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飯碗砸了(1 / 2)

我在南京做保安是經村裏的張勇介紹過去的。張勇是爹的學生,張勇在南京一家房產公司上班。前年春節回來順便看我爹,聽說我沒升上學,閑在家沒事幹。順水人情問我願不願做保安,我在家裏呆膩了,巴不得有個機會出去散散心。爹當著自己學生的麵不好說什麼,其實,爹一點也瞧不起打工的。在爹看來,搭上有用的學生也許能給兒子的命運帶來一些轉機,除了嘴上謝了張勇,還讓我把那瓶從助理嘴裏摳出來的“劍南春”和他的學生一起喝了。爹一般是不請人吃飯的。鄉村教師是一群特殊的群體,他們雖沿襲了農民能吃苦的精神,卻丟掉了一般農民的窮大方,他們算得上是鄉村裏的中產階級,因為吃皇糧,旱澇保收,加之有些責任田,收入不錯。農村人編的故事可搞笑了。說某中學有名有姓的兩個教師分錢,分到最後,還剩一分錢。怎辦?總不能掰下呀,哪有零點五分錢的。於是,這兩個老師買了半盒火柴,那時一盒火柴二分錢,一分錢隻能買半盒火柴。於是,他們把半盒火柴分若幹根,一人一半。最後還剩下了一根, 你一支煙, 我一支煙,又點了兩支煙,總算把錢分得均等了。這個故事在我們那裏傳得有板有眼,我也半信半疑,我問爹有沒有這回事。爹說那些事盡瞎說的,那些編故事的人存心不良,居心叵測,是些壞人。

張勇和保安公司的老板有些聯係。老板先把我安排到秦淮區一家叫“錦繡苑”的高檔小區的物業公司。物業公司與保安公司有合作,按合同規定,我們的工作安排歸物業公司管理,保安公司隻負責招聘和培訓。也就說我們有兩個老板。一個不能得罪,物業公司不要人的話,就得退給保安公司,保安公司再根據綜合考核,決定去向。

小區裏富人多,白天倒也安靜。到了晚上全然是另外一番模樣。富人和窮人兩重天,連日子都是顛倒過來過。闊佬的高檔轎車進進出出, 讓人看了眼讒。特別是那些打扮入時的二奶,整個一個坦露的胸脯挺得高高的,讓你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我在夢裏強奸過她們,精液甩得到處都是,害得不敢白天曬被子,有時,要等晚上夜深人靜抱到月光下晾晾。

月亮好美。哪有人在月光下曬被子的。下雨天曬被我是聽說過的。我們村裏的老周一家有遺尿的病,逢到下雨天遺尿, 還真在屋裏撐開被, 就這麼晾著,有時兩床被一起晾,滿屋的臊味。村民們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老周的兒子是我同學,同學之間總會鬧些矛盾,雨天晾被經常成為我們攻擊他的話題。

沒人知道我在月光下曬被,更沒有人知道我是因為夢遺。為此,我扔過兩個舊被套子。那些和我在夢裏造愛的全是小區裏漂亮的女人。晚上值班,打些瞌睡。不能鬥地主,不能吃蒼蠅。我隨手翻翻從車站商場買來的封麵印著裸女的暢銷雜誌。

雜誌的標題特別吸引人,比如《嫖客不滿足,怒敲妓女頭》,還有《魔鬼父親強奸親生女》﹑《連嫖七女,命喪黃泉》等等。這些東西看多了,我會想入非非。尤其見到漂亮女子我會胡亂聯係與猜測她們。

我們是有機會到富人家裏看看的,那些富人家家都裝修得富麗堂皇,真是漂亮。像爹一樣的鄉下人一輩子甭說住了,連看的機會都沒有的。我抓住每一次難得機會,解解眼讒。比如和物業公司的水電工一起檢修管道,和消防部門的人一起查驗消防設施。說是查看,我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些上,我喜歡看女主人穿的什麼顏色的內衣,什麼式樣的內衣是什麼樣的女人喜歡穿的。我收集過一些女性內衣,一般都是穿過的。我隻收被風刮下來的,決不像電視裏報道的那些人專用竹杆挑,那是違法的。我尤喜紅色。其實,我不懂什麼是性感。看到漂亮的女子,隻想和她造愛。可是沒人找我們這些小保安。富婆寧找鴨子,也不找我們。據說鴨子服務按質論價,哪有像我們這麼貪心的。

王化強是我的同事,安徽阜陽人,聽人說那地方過去出土匪, 現在出強盜。我說這話片麵,壞了人家地方上的名聲,說不定哪天地方上的官員招不到商引不到資,找來算帳,告你個損壞名譽權就慘了。王化強的偷,與這個論斷沒有一點關係,這點我敢肯定的。我和他同值一個班次。我收集女人紅內衣也隻有他知道,這家夥一發現這東西,會用樹枝挑進塑料袋,沒人的時候悄悄塞給我。起初,我還覺得臉紅,比女人內衣的顏色還紅。我起初並不知道王化強有偷竊的習慣,後來看到他用幾百元一隻的進口剃須刀,手機也不停地換,還有金器。這些東西他一般不顯露出來,總是偶爾看他把這些掂在手裏慢慢端詳。小區裏失過竊, 派出所來過幾撥人,也調了監控記錄,一直沒有任何蹤跡。我和王化強都被叫去談過話。我哪裏知道我們早已被公安部門列為監控對象了。內衣是我的罪證。王化強在贓物麵前沒有抵賴。因為監守自盜,被判了徒刑。

後來,我才知道王化強並沒有盜竊的習慣,是他的老鄉害了他。他是被一瓶“駝牌”打倒的,踩點的人抓住了他的心理定期邀他去喝酒,每月還替他寄二百元回安徽老家。天下哪有這等好事,王化強徹底被感動了,他值班等於是給盜者放風。他們定期給他送些髒物。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夾擊,王化強沒有理由不被軟化。警察讓我寫檢舉王化強的材料,爭取寬大處理。我想,王化強肯定為他自己辯解,還會檢舉我,這樣可以減輕罪責。我心裏還是害怕的,問題是誰先交代, 說在後的肯定要倒黴。警察一口咬住從我的箱子裏搜出了不少女性內衣,同時反複說我和王化強同一個班次,不可能不知道內情,至少有同謀的嫌疑。他們把那些女性內衣放在小區的一個涼亭裏,讓人認領。居然放了一個周,也沒少一件,最後警察收拾起來,給了一個收垃圾的。一個神經有些毛病的人,高興地撿起其中的一件按在自己的胸前比試。在警察的嗬斥下,他才悻悻地離去。我實在交代不出什麼來,隻是把我知道的關於王化強的一些情況作了交代。他家裏有一個癱瘓的母親, 五歲死了父親, 母親改嫁不久,就得了中風,繼父拋棄了他和他母親,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