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燒開了。”門外傳來金正的聲音。
“把熱水倒入木桶,放置內室。”林子風並不理會她,“刺啦”一聲,扯斷袍子一角,又撕成兩根布條,將石瑞香的手臂和腳腕之處縛緊,然後脫下白袍,在白瑞香身體上一裹,然後輕輕把她置入木桶內。
“你要做什麼?”陶媚兒顫聲問道。這個林子風的神秘舉止和他當初出現在自己麵前一樣,使人覺得他不是一個凡夫俗子,而是從海島仙山來度化愚鈍之人的。
林子風並沒有理睬,隻是低頭哼了一聲:“醫者父母心,隻有男女之別,沒有父母之心,怎麼能做醫者?”
“什麼?”陶媚兒怔怔無語。
隻見他又拿出一個瓶子,倒出一些白色粉末,放入木桶。
“你這是做什麼?”
“去拿你的銀針來,不要告訴我,要請徐家父子來。”
燭火在牆壁上形成了詭異的陰影。林子風身上的香氣越來越濃,在閃爍不定的亂影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瑰麗。
一支長長的銀針從石瑞香的百會穴穿入,但她閉氣已久,仍然沒有響動。
林子風在水中倒入一些灰色粉末,水汽騰旋中似乎看到他從來未出現的柔情。那香味,類似攀山越岩的香蕈,百步之內,馥鬱無比,隻是多了幾分詭異。細細品味,卻不得不為之心折。
民間把這香蕈作成珍饈,奉為上品,為待客之道。
但是她仍然不可置信,這便是那難得的珍貴草藥。
石瑞香香汗淋淋,美睫微微地顫動,玉雕般地昏睡著。陶媚兒的四肢百骸舒暢無比,在散動著香氣的內室之中漸感疲憊。
林子風,你到底是什麼人?她想詢問他,為何與盜匪為伍?
靜謐中的幻覺,齊齊湧上,眼前沒有黑夜,也沒有白日,隻有那漫天遍野的香蕈……
待她幽幽轉醒,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自己的寢室。屋外,傳來藥碾的磨碎聲。
兄長陶重山似乎難得地安靜下來,正把一些草藥添加到藥碾中,用力地來回推著。
昨晚那一切,恍如夢境。
百草堂沐浴在暖風之中,仍然一如既往。金正正在擦拭案台上的灰塵。
她揉了揉仍然有些微痛的太陽穴,無力地呼喚了一聲:“金正,你……”
“小姐,你醒了?”金正迎了過來,“昨天也真是奇怪,那一桶水都變成了黑色的,而石家小姐已經安然無恙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治病的。”
“那,他……”她四下搜索那一個白色的身影。
他剛剛蒙受喪母之痛,與她本是天涯同命之人,但卻亦正亦邪,撲朔迷離……
“姑爺去收草藥去了。他說,老爺已經入土歸葬,塵埃落定,要開業濟世了。耽誤自身事小,禍及蒼生事大。”
“姑爺?”她這才醒悟,自己的終身已經承諾給此人了。可此人的行徑卻越來越匪夷所思,絕不像一個盜匪山賊。
“那徐伯母的病情如何?”她忽然想到,自己身逢父喪兄癲,已經好久沒有看望徐伯母了。
“聽說病勢越來越重,有時囈語,有時癲狂,已經認不出自家人來,實在是……”
看到兄長仍然在埋頭碾藥,她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這突如其來的劫難竟毀了兩家人的幸福。
也罷,既然是我陶家造下的孽債,便由我陶家人來償還吧!
重新跨進那熟悉的小院,花豔如舊,隻是再也聽不到濟世堂門外車水馬龍的聲音。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淒厲呼喊,震碎了好不容易積聚的意念和決心。
“媚兒……”推開門,徐立康正親奉一碗湯藥喂徐夫人,看到陶媚兒進來,頓時老淚縱橫,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從容。
“媚兒來了。你伯母病情不愈,我無暇去顧及你父親的喪事,慚愧不已……”徐立康顫聲道。
“伯父言重了,是陶家拖累了你們……媚兒再次向伯父請罪……”她看著徐夫人那近乎癡呆的眼神,內心一陣絞痛。
“唉……這是徐家的劫數,媚兒你不要自責了……盡人事而聽天命……”徐立康話音未落,便聽到徐夫人又一聲驚呼,兩眼直直地翻起,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夫人!”
“伯母!”陶媚兒大驚失色,沒料到徐夫人病情居然如此嚴重,“怎會這樣?伯父,伯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