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1 / 2)

我們去的那個地方就在長陽路附近,那兒有一家叫“香辣村”的店,老板喜歡點文墨,黃進請了個寫書法的給老板寫了個店名,“香辣村”三個大字,掛在店門的正上方,太陽一照,金燦燦的,頗具文化色彩。因為有了這層關係,黃進常去那裏小啜,店主客氣,要是賒帳什麼的從不計較,多少有些情誼!。

看得出黃進已喝過一頓,渾身酒氣。我說你小子還能喝,他說就喝啤酒,“金陵幹”,點了一盆中份龍蝦。我說劉博士今天找戒子,找得好苦,可他找東西的工夫我卻佩服得五體投地,我把整個過程複述了一遍。黃進笑呆了,笑得酒都噴出來了。我說你真醉了。他說博士的故事精彩,我聽醉了。我說你別揶揄了,世界之大,無奇沒有,世上的拙事和巧事一樣,真是太多了。

去年,我對門來自黑龍江的張為明去長沙開全國高校心理學教育會議,這家夥有潔癖,說賓館不衛生,於是就把宿舍裏的鋼鍾臉盆帶上了火車,一直背到長沙。回來的路上,因為車站擁擠,不小心剮了人,人家要賠償,張為明說是你自己撞上來的,怪我什麼事。結果進了車站派出所調解,賠了30塊才算了事。張為明挺納悶,那些警察怎麼二話沒說,就讓我帶人到醫院先檢查,我火車跑票都買好了,怎能耽擱?那次,聽完張博士的講述,是劉博士笑暈了,說30塊錢可以買到兩隻臉盆了。也就在那輛車上,一個婦女急產,結果這隻盆子派上了用場,張為明因為這隻盆子還上了報紙,學校知道了這件事在年終考核中給他評了個“優秀”。

這都是真事,就發生在我們樓裏。

黃進喝酒的當兒還去隔壁的歌廳吼了一首刀郎的歌,吼完了說,走!找個店泡腳去,我忙說這樣會出事的。他說,就這麼點酒就控製不住自己,真的“呆逼”了。我啤酒喝得多了,內急,必須現在就去廁所,出了小廳的門,我才發現廁所實在是難找。這是一個讓我有些捉摸不透的地方,整個就不是一間屋,好象是巷子接前廳後院組合起來的一個大型舞場。巷口隻是裝飾起來了,變成了一個門,巷子就成了廊子,拐了幾個彎,好不容易找到那個牆上有兩個歪歪的毛筆字“廁所”。舞場大概是一間倉庫改成的,整個一麵牆都拆了,隻用幾根柱子頂著,裏麵黑燈瞎火,隻有滾動的音樂,震得我耳膜一翕一翕的。我開始懷疑起這個地方的真實性,莫非進入了非人的世界。一會兒燈亮了,舞場門口的柱子旁還坐著一個穿製服的保安,廁所的路還是瘦個子的保安告訴我的,開始他還指錯了方向,我白跑了一趟。不過我一點也不怨他,我走到一個胡同口,那裏有好些男男女女站著、蹲著聊天的,默默一個人抽煙的,看上去都是些中年人,他們沒心思看我,我問他們“廁所”在那也沒一個人回過神來理我。我相信保安,跑回去再問他,他這次說清楚了,我小跑,尿就要憋不住了,到底還洇幾滴到內褲上。

黃進站在門口等我,一幅不依不饒的樣子。我挺感激的,我是一個沒有任何名氣的外地人,準確說我在這個城市什麼也不懂,既沒找到什麼門道,連起碼的生存能力都值得懷疑,小說沒像樣寫過一篇,詩歌、散文雖有一點,也登不上大雅之堂。一個外地人在一個城市裏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東西比登天還難。

我說我不去那些地方,我害怕那些人。我經曆過一些事,到現在都說不出口。黃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我,我們邊走邊說。

我說我相信劉博士有水平,但是社會經驗肯定比不上你黃進。據說他們博士有在核心刊物上發表論文的任務,劉博士一年能發兩三篇核心,可劉博士帶我去唱歌,卻讓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麵。我那時剛來南京,東西南北分不清,估計就在五台山附近,歌廳好大,一坐下就來了一個中年人,報價極低,我不會唱歌,劉博士湊合著唱,一人唱不到一首,就來了兩個小姐,說是陪唱的,我們不要,小姐死磨硬纏,一下就摟住我,也怪我好奇,沒見過大世麵,我要了一個,另一個小姐很不高興的走了,走的時候還挖苦了一句,“錢沒有慫多”。就這一個害苦了劉博士,結帳的時候,小姐要了二百元小費,笑迷迷的走了,老板說,還有十杯幹紅,兩包瓜子、一盤水果,小姐喝了十杯幹紅,一杯九十八,總共一千四百零八十,收銀的小姐手指把計算器按得“唧唧”的想,計算器是自動報數的,發出了變異女聲,像是餓得要吃人。我說你把小姐找來,我說你喝了十杯嗎?小姐不吭聲,隻是點頭。我說你喝哪去了,老板又些不耐煩了,說快買單,馬上下班了,這時又進來一個漢子,滿臉橫肉。劉博士僵在那不吭聲,那兩個人說你們商議商議怎麼辦?我乘劉博士思考的時候把錢包裏僅有的二百元錢悄悄的挪出來塞進了鞋底。之後,我把錢包往茶幾上一磕,我說我隻有四十元零錢別的沒了,劉博士二話沒說,叫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