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1 / 2)

不知周紹萍從哪兒聽到我以前那些舊事的,口口聲聲說我騙她。我說這都是過去。過去就過去了。我倒是奇怪,誰還知道我的那些陳年的爛事。我的事肯定在保安公司有傳言,一個傳一個,最後傳到了測繪學院一幫人耳裏的。我問周韶萍聽誰說的,周韶萍不說,我上去抽了她一個嘴巴,她像瘋了一樣,號啕大哭,引來一群學生看。這些狗日的學生,他們居然也會圍觀。我一把拉起她想把她拖進地下室, 有人揚言要打“110”,說是保安打人,我顧不上別的,嚷開了,“她是我老婆。”幾個女生反駁說,“老婆也不能打”,男生還真的打了“110”。

接警的胖警察認識我,我們平時常配合他們做事的。工作的時候,互相還發些煙,調節一下氣氛。隻是走路的時候,他們走在前麵,我們走在後麵。做出唯唯諾諾的樣子。畢竟他們是正規的公安,我們是協勤人員。

胖警察一看是我, 笑著拍拍我肩膀, “ 老弟, 日子長著呢! 急什麼急。”我挺難為情的,偷偷看了一眼周韶萍,她止住了哭,緊緊拉住我的手。我說打擾警長了。胖警察和我握了手,上了小“長安”麵包車。

這回,周韶萍不但沒有恨我打她。反而比以前佩服我,再也不提那些爛芝麻事了。我常常回味胖警察的話,對那些裝著一肚子知識的研究生產生了懷疑。我說過知識能給人撐膽,現在我又總結出另外一條:知識與生活不是一碼子事,知識者未必懂得世俗社會的全部真諦。我是學著別人說這些話的。反正自己說給自己聽, 與別人沒有什麼關係。

南京要開“十運會”了,賽前的各項準備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新百商場”門口天天有誌願者行動,地鐵也就在這兩天開始提前運營,城市裏熱火朝天,氣氛濃烈。南京市公安係統也在加緊訓練, 以保證比賽期間的各項安全。我們也是三天兩天一個文件,要麼就是開會。除公安武警外,大賽組委會也請求部隊協助。我們保安公司也將派出自己的精兵強將,這是展示企業形象的極好良機。

公司到各單位挑人, 因為每天有30元的補貼,報名的人特別多。周其豪和老陸都超齡了,我和湯建中兩人一起報了名。我和湯建中相比, 年齡比他小,身高比他高。但他比我胖,比我有氣力。如果再看其他條件,我的臉比他稍白些。

每天早晨,我破例地開始跑步,我怕考核被刷掉。西邊的月亮還沒有落下,那月似什麼,古人都說盡了。我不看月, 看路燈, 一點也不熱鬧, 冷冷的,很是落寞。塑膠跑道倒是很幹淨,不像煤渣鋪的,露水遇到煤灰,鞋幫全黑了。我由開始的五圈增加到八圈,再到十圈。周韶萍後來幹脆也來了,我跑她就看。也就是半個月左右,參加人員陸續收到通知, 參加集訓。湯建中去了,而我一直沒有收到通知。我打電話到公司辦公室,辦公室的人很是熱情,給我答複了。

“人民來信說你有前科,我們也查了,是有記錄的。”

“我沒犯罪啊!”我說。

“不行,這次查得很嚴。”我腦子轟的一下,僵住了半天才緩過魂來。

“ 全是那個記錄, 我要把它偷出來,我要燒掉它。”

“不,人民來信,誰寫的來信,我一定把他查出來。”

“一定是湯建中。”

湯建中不在,班次重新作了調整。我得以和陸葵﹑ 周其豪一起上班。我和他們聊天時再次流露出我的想法,我說我是不適合幹這一行的。他們幾個人的觀點不盡和我全相同。老陸的意思能混個養老金就可以了。老周說尋好了下家再走不遲。是的,我還沒有下家。我還不能走。

落聘十運會對我觸動很大。為了掩住周韶萍的耳目,我仍然堅持跑步。跑了一個月,肌肉明顯壯實些了。周韶萍很是喜歡,一直到運動會開幕她也沒問我為啥不去值勤。

我到那查人民來信,到那裏去撕記錄。統統空想而已,恨湯建中也是毫無根據。我恨抓我的警察,恨拉我下水的包工頭, 恨自己太貪。就是不恨王化強, 都不知他到哪遭罪了, 我怎能恨他,心給狗吃了。

周韶萍有一天跑來告訴我,她幾天身上沒來了,都過了該到的時間。校醫檢測了尿樣,說是懷上了。我扇了自己一個嘴巴,隻是沒讓周韶萍看到。這時我想起了湯艾華,想起她絕望的臉。

我不想為這事回去,我有若幹次回去的理由,沒有一條不比這充分。我事先並不知道周韶萍是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