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紫蘇朝她使了個眼色,隨即故作嬌嗔,朝侯景口中灌酒。“丞相,您說的話可是一言九鼎?”
侯景心滿意足地撫摸了一下晏紫蘇頭頂,點頭道:“那是當然!”
“林女醫治好了丞相的病,丞相答應了要賞的。”
“好,本丞相就賞她個金杵臼,如何?從醫之人若能得到禦賜的金杵臼,無不欣喜若狂、引以為傲。”侯景雖無名分,卻根本不把太子放到眼裏,儼然已成為一朝之君。
“女醫要那金杵臼何用?吃不能吃,穿也不能穿,若拿去賣錢,還會落個大不敬之罪,何苦?”晏紫蘇飛了一個白眼,不屑一顧。
“也是……”侯景眯縫著眼,看一旁默默不語的徐天琳,遲疑道,“難道讓本丞相封她為太醫令?她不過是個女子……這史無前例……”
“那又有何不可?漢代義妁可是皇帝親封的女國醫,無人能及。”
這番話並沒有引起徐天琳的反應,他有些失神,盯住前方的一株秋海棠凝思不語。
“那請女醫自己說她到底要什麼。”侯景滿臉堆笑,似乎有天大的喜事即將來臨。
陶媚兒近前行禮說道:“殿下、丞相,民女隻有一個請求,請看在天下蒼生不易,積德行善,請當今聖上再下一道諭旨,大赦天下。”
一直呆立不響的徐天琳忽然抬首,眼中射出兩道精銳的光芒,似乎要看穿陶媚兒內心的隱秘。
陶媚兒被他目光逼得無所遁形,索性迎了上去。那兩道光芒似被點燃,竟迸射出無數的火焰來。
那侯景沉思片刻,忽然對太子和範良娣笑道:“能否大赦天下,就要看殿下的了。”
太子蕭綱似乎意識到再也躲不過這一場災禍,索性也大度起來:“丞相說的是什麼?”
“太子真乃性情中人,老臣心中真是暢快!臣願意與太子結秦晉之好,若能一償夙願,老臣願鼎力保殿下的江山社稷。皇家喜事,又正好為大赦天下一個理由,殿下看可好?”
太子蕭綱喉結早已在不停地滑動,雙目的火焰劇烈地燃燒著。範良娣身姿僵直,竟呈現出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模樣,再也不見以前的涕泣之態。
晏紫蘇冷哼一聲,故作不適,將一個金瓜擲於地上,找個理由退了下去。
“怎麼?太子嫌棄老臣嗎?”侯景收斂了笑容,目不轉睛地等待太子的首肯。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太子深深地閉上了雙目,待睜開時,仿佛已做了天大的決定。
看到這反複無常的小人,果真在做天怒人怨的卑劣之事。一朵含苞欲放的鮮花,即將毀損在這無恥小人的手上。
陶媚兒咬著唇,聞到從自己喉嚨中上湧的血腥之氣。那摧肝裂腸般的難舍之痛,自己又何嚐沒有嚐試過?
“丞相,前日溧陽郡主偶感風寒,脾虛胃寒,不思飲食,恐怕此時無法承恩。”
眾人均一驚,循聲望去,隻見徐天琳背負藥箱,朝太子和侯景施為臣之禮。
太子和範良娣仿佛看到了救星,欣喜起來。
看到說話之人是自己平日深為信任的徐天琳,侯景“哦”了一聲,方才說道:“此事本丞相稍後再與殿下深談,本丞相要親自去探望溧陽郡主。”
“稟丞相,這內外有別,請三思。”
侯景沉吟了片刻,對陶媚兒喚道:“林女醫也隨本丞相前去。”說完,扔下酒樽,在眾人的簇擁下,大搖大擺朝內苑而去。
溧陽郡主就暫住在含章殿內。
殿內沒有誘人的暗香,幾層輕淺的鵝黃色垂幔封擋了眾人的視線。一幅水墨畫上悠然的耕牛慢行在開滿碎花的田間小徑,一朵朵悠閑的雲彩,如墨輕輕點染了碧空。
透過朦朧的垂幔,依稀看到裏邊穿梭不息的身影。
一個身材瘦削的宮人跪倒在地:“青黛見過殿下、良娣,見過丞相……”
“溧陽她……還是滴水未進嗎?”範良娣早已按捺不住,問道。
“郡主她隻飲用了幾口蜜汁,隻是……”那叫青黛的宮人忐忑不安地小聲奏道,“今晨發現郡主她渾身滾燙,臉上身上起了很多紅斑……”
“什麼?”眾人一聽大急,紛紛往裏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