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媚兒聽了這話,心暗暗低沉下來。這叛賊果然還有幾分智謀,若不小心應付,泄露了醫家的身份,必然會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沒有找到夫君,就要被羈絆於此了。
但此時,唯有全身而退,保住性命,才能期盼日後與夫君相聚。
“殺了你如滅隻螻蟻一般容易,但我卻偏偏想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那侯景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又朝陶媚兒脖頸處探尋過來。
“你做什麼?”陶媚兒偏過頭去,怒目而視。
那侯景繃緊了麵容,看不出任何悲喜之色,隻是慢慢踱了幾步,向台城的方向望去。
“以我多年征戰沙場的經驗看來,破台城用不了一個時辰了……這女子,你可願意和我一賭?”
“賭什麼?”想到大梁近五十年的基業就這樣淪喪在眼前這個禍國殃民的亂賊之手,陶媚兒心中的憤恨化為一道洶湧的江流,劇烈地衝擊著岸邊堅硬的岩石。
“在這一個時辰裏,我自然可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若我猜得出來,你就要和你們大梁的皇城一起淪陷,哈哈哈!”侯景緊緊地盯住她,犀利的眼神似乎在一寸一寸剮著她的肌膚,仿佛在等待著鮮血流盡那一刻的愜意和滿足。
陶媚兒閉上雙眸,顫抖的心如撞入烈焰的飛蛾,騰旋中翻揚著被吞噬的羽翼,刻骨銘心地感受生命在一點一點消逝。
子風,也許在來世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即使在這國破家亡、山河破碎的時刻,我的心仍然追隨著你!你可知道,我很早就愛上了你!在你和那群山匪衝入濟世堂的時候,我就已經身不由己;在你濟世救人的時候,我的心已然隨著你手中的針刃牽腸掛肚。你可知道,聽到你深夜歸來的腳步聲,我才能安然入夢;在沒有你的日子裏,從來沒有夢……
依稀聽到了遠處戰鼓的緊密敲擊聲,聲嘶力竭的喊殺聲,甚至流矢在天空如密雨刷過的細碎痕聲……
“咯吱”一聲,旁邊福勝米店的大門忽然敞開,大腹便便的石瑞香顯然被前方兵馬戒備森嚴的情景所震懾。
陶媚兒睜開眼眸,正看到驚慌失措的瑞香被兩個叛兵架上前來。
瑞香,你出現的不是時候。此時此刻,我們麵臨的是最可怕的滅絕……你不該出來……
陶媚兒的低沉歎息在嘈雜的腳步聲中顯得微不可聞。
瑞香是出來晾曬衣物的,那濕漉漉的衣衫已經被叛兵無情地踩碎,七零八落攤了一地。
“丞相,這裏還有一個孕婦!”
侯景的眼睛忽然更加閃亮,他再一次猙獰地狂笑。
“媚兒?”瑞香的美睫微微翹動,眼眸深處寫滿了恐懼。她已經意識到,她們已經成為亂臣賊子的掌中之物。
果然,那叫王偉的手下居然親自扶住侯景,陰笑著說道:“丞相,你看……”
侯景停止了狂笑,用手摸著光禿的頭頂,眼睛眯成一條細細的縫兒。
“王偉,你說,這孕婦腹中的是男還是女?”
“稟丞相……臣看前腹凸起,是女的。”
“哦?”侯景連連搖頭,“我看像男的。”
“丞相……可惜還沒有到日子,不然……”王偉的聲音越來越低,卻越來越陰森惡毒。
陶媚兒看到侯景緊緊盯住石瑞香的腹部,不祥和悲涼之感頓時湧上。
“想知道結果很簡單,用刀子剖開看一看就知道了。”
不要!此言一出,就聽到瑞香絕望地狂呼:“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強盜!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
那侯景無動於衷,隻是輕輕擺了擺手。隻見兩個兵士上前,用一塊破布塞住了瑞香的口,將她緊緊鉗住。
這是一個陰天,冰冷的刀刃寒光凜冽,發出攝魂奪魄的光芒。蕭條的枝葉橫七豎八地懸在頭頂,瑞香手捧腹部,無聲地流下絕望的淚水。
“且慢!”陶媚兒的嘴唇疼痛,恨意灌滿了胸腔,“放開她,民女有話要說!”
侯景與眾叛賊聞聲愣住。
“殺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可是大丈夫行徑?若民女看得不差,應為龍鳳胎。今日是丞相功成名就、大功告成的大好日子,倘若見血,不是壞了丞相的好興致嗎?如果信得過民婦,可讓丞相看得活生生的一對小兒女,討個大吉大利的好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