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流下感激的淚(2 / 2)

老陸不說倒罷了,一說把我給嚇死了。

就在我和周韶萍快活的時候,我們公寓樓裏溜進一個小偷。鼓樓區派出所接到“110”報警中心電話迅速出了警,那晚,恰好是周其豪和陸葵當班。我是第二天聽他們議論才聽說昨晚抓住了一個慣偷。說是這個小偷的親戚住在我們這幢樓裏,之所以能騙過門崗的信任上了樓,就是利用了這個特殊的身份。小偷這一次光顧我們公寓並沒造成學生的損失。警方在網上調了他的檔案,原來是個慣偷, 進過號子的。小偷很是倒黴,一進去就撞到了他親戚。哪知他掉頭就跑,他親戚就在後麵追,結果一個傳一個, 說是有小偷, 有人打了“ 1 10”,這才上演了一幕鬧劇。雖說是有驚無險,既然警方出警了,就得有筆錄,便於歸檔結案。起初警察並不想把人帶回警署,這樣多少會有些影響高校聲譽的。這年頭誰都知道聲譽的重要,不重視的結果是失去市場,失去市場就等於失去了財富, 沒有一所高校不在乎這些。

陸葵開會議室門準備給公安用的,結果碰上了我們。我說你怎麼交差的,他說,他那晚撒了謊,說會議室的燈壞了。警察最後還是把人帶到了警署。辛苦老陸了,我和周紹萍離開會議室後,他特意返回去, 收拾了我們留下的殘局,還故意弄壞了會議室裏的兩盞燈,他怕後勤經理說他瞎說。

我知道如果那晚不是老陸,我準死了,落在警察手裏,肯定完蛋了。我們沒有結婚證書,既然上起綱來,就是認真的, 縱有天大的本領也是沒法抵賴的。我幾乎要給老陸跪下了。

老陸開了酒,和我一起喝。我請湯建中為我代的班,難得和老陸在一起聊天吹牛。我們一直吃到天黑,我看菜也差不多了,一瓶酒底朝天。我說我聽你的,不回去了。倘若哪天走,絕對與你無關,我保證。我在南山坡上流下了感激的淚,這也是我第一次為感謝一個人而流下的淚。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我在校園裏閑悠。要在平時,幾乎沒有工夫思考每一個尋常的日子。老周,老陸,湯建中,這些我身邊的人,哪個不是真實的。隻有我是虛無飄渺的,想柏書蘭是空想,和周韶萍好純粹是欲望。我躺在池塘邊的大石凳上,一邊看月亮,一邊胡思亂想。我想瘸腿的爹,想王化強,還有那個未曾謀麵的小宋。王化強比我生活得有目標實在,隻不過是劍走偏鋒,以悲哀收場;我瘸腿的爹有自己一心愛著的學生,為了家發揮了他全部的能耐;小宋雖有無奈,但他終究會過上好日子,因為他一直也在尋找著適合他的路。我仿佛行走在雲端,走到一極看不到另一極。再看看四周仿古的民國古建築群奇形怪狀,張牙舞爪伸向天空,仿佛要把我吃了。盡管我在這裏生活了接近二年,夜裏有任務在這裏也結集過,但我還是感到了恐懼。那晚,等到月偏西,我才回宿舍。這時,我的酒已全醒了。

周韶萍告訴我,湯艾華要走了。大概已經有了,準備回家結婚,我沒有去向湯建中證實。我擔心我也有這一天,隻是遲早的問題。

湯艾華走的那天,我和周韶萍都去送她了。她穿得薄薄的,在風中很是無助。我知道要是我那晚撞上的是她,也許我會和她好上的。可惜她把機會給了周其豪,偏偏周其豪又是一個過來人。所以, 顯得沒有一點意義。還被人揭發,當作典型批。我相信生活中的一次偶然有時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列車的汽笛響了,湯艾華的臉貼在車窗上,鼻子和嘴唇都壓得很扁,沒有一絲生機, 沒有一點表情。我很是茫然, 這輛送她來的車又把她給送了回去。

回來的路上,周韶萍一直摟著我。我現在已經習慣她身上的氣息,隻想她鬆開些,再鬆開些。可是,總不見得她有放開的意思。

公交車站台外,有一個人在耍猴,手裏舉著高高的皮鞭,直到表演結束才放下。猴子手捧著鉛盆在圍觀的人麵前收費,主人的鐋鑼一聲高於一聲。圍觀的人大多數是到城裏打工的農民工,他們很少人願意掏錢,一看猴子來了,一個急轉身,走了,猴子傻傻地看著那些人。真是難為了猴子。周韶萍看得很是投入。13路車來她也沒注意,當我注意時,車已走遠了。隻好上了33路到上海路下,又跑了一段路。

走了一個來一個,這就是城市傭工的特點,用人單位算得準準確確,不漏一滴水。小宋走了, 由我頂; 小湯走了,肯定也會再來一個人頂她。就像那舞台,演員可以不停地換,舞台就是不能空著,每天都得有人來唱戲,況且這舞台每天都有人在搶,搶著上新劇。

周韶萍說我是教師子女,好的沒學到,倒是學會了酸。甚至說我家儼然是一隻酸菜缸,老遠就能聞到酸味。我不以為然,在大學工作真的不一樣,有機會讓你思考。有人開玩笑說,南大的管理員都是本科畢業生,像日本東京大學和早稻田大學的管理員都是研究生畢業。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和周韶萍公開幹了一仗。其實,丟的全是我的麵子。人人都知道她是我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