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繪學院這幾年發展得比較快,特別是國土資源測量專業特別緊俏。因此,生源比較充足,校園建設步伐比較快, 規範化管理在係統內一直是個亮點。能到這樣的單位工作也是一種榮耀。我和湯建中一個班次,另外一個班是陸葵和周其豪。除周其豪是南京人之外,我們三個都是外地人,湯建中是蕪湖的, 陸葵是徐州銅山的。周其豪喜酒,他會在夜裏喊我和他一起喝酒,五塊錢的“駝牌”一頓得要半斤,菜是他從家裏帶的,大廳裏有一個臨時供學生使用的“ 微波爐” , 菜就在那裏熱一熱,我過意不去,偶爾買上二塊錢的花生米助助興。周其豪原來的單位改製後給了個人,從廠子改了那天起,他也就正式下崗了。周其豪拿城市最低生活保障金的,加上現在的工資一個月足有一千好幾,是我們的兩倍。湯建中和陸葵看不慣周其豪,常常借衛生打掃不及時等雞毛蒜皮的小事攻擊周其豪,周其豪一點不買賬,當著領導的麵和他們對著幹,口氣橫得不得了。
湯建中的侄女在學校的“金夢都”酒樓端盤子,以前,幾個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都住在學生舊宿舍樓,後來舊樓拆了。經理就在公寓的地下室搭起一間簡易房,本來地下室的通風效果就不好,再用活動板圈成一間室中室,那裏麵的環境就可想而知了。經理特意讓工人在屋壁上方裝了一台鼓風機,開起來可以往裏麵吹風。機器的噪音發不出去,全悶在地下室裏,夏天鼓風機開起來,響聲把女孩子們一個個都吞了。我們樓的泵房和配電間全在地下室裏。保護這些設施的安全也是我們的工作範圍內的事。製度規定,每天得巡查三遍。一幫人中,是我最先發現這個女生宿舍的,我把情況告訴了周其豪。周其豪說他早就知道的。我對女孩子們是關心的,周其豪知道我的心思。
一天,周其豪拉住我直奔泵房,我不去已是不可能的了。一踏進泵房,頓時有一股臊氣臭哄哄地撲麵而來,我以前巡查泵房,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真,地上的尿跡還未全幹。周其豪指了一下泵房的外麵,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們的泵房成了酒樓女服務員們的廁所。女生們大概因為內急,來不及,就地解決問題了!她們怎麼不知道泵房是日日運轉著的,半月就要維護一次。二十五層六百多戶幾千人口的吃喝拉撒都得靠這泵送水呢?停一天水,這樓就鬧翻了。周其豪皺起眉頭,我正準備拿水管衝掉那些穢物。周其豪一把拉住我。
周其豪之所以不讓我用水衝洗地麵,是怕打草驚蛇,他要捉活的。隻要我替陸葵代班。周其豪像往常一樣,帶酒帶菜來, 當然酒多話也就自然多起來。我們一般零點開始喝,一直能到夜裏一點鍾,喝完再衝個澡睡覺。那天,我正要回宿舍睡覺,周其豪說,你去泵房看看,我不好推辭什麼。一者我是替人代班,態度很重要;二者老周待我不錯。再說了他在這裏年齡算最大了,我得尊重他。我像尋常一樣來到泵房。兩台機器工作著,兩台備用機器蒙著防護罩,就像我們四個人輪流值班一樣,各司其職。
我前腳剛邁進去,就看見前方有一個人,亮著一個雪白的屁股,我本能的一個退步。那知,右腳踩上半截水管,水管打了個滾,我一腳落空。咕咚!半個屁股著地,我左手撐到地上,那人嚇傻了,一手拎著褲子,一手捂著臉,蜷曲在牆角。我頭腦出奇地冷靜,即刻明白了怎麼回事。是個女的。我想看她那張臉, 天下的屁股都一樣, 惟有臉不同。還想再看一眼她的白屁股。我暗恨自己不該這麼魯莽, 錯過了絕好的機會,應該埋在暗處細細看。
我細看了牆角的那個一動不動的女子, 光線有些暗, 我隻能注意她的發型,小卷的那種,還披到了肩。我一退出泵房,那女的捂著臉小跑著出了門。隻聽見地下室裏的活動板房門“咕”一聲,沉悶的聲響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像是極不情願地發泄著滿腹的怨氣。
夜已深了,老周大概等久了,小聲喊我的名字。我裝出很平靜的樣子,應了他,我提醒自己一定要沉住,就當什麼也沒發生。老周問我那兒有什麼異常,我說像往常一樣正常。老周隨便開了句玩笑,說那兒什麼時候正常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莫非周其豪也有與我類似的經曆?他仍開我玩笑說,該不會鑽進了小姑娘宿舍,出不來了。我嗬嗬笑, 很是傻氣。老周認真起來了,“說不定你真的和那個小姑娘談了。”我搖頭,“怎會呢?”
我告訴過老周我有女朋友的。就是我們村柏村長的女兒柏書蘭,她也是我爹的學生。那時爹喜歡她學習成績好,偶爾她也到我家替爹拿過東西,下雨拿雨靴,就連爹的香煙都請柏書蘭去買,我很少臨到機會。我去買煙爹都給好了固定錢,一分也不多,給柏書蘭就不一樣,總會有些零錢。柏書蘭一分不少地給他找回來,我常常不滿爹對柏書蘭的好,常常找柏書蘭的茬。因此,我沒少挨爹的揍。
爹對柏書蘭的偏愛自然不會逃過學生的眼睛,學校裏流傳著有關柏書蘭的謠言,說什麼柏書蘭替裔兆紅的爸倒尿壺,還說柏書蘭是裔老師的媳婦。這話傳到我耳裏,簡直把我氣瘋了,這個柏書蘭真是的, 沒有你, 我怎會這麼窘啊!我想報複她,我必須向別人證明,我與柏書蘭不但沒有一點關係,而且是勢不兩立。我在中午放學的時候悄悄溜進她的教室,把一隻死麻雀塞進她的書包。有時候幹脆放在課桌裏。隻要她打開書包,手往裏一摸,就會摸到軟軟的毛茸茸的一團,“媽呀!”一聲尖叫,我們在前排教室裏都能聽到。知道我底細的小朋友一般都經不住老師軟硬兼施的審問,最後給統統交代了出來。我被老師拎到爹那,還驚動了校長。爹感到沒麵子,撕了我耳朵。我是寧疼也不想承認錯。可笑的是我當時就沒把心裏話對爹說。其實,很簡單的一句話,我那時竟說不出來。隻要爹你不要柏書蘭替你做事就行了。可爹用行動堵住了我的口,就是不讓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