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一直能這樣賺錢(1 / 3)

賴麗萍知道楚湘傑內心在難過,她也知道自己對他並不熱情,自從他去白水區石井鎮電子公司上班就沒接過他一個電話,連一個短信也沒有,她似乎能預感到倆人這種狀況遲早會出現。

這是她所想的結果。

她並不知道楚湘傑過得並不好,不給她電話,是不想讓她擔心,不想讓她家裏人瞧不起。而且他辛辛苦苦幹了二十天,沒拿到一分錢,自己掙的和帶來的一點錢幾乎貼光了。

在賴麗萍看來,楚湘傑死要麵子,苦和累都埋在心裏不願說出來,獨自扛著,心硬起來如一塊石頭,他就是人們常說死要麵子活受罪的那種人。

當初逼他盡早退伍回來,可是,到了海州才發現他與自己想象中的男人相差太遠。在湘灣村看他挺象男子漢的,算得上出類拔萃撥頭籌的男人,可是到了城市才發現他與城裏男人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能夠發現男人與男人之間差距是否因為到了海州接觸多了男人造成的?她沒往這方麵想。

賴麗萍此時已經忘了自己也來自湘灣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後代。似乎自己比楚湘傑來早了幾個月便已經成為城裏人,或者是有了一份臨時工作,便覺得從此有了穩定收入,可以過上海州市民高消費的生活。

她為自己對他態度一百八度大轉變而難過,同時難過等了他兩年,愛過他兩年。

另一種難過是他做苦力掙了三百塊錢喜滋滋要交給自己保管的那一日,當時這種難過很複雜,複雜於三百塊錢的微薄和包含其中的厚重與愛意,為此,心中幾度生出心疼和同情。

原來打算與他共同打拚出一個倆人世界的願望在他找工作連連失敗中破滅了。

再想想他家境,即便他找到工作,那點工資還不夠他父母醫藥費,家中殘垣斷壁和一個破落的院子,不知要奮鬥幾年才能改變麵貌。

那晚,她獨自躺在床上默默問自己,跟他在一起何時能在海州買房子?跟他在一起能成為海州人嗎?難道打幾年工最終還得卷鋪蓋回湘灣村?

想著這一切,她為他流下了眼淚。她說不清這串眼淚是愛還是什麼?隻覺得心裏發堵,要窒息。等他的兩年,她心甘情願,如果不是來海州,她會毫不猶豫嫁給他。

可是,在她擦幹淨眼淚之後,她已經知道自己不會嫁給他了。

她不想回湘灣村了,再也不要回了。

賴麗萍跟他說賴學軍過幾天要回來的消息,是故意暗示他,她已經有心讓楚湘傑搬出這個院子,她已經看出他與這個家每個成員已經不那麼融洽,也明白這種不融洽因為他久久找不到工作自覺難堪造成的。賴麗萍想原諒他,給他一定的時間,內心多少還殘留對他那份愛。可是,隨著他一天天興致勃勃出門,垂頭喪氣回來,對他的愛便在一天天失敗的歎息聲中淡薄消融。

她開始想讓他搬走,父母還有二叔二嬸臉上都有陰雲。一個身高近一米八的男人,連份工作也找不到,已經讓父輩們對他自身能力產生懷疑。

賴麗萍產生讓他搬走的念頭,但又不想親口說出來,那樣覺得自己既不道德也太殘酷,僅是想讓他自己知難而退。

她內心知道楚湘傑很愛自己,如果由自己嘴裏說出來,對他傷害會很大。

其實她知道,父母的態度也在動搖,他們和自己一樣同時都看到了楚湘傑未來前途的渺茫。他們在等女兒的態度,一旦女兒明確放棄楚湘傑,他們會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將他趕出這個院子。

在她看來,如今這個社會,女人看中男人的是實力,不是老實厚道有笨力氣多能吃苦,這些已經不是當今女孩子審美需要,老實不能當飯吃。

賴麗萍接不到楚湘傑電話收不到短信,也沒在意,她也沒打過電話問過他。她其實清楚他心裏憋著勁想做出一番成績給自己和父母看。她心想好呀!那就拭目以待吧!看你能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父母和二叔自楚湘傑走後,再沒提起他,也沒詢問過,他們似乎對這人的去留毫不在意,賴麗萍心中很不是滋味,甚至湧出一種悲哀。

她明白,父母和二叔的不聞不問,是要自己處理好這件事,她也覺得該早點與他結束為好。

她沒有怪父母對楚湘傑的態度,事實也如此,大洋子古靈精怪,也是從農村來的,雖然人生得瘦小,卻能找到賺錢的路子,也討父母喜歡,比你人高馬大的楚湘傑腦子靈活多倍。

賴麗萍想到大洋子,忽然想到當初以大洋子作借口逼楚湘傑按時退役,她心念一動。

她拿出包,在裏麵翻找大洋子給他的名片。到海州後從沒打過電話給大洋子,也沒存過他手機號碼,她一邊找一邊在心裏發笑說,“一個賣盜版軟件兼帶賣色情光碟還印名片?說出來都讓人笑掉牙。”她在包內側麵口袋裏掏出幾張名片,看到大洋子名片的同時,看到另一張名叫“賴以生的陌生人。”她拿起來左看右看想不起這個賴以生是誰?是什麼時候給自己名片的。她邊給大洋子打電話邊將陌生人的名片扔進垃圾桶。

就在她要扔的同時,忽然想起是楚湘傑來海州過馬路闖紅燈使兩輛皇冠車相撞,其中一輛皇冠車司機給的。她回憶當時情景,想起那個男人也就三十多歲,白白皙皙頗為帥氣。

原本手已經伸向垃圾桶,連忙縮回手,並停止給大洋子打電話,她試著撥了名片上的電話。

電話通了,她心情有些緊張。

“喂。你好!哪位?”

“喂!你好,是賴先生嗎?”賴麗萍問。

“是我,你是誰?”

“你可能記不起我了,不過,這名片是你給的。”

“哦!是嗎?小姐,你貴姓,我是在哪裏給你的名片?”

“在路上。”

“路上?”

“是的。那天,有兩輛皇冠車在火車站附近的港澳大酒店門前人行道上相撞了,其中一名司機攔住闖紅燈的年青人賠錢,我當時看不過眼,想著是剛進城的農村人,不懂交通規則,也不能冤枉人家呀!便過去幫了那個青年。”

“哦!我想起來了,你不提那件事,我不上火。後麵撞我車的司機也是來城裏打工的,扯了好久的皮才理賠完了。”

“你還記得我?”賴麗萍滿懷希望地問。

“記得,我見了你就沒忘記過,你穿的什麼顏色裙子和鞋款我都記得。”

“那麼好記性?”賴麗萍突然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激動。

“我還想你不會給我打電話的,小姐貴姓?在哪個公司發財?”

“我姓賴,發什麼財呀!就是打工。”

“你也姓賴呀?那麼巧,我也姓賴。”電話裏賴先生驚喜地說。

“是呀,我也覺挺巧的。”

“咱倆五百年前就是一家呀!如今又撞上了,緣分呐!”賴先生說“緣分”兩個字用演小品範磊的語氣耍貧。

“嗬嗬,是緣分。這是我手機,我還有事,先這樣了。再見。”

賴麗萍合上手機,既緊張又激動,連連拍胸口。她愣了半晌,將賴先生手機號儲存起來,用了一個特殊鈴聲《笑傲江湖》,與楚湘傑和大洋子的來電鈴聲都不同。她望著手機,想到是楚湘傑買給自己的,也是她人生第一部手機,雖然已經磨脫色了,仍沒舍得換。

這時候想起楚湘傑,心情有些發酸,僅僅是發酸,片刻便消失了。

她猛然想起要打電給大洋子,細想一下這事先不急,起碼等楚湘傑來電話之後再作計議。

第二天傍晚,賴麗萍下班剛換了工衣,手機便響起來了,流水般的古箏曲《笑傲江湖》噴薄而出,讓正在換工衣的工友們抬起頭來。

賴麗萍猛然想起是自己的手機,連忙接聽。

“是我,你大哥。”

“我聽出來了。有事嗎?”賴麗萍笑盈盈地問。

“你下班了吧!這個時候是下班時間,我本想提前打電話給你,免得你又提前有約。但想著你上班時間不好打攪,才等到現在,今晚請你吃飯。”

“哦!這樣呀!我有事的。”賴麗萍裝作為難的樣子說。

“有啥事呀?有事推掉,就說你哥進城了,你哥是第一次進城。”

他的話把賴麗萍逗笑了,她矜持地說,“那我打電話試試吧!”

“你現在哪?我過來接你。”

“不好吧?你在哪呀?”賴麗萍問。

“我在電子城,今晚不做生意了,提前關門。”

“為什麼呀?”賴麗萍問。

“請我小妹吃飯呀!天大的事也比不上這件事重要。”

“因為請我吃飯,連生意也不做了?這樣不好,我不喜歡不以事業為重的男人。”賴麗萍嬌滴滴地說。

電話另一頭的賴先生愣了一下,他有些意外,轉念間明白過來,不迭聲地說,“事業對一個男人是重要的,當他遇到夢想中的女孩子的時候,他應該將事業放在一邊,把夢想中的女孩子放在第一位。”

“賴大哥,你甜言蜜語花言巧語的。”

“小妹,你不了解你大哥,你大哥是實在人,心裏藏不住好話。”

“那你來接我吧,我在湖濱公園大門口等你。”賴麗萍合上手機,心裏喜不自勝,重新打扮塗脂抹粉。

她回憶自己那天的裝扮,記得是穿一條紫色花格裙子,一雙橙色涼鞋。還好,今天早上恰好是穿這套上班的,她邊換衣服邊在心裏慶幸這種偶然巧合是否上帝安排。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之時,賴麗萍坐進皇冠車內。她是第一次坐轎車,坐進車內讓她想起第一次在老家坐渡船過河的感覺。

渾身立時輕飄飄如正在上升的汽球。

賴先生熱情地給她扣好安全帶,擰小音響,伸出手自我介紹說,“我叫賴以生。我爸說當時給我起名字突然想到賴以生存這個詞,便叫賴以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