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流下感激的淚(1 / 2)

長期夜班,我的生物鍾錯亂了。周其豪的酒量有增無減,偷著空喝。他仍是邀我喝,我推了好幾次,那玩意我現在沒什麼胃口了。湯建中見我無精打采,問我是不是不幹了。幹我們這一行有想法太正常,所謂的有想法無非指另謀出路,不想幹了。我來之前,這裏已經走了幾撥人。我頂的是小宋的崗,他原來做過村幹部, 分管村裏的計劃生育。後來村裏有一個大肚子, 逃避結紮。小宋急壞了,於是就安排人去抓,結果大肚子在逃跑的過程中, 掉進了河,淹死了。家屬反過來狀告村委會,弄得小宋傾家蕩產,才免去牢獄之災。

事情平息後,小宋在測繪學院做了保安,他老婆在地礦高專做保潔員。雖說兩口子都在南京,都住在各自學校的工人宿舍。平時難得有一次夫妻生活,根本沒有那些大學生自由。後來,她老婆在地專被人炒了魷魚。據說是打掃衛生時,撿了一個教授的什麼物品,沒有上交,事後也沒承認,就這樣失去了工作,小宋丟不起麵子,也辭了工作,一起走了。到哪裏了,沒有人再提過。

我早想走了。前不久,珠江路一家電腦公司的保安在執勤時發現一個小偷。因為工作的需要, 他什麼也不顧了,衝上去抓人,結果被紅了眼的歹徒戳了八刀, 連哼都沒哼一聲, 就倒下了。假如我們樓上有小偷怎麼辦?衝還是不衝。那陣子,一到晚上我就會想這個問題。

這種鳥事情誰碰上誰倒黴,怪不得有些警察看到罪犯當沒看見。還真沒想到周韶萍在我生活中一出現,我走的想法竟沒有以前那麼強烈了。怪事!

周韶萍幾次說要到我家裏去。我總是推辭,要是讓柏書蘭看到怎麼辦?再說了她是安徽人,我娘是不是能接受。我說我們搞的是愛情!不是婚姻!周韶萍先是哭,爾後甩了我一個嘴巴。我說的是真話。為什麼我們不能像那些大學生,研究生那樣輕鬆地愛情著。你看人家多浪漫,都是些知識分子,可是發展方向啊!周韶萍不聽我的。我說大不了我走, 周韶萍哭得更厲害了, 你還想走,一走了之。她連哭帶罵:“我看重的就是你的人品,原來你骨子裏也會耍人哪!”看她哭得那麼傷心,我心也軟了。他媽的,憑什麼我們一上來就談婚姻。為啥不能玩玩,沒文化的人連搞女朋友都窩囊廢。我不知我的這些怪理論從哪學來的,是不是天天看慣了,就自動生成了這些奇形怪狀的念頭。怪不得聽過我們樓上的一個教授給我們做講座時說,大學是思想碰撞的地方。當時聽來似是而非,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普通人就隻能有婚姻,愛情是個玩藝,不是一般人能碰得著的, 弄得不好會出事。

周韶萍要我,我自然給她。現在我們換了地方,泵房已不安全了。我有一次在那撞過湯艾華, 她那回不是小解的,而是晾衣服,有外套也有內衣。我認真研究了一番她的內衣,還用手比劃了尺寸,隻是沒敢拿走。以前張勇跟我講的話我還記得,我當然害怕坐牢。

我們選擇在二樓的會議室裏約會,那裏有地毯,有空調。我有會議室的鑰匙,進入比較方便。有幾次,我的體液都射到了音響上,滲進了布眼,擦都擦不掉,幹了就成了一塊黴癍。

我們通常在夜裏出去搞。總以為這樣更安全。其實哪兒都一樣,都一個死理,越是偷偷摸摸,越像是個賊。光明正大倒是無妨,全是人自作聰明。我沒想到自己會徹底載在了陸葵的手裏。

我和周韶萍快活地自由進入,像是在比賽,誰也不服輸。我們有約定,誰先發出聲音誰就輸, 誰先停下來誰就輸,我們舒舒服服地遊戲著。陸葵開了門,我本能地一個翻身,坐在周韶萍的麵前,周韶萍也迅速反應過來,一把抱住我。

我說,老陸你就當什麼沒看見。明天我和我老婆就走。陸葵說,跟我沒關係, 我是什麼都沒看見。陸葵轉過身去, 我一把扯過衣服。等周韶萍穿好了,我才穿。

“小裔,我是來拿東西的。”陸葵一再跟我解釋。我說我不怪你,是我們不對。我心裏清楚, 深更半夜的拿東西,拿你個魂!

我在這肯定呆不下去了,我真的得走。——隻是沒想到以這種方式走。

我打算找陸葵深談一次走人。一個雨後的下午,我買了一隻南京桂花鴨,兩瓶瀘州老窖,摸到南山坡上,這裏是學院後勤處的庫區,一些換下來的雜物全堆在這裏, 什麼課桌﹑ 椅子﹑ 鋼床﹑瓦瘠﹑ 油毛氈等等。堆得像個小山。陸葵就住在這裏。我說這個老怪物,放著好好的宿舍不住,偏偏住在這。後來,我才知道,下了班這個家夥還拾荒貨,這裏的東西亦公亦私。

南山雖沒有城東的紫金山高,但它位於南京城中, 山上植被保護得比較好,加之在大學裏,鬧中取靜,所以顯得特別的貴重。“老陸,老陸”我一連叫了幾聲,他才慢騰騰從貨堆裏出來。我直接說明來意,不為別的,就是向他告別的。陸葵聽我這麼說,一把拽住我的手說,你這不是奚落我嗎?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走,即使走,也要在我走後你再走。我說老陸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