽的話,或是什麼也不說,他也早邁出那改變命運的一步了。然而秦香蜜阻攔了他,主動下了台階,他也不便硬作堅持。
生活似乎又恢複了正常狀態。
江行童買菜,買魚,買肉,買水果。蒸饅頭,烙菜合子,包餃子……晚上,秦香蜜和弄胤還是在小公園散步,他從小樹林穿過去,沿著小賣部前的馬路一直向南,出華龍小區,穿過蘋果園小區,然後順著迎賓路向東走到兒童公園,進兒童公園打兩諞太極拳,再從兒童公園北門出來,沿著新開西路回到華龍小區。這一大圈可不近,差不多得兩個鍾頭。
秦香蜜在上海期間,由於天氣太熱,空調開得太多,後背和胳膊都讓空調給吹壞了,盡是筋疙瘩,又酸又疼。一家按摩院說能給治好,於是秦香蜜每星期二、六上午去做按摩。弄胤也陪她去做按摩。
晚上散步回來,秦香蜜趴在長沙發上看電視,讓江行童給她搓背,揉胳膊。她說按摩院的人說了,除了在按摩院按摩以外,每天晚上在家裏最好再讓家人給按摩一遍,這樣見效更快。江行童隻好每天晚上給她按。輕了不頂事,得用力按,按三十分鍾,頭上身上都出汗了。秦香蜜便笑:“人家按摩院的人按兩個鍾頭都不出汗,你才按三十分鍾就出汗了,你按的方法不對。”
不管方法對不對,反正每天晚上都得按。有時江行童心情不好,不用勁,秦香蜜就嘮叨開了:“你這樣按頂啥用?純粹是應付差事。還不如人家按摩院的人呢!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人!”
江行童沉默不語,不是沒有話,話是現成的:“你心疼過誰?”隻是這話在腦中一閃就過去了。他懶得說出口。幾年了,江行童幾乎真變成啞巴了,有時一天說不了一句話,有時幾天說不了一句話。
盡管不說話,事情一點兒也不少做。一天兩頓飯就不用說了。他的臥室他打掃,每星期洗一次內衣,洗一次睡衣和枕巾(外衣送洗衣店),兩星期洗一次床單。襪子手絹差不多天天洗。江行童時常這樣安慰自己;反正自己得吃飯,一個人的飯和兩個人的飯其實差不了多少。以前住單身宿舍不都是自己洗衣服麼?就當現在又住單身宿舍了。
他在努力使自己樹立這樣的觀念;他不是個有家的人,他不是個有妻子的人,他不應該從家,從秦香蜜那裏奢求什麼。他隻有把這個觀念變成自覺的意識,才能擺脫痛苦。
三十二“趕明兒再燉一次吧!”
“小雪臥羊”。
小雪節令一過,天氣驟冷,羊肉大批上市。農民開始殺羊了,春節不遠了。
這是個星期二,秦香蜜和弄胤大清早就去做按摩了。按摩院在新建路市委後麵的那條街上,離華龍小區有三裏路,按說應該騎自行車去。秦香蜜和弄胤為了多活動,不騎自行車,走著去走著回,這樣,兩小時的按摩就得占去整整一上午。
街上賣羊肉,賣羊下水的很多。江行童買了一塊羊排骨,準備做羊排骨燉胡蘿卜。排骨下鍋不久,衛星打來電話,說玉明和振中都在他那兒,叫江行童也過去,中午一塊兒吃飯,吃完飯打會兒撲克。
玉明是檢察院的科長,振中是交通征費局的隊長,他倆和江行童可是二十多年的老獵友,老釣友,老朋友了,關係非同一般。和衛星認識的時間不長,才一年多。衛星是二醫院的副院長,喜歡書法,也是個文人,和江行童談的來。衛星跟玉明,振中關係密切,於是和江行童也是一見如故,很快成了好朋友。衛星炒股,江行童也炒股,衛星常打電話,探討股票方麵的問題。經常接衛星的電話,秦香蜜對衛星這個名字也就熟了,問江行童:“他咋叫衛星?他弟弟是不是叫火箭?”
秦香蜜覺得衛星這個名字叫得奇怪,江行童一聽這個名字就猜到了衛星的歲數;衛星可能是一九五八年出生的,五八年大躍進,放衛星嘛。一問果然如此。
看看表,已經十一點。排骨剛燉上,關了火明天再燉,怕是不好吃了。江行童決定燉好排骨再走。米飯在電飯煲裏用不著管,洗好胡蘿卜切成塊,等排骨八成熟了,倒進胡蘿卜又燜了十分鍾。嚐一嚐,味道鮮美。
江行童蓋好鍋蓋,菜放在鍋裏不容易涼,即便涼了熱起來也方便。離十二點還差二十分鍾,江行童下了樓,叫了個出租車直奔衛星家。
晚上七點鍾江行童回來,秦香蜜已經吃完飯,正在門廳換鞋準備出去散步了。餐桌上放著剩下的半碗羊排骨燉胡蘿卜,看起來她下午吃的仍是中午的飯菜。
“你吃沒吃?沒吃鍋裏還有米飯。”
秦香蜜說了一句,似乎在表示對江行童的關懷。其實米飯和菜都是江行童中午做好的。
江行童還沒有吃飯,那半碗菜夠他吃了。
“中午燉的羊排骨挺香,趕明兒再燉一次吧。”
秦香蜜臨出門說。
三十三“你死在外頭吧!”
過了三天,星期六。
大清早,還差幾分不到八點鍾,老付給江行童打來電話。江行童坐在床邊做“八段錦”,秦香蜜忙著和弄胤出門。
“江大哥,挺長時間沒見你了,忙啥呢?”
江行童想了想,自從不去小公園散步以來,和錢磊,迎梅兩口子不怎麼見麵,跟老付,老戴也失去了聯係,大概快一個月了。
“沒啥忙的。”
“是不是又有大作問世?如果有,我很想拜讀。”
迎梅把江行童正在寫書的事告訴了老付老戴。
“沒有,這一個還沒改完呢,正改著呢。”
江行童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醞釀著迎梅講給他的那些故事,構思還不成熟,所以不想對別人提。
“江大哥,今天有事沒有?”
“我沒事,你說吧,幹啥?”
“要是沒事就去老石家吧,現在就去。我正走著呢,馬上就到。老石今天休息,迎梅說中午給咱們炒蓧麵饋壘。”
“錢磊不是休禮拜天嗎?怎麼今天休息?
“可能是調休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在家呢,剛給我打的電話。”
說話中間,秦香蜜關門走了。她隻聽見江行童接電話,說的什麼聽不清,江行童的臥室門是關著的。江行童在家的時候基本不去客廳,不看電視,就在自己的臥室裏,關上門,上網,看書,炒股,寫作。
剛接完老付的電話,錢磊又打來電話,催促現在就到他家。說人都到齊了,就等他來開攤兒了。
“床上八段錦”隻作了一半,沒有時間再作了。江行童趕緊穿衣洗漱,早點也顧不得吃了,打算買個麵包到迎梅家再吃。想到要在迎梅家裏吃午飯,買麵包時又買了一盒鬆花蛋,一塊豬頭肉,一盒鳳尾魚罐頭。
到了小容家,隻有錢磊,老付,迎梅。還差一個人。
江行童埋怨錢磊說;“你不是說就差我一個了嗎?忙得我早點都沒顧上吃。”
錢磊笑著說:“馬上就到——這不,來了……”說著忙去開門。
跟江行童前後腳進來一個人,不是老戴,江行童不認識。是錢磊的同學,和老付,迎梅都很熟。
“這是江大哥,雲城文學的主編。”
老付作介紹。
江行童說;“早退了,就是老江,別的什麼也不是。”
“這是老黃,老石的同學,我們也是老朋友了。”
此時錢磊到廚房去了,所以還是老付介紹。
老黃表示尊敬地和江行童握手,幾人進了客廳。老黃進了客廳便四下裏搜尋,好像要找什麼東西沒有找到。問迎梅;“你家的牡丹花哩?”
陽台上一盆麒麟,一盆君子蘭,再沒有別的花草。
迎梅詫異道;“我家就這兩盆花,哪兒有牡丹?”
老黃的目光落在客廳門邊的一盆假花上,那是一盆牡丹,掛滿了杯口大的花朵。
老黃突然放聲大笑,笑得前仰後合。
老付說;“你神經了?笑啥?”
老黃強忍住笑說;“老戴到我家,跟我說,你看看人家迎梅家的牡丹,養得真好,全是花,一朵都這麼大……”
他連比劃帶說,沒說完,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迎梅捂著肚子說:“這個老戴,把人笑死了,長了個啥眼睛?”
江行童不知道老戴眼睛近視,老戴不戴眼鏡。
“老戴是近視眼?”江行童問。
“還近視得厲害呢!”老付說。
迎梅問:“近視咋不戴眼鏡?人家不近視的戴上眼鏡為俏,他該戴眼睛不戴,為啥?”
“為啥?也為俏!”老付顯得一本正經。“他那雙母狗眼,再戴上眼鏡就沒啦!”
在江行童的記憶裏,迎梅的家裏好像總是充滿了笑聲。他每一次去那裏都覺得輕鬆,愉悅。那個整潔,那個溫暖,那彌漫在空氣中的脈脈柔情,那隨處可見的對生活的熱愛,對生活的嗬護。他不止一次看見過這樣的情景;迎梅細心地給花噴水,那盆麒麟和那盆君子蘭碧綠碧綠,真是欣欣向榮。葉片上有了土,她拿布輕輕擦淨。地上落了兩小片枯葉,她捏起來放入花盆。地上撒了幾滴水,趕緊拿拖把擦幹。茶幾上掉了幾個瓜子皮,隨手就捏起來放進煙灰缸。
江行童想到自己的家,剛才臨出門,還被門廳裏那個空水果箱上的紙袋子絆了一下。空水果箱是秦香蜜清理出來準備往外扔的,裏頭放著一個空料酒瓶,一個空飲料瓶,還有那個裝衣服的已經破了的紙袋。已經放了四天了,秦香蜜坐在椅子上換鞋,箱子如果礙事,就隨便往別處一踢,於是箱子就滑到冰箱前麵去了。要是開冰箱,再把箱子踢開。那個箱子就這麼一直在門廳裏踢來踢去。類似的情景江行童已是司空見慣,已經麻木。以前他會耐著性子把箱子拿出去,現在他不會了。他寧願繞著箱子走,也不去碰它。哪怕那個箱子一生一世在門庭裏踢來踢去,他也能視而不見。
秦香蜜的臥室一天到晚總關著門,裏麵簡直就是一個——用江行童的話來說——“窩”。秦香蜜自己也知道太亂,所以總是把門關得嚴嚴的。再說客廳。陽台的晾衣架上總是掛滿了衣服,從來沒有空著的時候。新洗的衣服沒有地方搭了,才往下取不知掛了幾天的衣服——還不是全取,夠掛新洗的衣服就行。長沙發上永遠堆著秦香蜜的衣服,襪子,敲腿用的磁棒還有其它零碎兒,秦香蜜一看電視就躺在長沙發上,所以長沙發跟前放了個圓凳,上邊有水杯,水果,水果皮。茶幾上是一大堆藥盒,藥瓶,經常有幾粒藥片或是藥丸放在調羹裏或是翻放著的水杯蓋裏;江行童為什麼不進客廳,這是一個重要原因。為什麼家裏來了不速之客秦香蜜要大發雷霆,原因也在這裏。
秦香蜜每天早晨掃一遍地——客廳,門廳,廚房,她的臥室。她掃完的地,頭發,碎紙屑,果皮渣或別的什麼碎渣隨處可見,不掃也不過如此。
秦香蜜在上海期間,也就是說江行童一人期間,家裏卻不是這樣。經常和江行童打撲克的郝軍到江行童家裏打過幾次撲克,回家對妻子趙玲說:“老江家真幹淨,整整齊齊的一點兒土都沒有。”趙玲也常和秦香蜜,弄胤一塊兒散步,趙玲把郝軍的話學了,秦香蜜說:“那才是瞎說呢!江行童懶得連他自己的屋子都不收拾!”
的確,秦香蜜一回來,江行童就很少收拾家了。可是在秦香蜜回來之前,他擦地不用拖布,嫌拖布擦不幹淨。都是蹲在地板上拿毛巾擦,一個房間最少用兩盆水。擦完的地不要說碎渣碎屑,連水印都看不見。很早以前江行童每次擦地都是這樣,那時候連江嬈都有這樣的感覺:媽媽一出差,家裏就變得幹幹淨淨,廚房的台案上也總是利利索索。可是媽媽一回來,過不了兩天,甚至連一天都過不了,家裏又亂了。
江行童早得出結論,隻要秦香蜜在家,這個家永遠別想幹淨,別想利索。他再收拾也無濟於事,索性不收拾了。自己臥室的窗台上,塵土把黑色大理石台麵變成了灰色,他也無動於衷——從這一點上看秦香蜜說的不錯,江行童確實連自己的臥室都懶得收拾……
麻將的嘩啦聲中斷了江行童的感慨,要動手碼牌了。老付本來說要“攉輪子”的,因為眼看九點了,到十二點怕八圈打不完。迎梅圍著圍裙進來對錢磊說:“石老四,咱們可說好了,不管打麻將還是打撲克,你上午我下午。下午你不許上場,要不看著我打,要不就去睡覺,記住啊!”
這麼一來,上午不打麻將,下午錢磊就玩不成了,這才收起撲克換成了麻將。
才打了六圈就到了十二點。
吃完飯,趁著迎梅刷碗的工夫,錢磊又抓上牌了。迎梅聞聲趕過來說;“你們咋不等我?石老四,洗鍋去!說的好好的你上午我下午。”
老付批評迎梅說:“我們都在這兒,你給老石留點兒麵子好不好?上午才打了六圈,怎麼也得讓老石把八圈打完吧?”
江行童,老黃,錢磊都笑。
迎梅氣得嘴撅得老高:“我還給他留裏子哩!你們就合夥欺負我吧!看我以後再叫你們來!看我以後再給你們炒蓧麵饋壘——”
不等說完,自己撲哧先笑了。
打到下午六點半。錢磊手臭,下午打了三圈讓給了迎梅。迎梅上來扳回來一些,還是輸了二十塊錢。老黃輸了五十,江行童不輸不贏,老付贏了七十。
老付請客吃晚飯。這幾個人打麻將,無論誰贏,錢都落不下,差不多都吃了飯了。有一回老魏(天天在小公園散步的那個老魏,他也常去迎梅家打麻將)贏了八十,吃飯花了一百六。還有一回迎梅贏了四十,吃飯花了七十。別看迎梅掙錢不多,請人吃飯卻從不吝嗇。
江行童沒有跟老付他們去吃飯,回了家。
剛進門,還沒有站穩,隻聽得一聲咆哮:“你死在外頭吧!你還回來幹啥?”
秦香蜜站在客廳門口,臉色發白,目光狠毒,恨不得江行童立即死掉。
家裏的空氣冷清冷清的,沒有做飯時那種熱氣和味道。
江行童猛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六,秦香蜜一大早作按摩去了。
“你看看人家高建功!弄胤每次一病,趕緊去買藥買水果,領著去醫院。你可好,明知道我去作按摩了,故意躲出去,一走一天!連頓飯都不願意做!我死了你也不管!我真瞎了眼!找上你這麼個男人!”
江行童還沒有來得及換拖鞋,也不換了,轉身出門。
“你走吧!你別回來!”
房門沒有關住秦香蜜歇斯底裏的吼叫。
周而複始,新一輪的冷戰重新開始。說得更準確一些,是重複。
江行童關著門,在臥室裏邊看股票,邊玩拱豬。秦香蜜不在家。
十一點半,江行童走出臥室。秦香蜜還沒有回來,廚房台案上,水池旁邊放著秦香蜜用完的奶鍋。裏麵有個調羹,泡著半鍋水。
江行童不想做飯,在微波爐裏熱了個饅頭,就著炸醬吃了。倒了一保溫杯開水拿進臥室,關住門躺下午休。
十二點十分秦香蜜進家,見江行童沒做飯,氣乎乎地炒了個雞蛋西紅柿,下了一碗掛麵自己吃了。吃完飯躺在客廳看電視。
下午六點種,江行童又熱了個饅頭,盛炸醬的碗還在寫字台上台燈跟前,中午吃完沒往出拿。江行童關上門在寫字台上就著炸醬吃饅頭,邊看網上新聞。
六點四十分,秦香蜜出去買回一碗涼粉一個油餅,自己都吃了,連中午她用過的碗筷一起都洗了,洗了一遍堆在台案上(她洗的碗盤經常兩個粘在一起)。然後出去散步。
江行童七點下樓,繞迎賓西路兒童公園轉了一圈,九點鍾回來。秦香蜜看電視,江行童沒有進客廳,洗了臉腳關住門躺在床上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