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煙道:“是在你第一次見我時在那家茶館裏,你對我一笑,你還記得嗎?”
左丘明道:“記得。”他確實還記得那時傻乎乎地對慕紫煙笑了一下,自己差點被嚇死。
慕紫煙道:“都說美女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我自忖並不算醜,歆如妹子更是國色,可我倆的笑好像也沒有那樣的魅力,反倒是你那一笑,就像雷電擊中了我。
“我當時就知道:或是殺了你,或是愛上你,當時也猶豫了一陣,沒舍得殺你,就隻有愛上你了,隻是沒想到,男人一笑也可以傾國傾城的。”
左丘明心下恍然,有一些女人確實是因自己的一笑而陷入情網不能自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笑是甚樣子,至於傾國傾城是絕不敢當的。
慕紫煙道:“你別得意,我告訴你,你若敢再對別的女人那樣笑,我挖你眼珠出來。”
左丘明笑道:“我天天都在笑,你總不能讓我天天板著麵孔吧。”
慕紫煙道:“你平時的笑和那種笑是兩個樣子,否則我真得殺了你,要不然天下的女人不都被你騙得神魂顛倒的。”
五人晝行夜宿,在第四天中午時分趕到了漢水。
漢水漢水乃長江重鎮,素來為兵家必爭之地,便回客棧歇息,因這幾日趕路太急,左丘明深恐冰歆如和徐小乙吃不消,唐邃又有傷在身,是以決定第二日再尋船渡江。
左丘明正獨坐飲茶忽然想起進客棧時,客棧旁有一人影甚是熟悉,他因這一帶並無熟識之人,也為著在意裏,匆匆而過,此時這身影又浮現腦中,愈來愈是清晰,卻想不起來是誰。
“難道有人在監視我們?”他騰地站起來,自己倒被這想法嚇了一跳,雖覺不大可能,卻是坐不住了。
他對慕紫煙說要到長江邊上走走,看能否定下明天的船,便走出客棧。
他左右查看,卻沒見到有熟識的人,正遊移不定間,客棧右邊一個身影橫街而過,正是他要找的。
從背影上看此人衣衫襤褸,腿腳似乎不甚靈便,蹣跚行走。
左丘明認不出是誰,便慢慢跟了上去,要從這人正麵再看一眼,看此人的服飾倒像是丐幫弟子,可丐幫中隻有魯有朋是相識的,魯有朋即便倒立著走,他也能一眼認出來。
前麵那人拐入一條小巷,左丘明也跟著進去,那人似乎是本地人,對街巷極為熟悉,不走大路,三拐兩轉,走的都是僻靜小巷。
左丘明心裏大起疑竇,遮莫是有人故意引自己入彀?
他提神戒備,快步跟了上去。
出得巷口,那人卻不見了,左丘明正感蹊蹺,忽聽左麵有吵鬧打鬥聲,循聲望去,卻見四五個乞丐正打在一處,而引他來的那人也在其中,正被人圍攻著。
那人偶然轉過臉來,左丘明一眼便認出來了,失聲道:
“蔣同維?他怎麼會在這裏?”
當下不及細思,越身過來,大喝道:“住手。”
那幾人聞聲住手,見左丘明豐采都雅器宇非凡,不敢小覷。
這幾人是在這一帶橫蠻慣了的,一人翻著白眼道:“公子可是看不過眼,這幾條街都是我們哥兒幾個的,他是從那裏鑽出來的野種,也敢在老虎嘴裏搶肉吃。”
蔣同維見了左丘明,神色漠然,他滾了一身的泥土,頭上還沾著草棍,眼眶青腫,嘴唇破裂。
左丘明大起憐憫之情,想不到一位名門高弟居然落魄到這步田地,心中為他難受之至,跺腳喝道:“都給我滾,不看在你們魯長老麵子上,把你們爪子都剁掉。”
幾名花子猶待不服,一聽魯長老三字當真魂飛魄散,相互看了幾眼,拔腿便作鳥獸散了。
蔣同維轉身便走,左丘明追上他道:
“蔣兄,你怎麼會在這裏?又怎麼會如此落魄?”
蔣同維邊走邊答道:“是我幾個朋友帶我到這兒來的,他們嫌我累贅,就扔下我不管了,我武功被廢去了,別無一能,除了討飯還能做什麼?
“誰知討飯也不容易,天天要受這些惡丐的欺負。”說著便落下淚來。
左丘明心下淒然,歎道:“蔣兄,你因為我而落到這步田地,我也很是不安,我先請你吃頓飯吧。”
蔣同維苦笑道:“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誰也怪不得,左丘公子若肯請我吃飯,自是再好不過了,我跟你說,我已有三四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說著話蔣同維領他進了一家飯店,掌櫃的一見他進來,便惡聲惡氣道:
“快走,快走,今天沒有剩飯。”
左丘明道:“他今天不是上門討飯,是到你這吃飯來了。”
掌櫃的乜斜著眼問:“他吃飯?你付錢?”
左丘明道:“我付錢。”隨手摸出一小錠銀子,約有四兩多,拍在櫃上,道:
“揀你們店裏最好的上。”
那掌櫃的見了銀子,笑逐顏開,笑道:“客官,您請坐,酒菜馬上就來。”
蔣同維討來水洗了頭臉,又把身上塵土撣掉,和左丘明相對而坐。
須臾酒菜上來,蔣同維也不謙讓,大口吃將起來。
左丘明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更覺可憐,沉吟道:
“蔣兄,你身上已沒武功了,不要在江湖上廝混了,我出來的急,沒帶多少銀子,你吃過飯後隨我到下處,我送你幾百兩金子。
“你買上所房子,在買上幾十畝地,太太平平地過日子,以後還可娶妻生子,享受些天倫之樂。”
蔣同維嘴裏塞滿食物,眼裏卻漲滿淚水,怔怔地望著左丘明。
左丘明笑道:“你慢慢吃吧,我說到就一定做到,你吃飽後咱們就去取金子,我會托人照顧你,你再不會受人欺負了。”
蔣同維好容易咽下口裏的食物,淒然道:“左丘公子,對不住了。”
他手在桌子下一動。
左丘明正感不對,驀地裏脖頸、雙臂、雙腿都被固定在椅子上,他霎時間已明白中了奸計了,大吼一聲,奮力而起,卻動不得絲毫,原來這看似竹子的椅子居然是精鋼做的,兼且鑄在了地麵上,地麵也是一塊鋼板。
後屋裏聞聲而出四五個人,在左丘明身上點了數十指,封住了他全身要穴。
左丘明怒道:“蔣同維,你這狗頭,我好心待你,你卻來害我,是誰收買你來做此事?”
蔣同維低著頭不敢說話,後屋裏又出來一人,嬌笑道:
“是我,左丘公子,要請你的大駕可真費了我一番心思,我這請法夠別致的吧。”
左丘一聞此語,滿腔的怒火登時消釋無遺,笑道:
“言大小姐,原來是你,多謝你這般對我念念不忘。”
言馨玉走過來笑道:“豈止念念不忘,簡直是刻骨銘心,便睡夢中也全是你的影子。”
左丘明聽得出他語氣裏的怨毒,心向下沉落,知道落在她的手裏是絕無幸理,索性放開了,笑道:“我對你也是一樣,一直在到處找你,多日不見,可令我想煞,快把我鬆開,咱們好生親熱親熱。”
卻聽一人惡聲惡氣道:“小玉,他到底是你的仇人還是你的情人?你可給我說明白了。”
言馨玉似嗔似笑地道:“我要是不說呢?你想怎麼樣?”
那人看了一眼言馨玉,一觸到她銷魂蝕骨的眼神,登即骨頭都酥麻了,作揖賠笑道:“不說便不說,我能怎麼樣,你說怎麼樣就是怎麼樣。”
言馨玉俏臉一沉道:“你可聽好了,我不許你過問我的事,我雖然答應了嫁給你,卻沒答應你管著我,你若不願意,現在還來得及。”
那人慌道:“我願意,我發誓絕不再過問你的事,不是我管你,是你管我,我願意讓你管。”
左丘明心中發笑,暗道:這也是一個蔣同維,腦中卻快速搜索著記憶中長江一代有名的人物,驀然叫道:“長江幫武三仙幫主。”
那人大驚,苦笑道:“左丘公子真是聰明,竟猜出是我了。”
左丘明淡淡道:“武幫主,你敢下手害我,不怕長江幫上下遭滅派之禍嗎?”
武三仙走過來,笑道:“左丘公子,我既然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就沒把命當回事,隻要能娶到小玉,便是天王老子我也敢動上一動。”
左丘明歎道:“這就叫色膽包天,倒也怪你不得。”
武三仙笑道:“左丘公子能體諒我的苦衷就再好不過了,你也是個風流人物,咱倆本是同道,隻可惜你得罪了小玉就非死不可了。
“你死後我會叫人年年為你燒紙送錢,你到那麵找幾個女鬼風流快活去吧。”
左丘明道:“多謝你替我想的這般周到,隻是我聽說你有發妻的,怎能再娶言小姐?”
武三仙歎道:“豈止發妻,姨太太也有十三房,可為了娶小玉,沒奈何,隻好把她們都殺了,有了小玉,我在不會看別的女人一眼。”
左丘明身上陡生寒意,這武三仙為了能娶到言馨玉,居然忍心把發妻和侍妾全都殺了,心地之歹毒實令人發指。
當下強笑道:“二位何時成的婚?怎麼沒聽江湖中同道談起武幫主的喜事啊?”
武三仙道:“小玉答應我隻要幫他把你捉來,讓她由著性子處置你,她就肯嫁給我了,可惜你是喝不到我的喜酒了,不過麻煩你合作些。
“讓小玉痛痛快快的把你處置了,我也好痛痛快快地成親了,我一定不會忘了在你墳頭上放上幾杯喜酒的。”
說著當頭一揖,求懇之意甚誠。
左丘明笑道:“這個忙我一定幫。”
武三仙見他笑吟吟的了無懼意,也不由得一豎拇指道:
“好漢子,隻可惜今生不能和你成為朋友了,不過這事一旦傳揚出去,我也活不上三月兩月的,你在那邊等我,我隨後就來陪你,咱們在地下做朋友。”
左丘明一點也不很他,隻是覺得他很可憐,長江幫也算是這一帶的霸主了,武三仙為了一個女人,竟不惜身死名滅,直與飛蛾撲火相似。
言馨玉道:“你們嘮嘮叨叨的有完沒完,快把他抬進去,我還要辦我的正經事呢。”
武三仙道:“對,快把他抬進去,左丘公子,地下再見吧。”
他在桌子下麵一按,扣住左丘明脖頸、雙臂、雙腿的鋼鎖彈了開來,又上來四人把他抬了起來。
四人把左丘明放在一張擔架上,又蒙上他的眼睛,又用一床薄被把他蒙上,這才抬起來向後麵走去。
左丘躺在擔架上,眼不能視物,也無意去猜測他們要幹什麼,隻是集中心力,竭力提起丹田內力,意欲打通被封住的穴道。
叵耐武三仙雖然武功不高,封穴的手法倒自成一家,兼且所有的重穴都被封住,丹田的內力竟爾運轉不來,他情知已是不及,還是專意蓄集內力,準備衝擊被封穴道。
良久,擔架停了,左丘明眼上的布也除掉了,他睜開眼睛一看,是一間精致的閨房,馨香沁脾,一張書案上的小香爐內冒出嫋嫋的青煙。
言馨玉道:“把他放到床上,你們下去吧。”
那四人應諾一聲,把左丘明放到柔軟的床上,提著擔架走了出去。
左丘明愕然道:“言小姐,你不是要殺我嗎?怎麼還不動手?
“你把我弄到這兒來做甚?”
言馨玉冷笑道:“你想利索的死,可沒恁的容易,我得好好想一想,該怎樣好生服侍你。”說著在桌案前坐了下來,拄頤沉思。
左丘明樂得拖上些時間,知道隻要丹田內力凝聚,衝開幾處穴道就大有希望,而隻要有一隻手能活動,就凜然無懼了。
言馨玉想了一會兒,忽然走過來,抓住左丘明的頭發把他提起來,左右開弓,先打了他幾個耳光。
左丘明歎道:“好了,你氣也出了,別再胡鬧了,你外公和父母都在四處找你呢,找不到你他們不知急成什麼樣子了,你還是回去吧。”
言馨玉眼中似欲噴出火來,怒道:“你也怕了,想討饒是不是?
“告訴你,我今天不讓你受夠這些零零碎碎的罪,絕不會讓你痛快地死去,更甭想讓我放了你。”
左丘明苦笑道:“你這又是何苦呢?你也應該知道,我既不會怕你折磨我,也不會怕死,況且你我既無血仇,又無骨怨,你犯得著把自己賣了來對付我嘛?
“長江幫主也算不得什麼厲害角色,怕還入不得你言大小姐的法眼。”
言馨玉怔了一下,方下調,怒道:“你說的沒錯,咱們是無血仇骨怨,可你讓我丟盡了臉麵,我就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非整治的你身敗名裂不可。
“武三仙是什麼東西,也夢想娶我,我過兩天就會找一個武功更高的人殺了他。”
左丘明心頭冰涼,沒想到言馨玉居然要利用一個殺一個,如專吃公蠍的母蠍子一樣,如此歹毒的心地倒也是世上少有,憑她的姿色和混合了勾魂功的眼神,天下男子不被迷倒的怕也不多。
言念及此,便放棄了說服她的念頭,一麵與他周旋,一麵運功衝穴,笑道:
“讓你丟盡臉麵的不是我,而是蔣同維,況且也是你先立意要害我才會惹火燒身的。”
言馨玉歎道:“沒錯,是蔣同維這廝成事不足,可起因還是在你,若非因為你,我何至如此?你可知道我為何恁般恨你?”
左丘明道:“當然是為了當初我見到你時說的那幾句話。”
言馨玉道:“你錯了,那幾句話我是有些氣惱,卻也不至於豁出命來與你作對,還有別的緣由。”
左丘明詫異道:“別的緣由,除此之外,我再無得罪你之處啊。”
言馨玉道:“你錯就錯在沒得罪我上。”
左丘明奇道:“你害失心瘋了怎地?我得罪了你你隻是氣惱,我沒得罪你你反要拚命使潑地對付我?”
言馨玉道:“原以為你是錦繡心腸,卻也和那些蠢貨一樣,愚不可及,一點也不懂得女人的心。”
左丘明道:“女人心、海底針,誰若以為能了解女人的心,那才是自欺欺人、愚不可及,你的心思比海底針還要難以捉摸。
“我哪裏會知道,不過,我現下倒懂得一點了,那就是最毒莫過婦人心。”
言馨玉失笑道:“說你笨你倒靈光起來了,這就算摸到點門兒了。
“你們男人家整天價比勇鬥狠,又道甚‘無毒不丈夫’,其實那是我們女人讓著你們,真要比起‘毒’來,你們男人差得遠了。”
左丘明欽服道:“對你的歹毒,我甘拜下風,這一輩子是拍馬也追不上了。”
言馨玉竟爾大感受用,笑眯眯道:“你這樣可愛的精靈乖寶,卻叫我怎生舍得殺你。”
左丘明道:“你還是快點殺了我的好,便可和武三仙成親了。”
言馨玉勃然大怒,戟指喝道:“你再敢提及一字,我先割了你的舌頭。”
左丘明登即閉口不迭,死了不打緊,若被割了舌頭可慘不堪言了,他眼中充滿駭懼之意,知道言馨玉說道既能做到,不會虛言恫嚇。
言馨玉咯咯笑道:“你怕了我是不是?你是越來越上道了,當初你若是先了解我一點心思,再怕上這麼一怕,我便是拚了命也要來愛你,何至有今日。”
左丘明真還是怕了她,深恐她一時興起,先割了自己的舌頭,再削平自己的鼻子,然後挖了自己的眼睛。
這小女子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是以盡管聽得如墜五裏霧中,既不肯出言相詢,更不敢譏誚頂撞,對他的心思益發摸不著頭腦。
言馨玉又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為甚恁地惱你嗎?我告訴你,就因為你狂妄自大,有眼無珠。”
左丘明不期然間又得這八字評語,直感啼笑皆非,卻不作聲。
言馨玉又道:“當初我們一見麵,你站在一旁,兩眼望天,便似根本沒我這人似的。
“本姑娘天姿國色,當世不作第二人想,可你卻視若無物,真的視之蔑如也還罷了。
“我斜眼望去,在你的眼睛裏,分明是把本姑娘視為糞土,這不比打我罵我更讓我生氣嗎?我不和你結仇還和哪個?”
她越說越氣,抓起左丘明,左右開弓,又是幾記耳光,劈叭之聲大作。
左丘明雖未練過“麵皮如城牆功”這幾下倒堪承受,言馨玉的力道一觸及麵上,便被他的內力化解無遺,渾不在意。
言馨玉怒氣出罷,又把他仍下,繼續說道:“你若真是生平不二色的正人君子,呸呸,哪裏有這樣的人,都是滿肚子男盜女娼的偽君子。
“你如若隻是表麵上不睬我,背地裏卻向我大獻殷勤,哪怕是像那些下流無恥的家夥,暗地裏眉目傳情,甚或半夜時到我的窗下偷看我脫衣服。
“也算你有眼光、有良心,你又是什麼好東西了,風流浪子,偏要偽裝成正人君子似的,真讓我惡心。”
左丘明此時方始恍然,原來竟因自己沒向她暗送秋波,大獻殷勤,也沒到她窗下偷窺她脫衣服,就和她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心下咄咄稱奇,直感匪夷所思。
言馨玉又道:“那晚在內宅裏擺酒,我出來敬酒,你可知曉我為甚要這樣做?
“為的便是你這個冤家,我對你深情款款的一笑,那是送上了我一顆心,你這狂妄自大、不識好歹、有眼無珠、美醜不分的東西,居然跟沒看到似的。
“我那時就像被人扔在地上又踩了幾腳,那時我就發誓,非讓你吃盡苦頭,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是以我便找上了蔣同維這廝,哪知這沒起色的貨,既不中看更不中用,搞得一塌糊塗,逼得本姑娘不得不離家出走,另尋別策。
“總算武三仙這廝比蔣同維還強些,再加上本姑娘的神機妙策,終教你落到了我的手上。”
左丘明歎道:“原來如此,真是聽君一席語,勝讀十年書,我現今才明白自己錯在何處。”
言馨玉笑道:“你隻錯便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如真能幡然悔悟、棄暗投明、步入正途,前途無量啊。”
左丘明失笑道:“錯我知了,卻不知該怎樣改?我本沒甚暗的,又投甚明?
“我先下命在頃刻,可謂是前程短短,做鬼的前程倒或許無量。”
言馨玉氣道:“真是木頭腦袋,死不開竅,你既知錯了,怎不思悔改,我且問你,我美不美?”
左丘明脫口道:“美,實在是美。”
他倒非虛言敷衍,言馨玉姿色雖比冰歆如和慕紫煙略差一籌,但她善於自衒自鬻,煙視媚行之下平添幾分誘惑,再加上她那勾魂奪魄、蝕骨銷魂的媚笑,對男人而言反比冰、慕二姝要妖嬈多多,真真是天生的尤物,男人的殺手。
言馨玉笑道:“這不就改過一半來了嗎?至於棄暗投明,就是說你要投入我的懷抱,與我結成夫婦。”
左丘明目瞪口呆,撟舌不下,再想不到她會有此心思。
言馨玉察言觀色道:“你可是舍不得我如妹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殺了她再娶我,她和我親姐妹似的,我怎會吃她的醋,再說我和她從小就約定長大後共嫁一人、永不分開。
“這下你可安心了吧,快答應我,我放開你,咱們去把蔣同維、武三仙這些豬狗不如的家夥殺個一幹二淨,找到如妹子咱們就成親,我外公和我父母也必是歡喜萬分了。”
左丘明原想假意答應她,待得自由後盡可隨心所欲,然則他深感一諾出口,無異屎盆子扣在頭上,當真是傾九江之水也洗濯不清,終身要蒙受不潔之辱了。
當下緩緩搖了搖頭。
言馨玉大怒道:“你竟不應允,卻是為什麼?遮莫我的美貌、門第還配不上你怎的?”
左丘明不欲激怒她,強笑道:“以你的品貌,要想找什麼樣的如意郎君還不是探囊取物一般,何苦要委屈自己下嫁給我?”
言馨玉諦視他有頃,緩緩道:“天下臭男人雖多,可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卻屬鳳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我倒是遇到了你,也喜歡上了你,快答應我吧,我可等不及了。”
說著俯下身,壓在左丘明的胸膛上,在他麵頰上吻了一下,又把右頰緊貼在左丘明左頰上,口裏喃喃道:
“好郎君,快答應我吧,你答應了我,我今晚就是你的人了。”
左丘明感受到她柔軟豐滿的胸部,更感受到她怦怦如鼓的心跳,耳邊聽著她軟語央求,如麝如蘭的馨香飄入鼻中。
然則心中絕無遐思豔想,反覺似是一條吐著紅舌的眼鏡王蛇爬上身來,周身冰涼,雞栗盡起,它極力忍住胃中的嘔逆感,低聲卻決然地道:“不,我不會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