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課不緊也不慢,大學的日子鬆鬆散散悠悠閑閑,有大課也有小課,轉眼就大二了。
大二結束的那個暑假,上海小姐畢業,在她正式上班之前白雲跟她計劃了一次旅行,她們用十天的時間去了一趟海南島。
是從廣州坐船去的,白雲的大姐姐跟她們一起,一行三人。
那時候海南島還沒開發旅遊,這個遠離大陸的島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涯海角,坐船要三十個小時。
這是白雲第一次坐長途的船,她的經曆裏隻坐過十分鍾之內的渡輪,第一次看見大海,據說暈船比暈車更難受(那時候白雲已經不暈車了),所以她們帶著暈船的藥。
白雲的大姐姐,上船之前就吃了暈船藥,她躲在船艙睡覺,說是預防暈船。
白雲和上海小姐站在甲板上吹風,各人手上拿著一顆暈車藥丸,說要等著那個暈的感覺來才吃。
船慢慢開著,無風也無浪,很舒服,完全沒有沒有要暈的跡象。
她們對視一下,一起把藥丸扔到大海裏去了。
白雲跟上海小姐做了多年的朋友,也就這次才有機會長時間的閑聊,靜靜的閑聊,從白天聊到晚上,從還看見陸地到一望無際的大海,海水也從混濁變得湛藍的清澈。
最後天完全黑下來了,除了天上的星星,什麼都看不見。
她們聊到上海小姐將要開始的工作,白雲覺得時間怎麼過得那麼快,一下子她就是領工資的大人了,而她,她覺得自己還是傻傻的,她在想她將來的工作是什麼呢。
剛進校的時候,師姐們說:我們生化專業是全校最高分的專業,畢業分配一點問題都沒有,最差最差的也是留校任教,其他都去什麼什麼研究所。
現在,白雲第一次想,也許這個專業並不是她喜歡的專業,她對在實驗室擺弄瓶瓶罐罐實在不是那麼有熱忱,如果是終生的職業,該有多麼悶啊。
當初報這個專業是班主任建議的,他跟白雲說你化學跟生物都考得很好,剛好有這個生化專業招生,又說生化是什麼尖端學科,白雲就很虛榮的報了。
她完全沒有把這個專業跟自己的興趣跟以後的工作聯係過,她的朋友將要走向工作崗位讓她開始正視這個問題,同時又覺得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她已經無力改變什麼了,那種無力感讓她感到如此的累。
她們終於都進船艙睡覺了。
第二天醒來,放眼望去,仍然是茫茫的大海,船走了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仍然在無界的水中央,那種無參照物的不踏實感讓白雲很不安,她在想遠洋水手常年在海上也不是什麼浪漫的職業,她開始盼望看見陸地了。
不知過了多久,在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的時候,有人說快到了。
前麵,陸地,努力看,有一點點,又過了很久,還是一點點,但總算有了目標。
午後,她們終於到達海口。
海口不是目的地,她們還要坐公共汽車,去興隆華僑農場,她三姑一家在哪裏。
沒有時間欣賞風景,趕緊去買票,因為一天就那一班車,買到票心裏才踏實了。
四下環顧一下,海口市也就一個小縣城的樣子,說不上漂亮。
好在她們停留的時間也不長,車子駛出市區才是真正的海島風光,椰林樹影,人跡罕見,越往後走越是如此。
汽車也不按站停,有人說下,司機就停,路邊有人站著招手,司機也停,兩邊全是森林,她們三個是不知道該哪裏停的,幸好,她們的目的地是終點站,白雲的表哥明說好來接的。
三姑是白雲爸爸的妹妹,她怎麼會嫁到那麼遠的海南島呢?
從小父母都是含含糊糊,閃爍其詞的,白雲爸爸的說法是當知青過去的。
這很不通,知青是城市人到農村去,父親家裏本來就在農村,按道理三姑不必去當知青。
但那時候白雲姐弟還小,沒有人去理論。
總之這個遠嫁的妹妹是白雲父親的牽掛。
她父親是大哥,對弟妹都照顧有加,這個妹妹尤甚,所以,這個三姑雖然隻見過兩次,知道是很親的。
小時候,她們姐妹吵架,她爸就會說:“你們現在在一起都不珍惜,將來大了,各奔東西,象你三姑一樣嫁得那麼遠,想見一麵都難”。
她們家族裏,除了白雲爸爸,誰都沒去過海南島,白雲爸爸是因為出差的便利,他去過幾次了。
每次都有三姑親手曬的臘肉帶回來,有一次還帶回來猴子的肉,每次回來都很唏噓,也更憐惜這個妹妹。
明,是三姑的大兒子,白雲真正的表哥,從小白雲就希望有個哥哥或表哥,老表東本來可以勝任這個角色,但他比白雲還小幾天,所以白雲覺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