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韶萍三天並兩天找我商議,醫生說了再不弄,就不能弄了。好,有醫生的這句話,我心裏有了底。我說,再說吧!再說,再說。其實,我心急如焚。隻有兩種選擇,一種留下來必須迅速回家結婚,一種是到醫院做了。我不會回家的,隻能選擇去做了。
周韶萍再也不能等了,忍無可忍和我一起去了鼓樓醫院,做了個手術,摘掉了心頭大患, 前前後後隻請了四天假。
我仿佛完成了一項重要的任務,輕鬆了許多。嚴格說,自己給自己上了一課。周韶萍再纏我的時候,我懂得了主動繞開,我寧願去浴城,雖說有被抓的風險,絕不會有道德上的負疚。我背著周韶萍去過一次,隻是效果不佳。才幾下,小姐就哼哼唧唧,我也跟著興奮,完事就付款。我想這就是小姐的生意經,說什麼也沒用,扔錢就是。弄得不好,她叫人來,落得一頓打。
學院後門每天都有一個高個家夥帶著個女人賣水果,生意很好,夏天賣西瓜,現在賣蘋果。那女人蠻年輕的,小屁股渾圓。那個大個吆喝,女人稱秤。一個晚上,一車水果就賣完了。
看他們那副快活的樣子,我越來越感到自己竟不如一個賣水果的。
我真的想跑了。我不想告訴張勇,不想告訴任何人,包括周韶萍。
我偷偷買了去阜寧的火車票。厚棉衣就不要了,夜裏背著個大包,乘著學生下晚自習混亂的機會,一溜煙爬上了出租車,向火車站方向急馳而去。
乘警扔我的時候,我還真想到南京的那個胖警察,要是遇上他這樣的人多好! 我給我爹講南京警察如何如何的好,還吹了一通我和他們的關係。我隻字沒提審問過我的那個警察。我說火車上的警察素質真沒有陸地上的高。爹說,你沒身份證明,人家以為你是盲流呢?我說剛剛出了個“孫誌剛事件”,那個狗日的難道沒反思過,爹笑。笑得那條短腿都晃動了起來。
爹不再評價我們鄉裏那個叉他脖子的警察,爹後來聽說那個警察的哥哥是他的學生。他再也不願提這事,提到這個人,我說你為啥不說,白吃了虧。爹說,那時候他能聽我的嗎?你以為那是課堂。我說當時做筆錄了嗎? 他說做了,還按了手印,是那個警察抓住他的手按的。我說,壞了!趕快去找你學生的哥, 把那東西毀了。爹沉默不語———
我在家裏隻呆了幾天,實在無聊得很。娘說,人家柏書蘭都訂了親,你啥時能給我訂下來。娘幾十年都是以這樣的口氣對我說話,沒法跟她計較的。
我說,柏書蘭這麼快就訂了。真讓我有些意外,我以為這女的跟我的呢?我以前白想她了。第二天我還真到他們家小店去了一趟,買了兩袋食鹽,一瓶醋。柏書蘭不在,她母親看到我很是熱情,還從散包煙中掏了根煙給我,那煙大概裝得緊,掏了半天才掏出來。她母親說,“書蘭到她婆家去玩了,明天就回來。”
對於我的回來,鄰居們各有猜測,有的說是在外麵不學好混不下去了,也有的說被單位開除了,甚至有的說我還坐過半個月牢。麵對這些流言你隻能保持沉默,因為你無法找到辯白的由頭。
人們表麵上對我客客氣氣,暗地裏不知說了多少難聽的話。我不能不在乎這些。無巧不巧,周韶萍自個摸上我家門來,這似乎應證了人們的猜測,使得我再度成為村裏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可事實與我的想法恰恰相反,村裏人馬上又說, 裔扣子帶一個老婆回來了,裔扣子是我的乳名,爹怕我養不大才起了這麼個名字。能帶老婆回來的是能人,姑娘家要是跟人家跑了的就是標準的不學好,姑娘的父母乃至一家都會被人瞧不起的。
我害怕周韶萍來鬧,真是這樣,那就完了。
令我驚訝的是,周韶萍不但沒鬧,還把我扔在值班室裏的那些東西帶了回來,還向後勤處領導請了假,他說我得了急病,暫時不能上班,過段時日來銷假。
我不得不承認:生活中每一個人都有他(她)光彩的一刻。周韶萍的表現把她的能力推到了極致。我沒有理由拒絕周韶萍。現在我不再有所顧忌,也不再害怕被人看見我們正在做愛。
我仿佛一下子理解了湯艾華的回家,為王化強的歸屬祈禱。城市裏沒有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