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寶刀不老(2 / 3)

那自稱張快嘴的小老頭,遊目見了,不由咂了咂嘴,道:

“我說都非等閑麼,看人家吃的喝的!多氣派!”

對身旁的董秀才笑道:“董兄,你說人活在世上最不能缺少的是什麼?”

那董秀才脫口道:“品德。俗話說,什麼都可缺,隻是不能缺德。

“缺者會受人鄙視,遭人白眼!

“雖生於世,而猶活於冰窖之中!

“可見生不如死。張兄以為然否?”

張快嘴微微搖首道:“非也!”

又對古秀才道:“古兄你說呢?”

古秀才稍一思忖,答道:“文才。古語說為君子者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恥祿之不夥,而恥知之不博,若具文才者必修德廣,何患位之不尊,祿之不夥,是故文才為人生最不可缺。”

張快嘴又搖首道:“非也。二位雖知書懂禮,且連這麼個簡單的問題也答不準確。

“看來今日這頓酒我是要白吃白喝了!”

董秀才麵色赫然,道:“人生於世不可缺少的乃是友情。

“無金則貧,無友則孤。貧尚可耐,粗衣淡飯足以度日。

“孤則不可耐。古人說萬兩黃金易得,知心一個難求。

“知心者,良友也,是見友情乃人生不可缺少的。”

張快嘴微微搖首,樣子甚是莫測高深。

古秀才道:“人生於世不可缺少的是誌向。

“無誌者猶行屍走肉,其生混混噩噩,難以成業,庸庸碌碌,雖生猶死。

“而有誌向者,發奮激動,以圖功名,出將入相,端的輝煌。

“兩者間差之天壤,而隻因誌向有無,故人生於世不可無誌也。”

張快嘴搖首微笑,隻是不言。

董秀才與古秀才麵麵相覷,頗費神思。

董秀才道:“也許人生在世不可缺少名稱,名揚遐邇,人皆仰慕。

“設法以攀之,傾心以效之。

“光宗耀祖,顯赫門庭。

“利富金銀,供之所需,隨之所欲。

“自有寒饑之錦衣玉食,寂悶之絲竹豔娛。

“唯名唯利,世人之所求,不可缺少。”

古秀才接聲道:“權勢亦世人之所欲也。

“淩青雲之上世人皆仰敬,馳騎馬之身覽無限風光。

“人求之夢寐,奉若神明。

“其心自樂,其境若仙。

“前耀宗祖,下蔭子孫。該是不可缺之。”

話未說完,店夥已經上酒菜。

二秀才隻是不好意思執杯動箸。

齊望向張快嘴,以求他指點迷津。

張快嘴自己挾了口菜放在嘴裏,又呷了口酒。

然後咂了下嘴,嘿嘿一笑,道:

“告訴你們吧。人生在世最不可缺少的是吃喝穿。

“不吃將會餓死,不喝也會渴死,不穿也會凍死。

“人隻要活著,別的大可不必看得那麼重,皆身外之物得之不歡,失之不憂,自信萬般皆由命,半點不由人。

“人活於世誰不想出將入相,高官得坐駿馬任騎。

“誰不想處溫柔鄉裏,置富貴家中,可總是有人沿街乞討,喘饑號寒。

“有人醉生夢死,花天酒地。

“你們說那些乞丐就沒能力麼?

“他們就不想吃飽穿暖麼?”

頓了頓,見董秀才和古秀才還沒動箸,便知道:

“二位仁兄怎麼不喝?適才咱們不過悶得無聊,隨嘴胡說。

“其實有些事也真讓人聽了氣憤,就像濟南城的巨富皇甫靖出的那門子事,哼……”

董秀才停杯道:“可是濟南承天府巨富皇甫靖麼?

“他又出了什麼令人切齒之事?我們怎麼未曾耳聞?”

張快嘴道:“都說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聞。

“而你們二位卻寡聞得很,那件事幾乎傳遍了山東省了。

“那個皇甫靖不知從何處聽得世上有一絕色美女叫邢婉柔,便在城門口出貼一張‘尋美榜文’.

“若是有誰能為他尋到那位美婦並送至承天府他將賞黃金萬兩。

“你們說,這個老財主是不是錢多了燒的。

“聽說榜文貼出沒到三天,各地送美者已超過一百人,都說自己送去的美女是邢婉柔……”

古秀才一怔,道:“後來呢?”

張快嘴道:“自然都不是,皇甫靖便留下幾個出色的.

“餘之賞金贈銀全部遣回……據說直到現在送美者還絡繹不絕。

“可見金銀的誘惑力之大,也更有好利多事之徒!”

話音剛落,旁邊桌上有一位華服公子轉過頭來問張快嘴道:

“閣下所言可是實情麼?”

張快嘴朝那公子展顏一笑,道:

“自然是實情。我張快嘴說出的話從來都是千真萬確!

“假話廢話虛話胡話大話我從來不說。

“怎麼,這位公子也對這件事感興趣?”

華服公子微微一笑,道:“實不相瞞,我們三人乃是來自關外,正要欲尋找那位叫邢婉柔的美女,始終一點音信也未打聽到。

“適才聽閣下所言,方知早有人張榜相尋,真乃好事。”

張快嘴道:“既然這樣三位何不去濟南承天府等候呢?

“等有一天真的有人送那邢婉柔去承天府,三位豈不可以一睹仙姿了?”

聞言,另一位公子又探過頭笑:“看來閣下是消息靈的人,據人說那邢婉柔豔名滿天下,多年來有意她的人從未停止過尋找,怎麼都未找到?

“還說她情場失意已經自盡身亡了。

“但不知她曾經與誰有過一段佳話?閣下能告訴我們麼?”

張快嘴嘿嘿一笑,道:“我曾經耳聞一些傳說……但不知三位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最先問話的華服公子笑道:“在下穀一狐,人稱玉麵魔星”。

又一指身邊的公子道:“他是我義兄——馬逍遙白英傑,另外的那個是我三義兄來去無影雪雲飛。

“江湖人合稱我們‘昆侖三浪子’。”

張快嘴聞言恭聲道:“久仰,久仰!三位的名頭在中原地方很亮,今日相見真是幸會。”

穀一狐道:“閣下若不介意,你們的賬就由我們付了吧。

“隻求你為我們多介紹一下邢婉柔的情況。”

張快嘴求之不得,急忙道:

“那實在不好意思。但既然三位公子這麼慷慨,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邢婉柔的傳說很多。

“其中最可信的說法是,昔年江湖上有兩個不分伯仲的俠客,一個叫天英俠袁崇武,一個叫天雄俠江遠峰。

“這兩個俠客由仇人而廝殺,後勢均力敵,英雄相惜,結為好友。

“但這兩人都愛著這個邢婉柔。

“後來聽說邢婉柔送給天雄俠江遠峰一幅畫像,然後天雄俠就隱居了起來,他為好友犧牲了自己所愛。

“而那個邢婉柔有沒有跟天英俠……後來就不知道了。

“有人說是流落到海外去了,有人說她發現天英俠另有所愛而一氣之下自盡身亡.

“還有人說她後來又去找天雄俠,兩人隱居一處……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但最近兩年傳說又有新的內容.

“說這個邢婉柔嫉恨天英俠和天雄俠都棄她不顧,便一氣之下墜入煙花,到蘇州當了妓女,改名叫蘇娥眉.

“著實紅透江南,人們趨之若鶩,紛紛趕到蘇州欲一睹這位名妓豐彩仙姿……”

“放屁!”一聲粗野的罵聲打斷了張快嘴的話,鄰桌有一個小矮子拍案而起,走到張快嘴麵前,怒目而視冷冷道:

“你再敢提天英俠一個字我就割下你的舌頭喂狗!

“你若吃飽了撐得難受就回家哄孩子,少他奶奶的在這逞口舌之能,胡說八道!”

張快嘴被小矮子罵了個狗血噴頭,定眼一看這小矮子,穿一身灰衣,背後背著一對鐵棒槌,兩撇黃胡須,一對耗子眼。

蛤蟆嘴還露出兩顆虎牙。

其貌不揚,火氣卻不小。

遂笑道:“小兄弟,你幹嘛發這麼大的火兒?

“我又沒罵你八輩子的祖宗,也沒說你逛窯子搞女人。

“我自己的嘴,我樂意說什麼就說什麼,誰管得著!

“再說……哎呦!你怎麼打人!”

“啪!”又是個響亮的耳光。

張快嘴慘叫一聲,一張嘴吐出一口血,血裏還有兩顆大牙。

抬眼一看出手打自己的這位不是小矮子,卻是個身高過丈,粗腰寬背,壯如笨牛,凶似金剛的大漢。

那小蒲扇一樣的手掌想來還沒用力,不然能一巴掌把他打飛出窗外,再飄出二裏地才能落下,遂也不敢再罵,用手捂著臉,怪兮兮地對這大漢道:

“朋友,咱們井水河水兩不犯……你怎麼幫著他呢?”

大漢豪爽地一笑,道:“王八蛋!瞎了眼的東西,你沒見我們坐在一起喝酒麼.

“告訴你實話,大爺我叫彭彪,人稱大力神,他是我兄弟鐵矮子蔣六。

“我們都是‘神武教’的,你出言膽敢侮辱我們總舵主,先賞你兩個‘麵餅’作警告。

“下次再敢說一句不敬的話就讓你腦袋搬家。”

張快嘴真是暗暗叫苦,自認倒黴,言多語失,今日這虧吃得可不小。

無意間瞥見旁桌的“昆侖三浪子”遂心中惱火,若不是這三個小子讓自己說,自己怎會平白無故挨這分兒冤打,而他們卻在一旁看熱鬧,想到這裏,便朝那“昆侖三浪子”哭喪著臉道:“三位公子,我該打該罵,也就罷了。

“而他們罵你們,你們就這麼認可聽著。

“他們說我吃飽了回家哄孩子,這分明是你們讓我說的這些……”

鐵矮子蔣六很快明白快嘴是在挑撥,厲聲道:

“你快閉嘴!你是想讓這三位朋友為你出氣麼?

“他們不會相信你的挑撥,你還是老實點吧。”

“昆侖三浪子”聞言交換了一下眼色,彼此會意,穀一狐冷冷一笑,道:

“這位小朋友,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會相信他呢?

“他說的那些話的確是我們三位兄弟讓說的,你們打了他分明是不給我們麵子。”

彭彪哈哈大笑,道:“難道你們‘昆侖三浪子’的麵子就很大麼?

“任何人侮辱我們總舵主都不行,你們三位也不例外。

“想找什麼美人就去找,別扯上我們的總舵主,最好也別扯上江大俠。

“隻因你們這些人還不配提到他們的名頭。”

白英傑霍然而立,手按劍柄,冷冷道:

“閣下請放尊重些,若沒學會尊重別人,我們可以教你。

“我們並沒有侮辱蔑視天英俠和天雄俠之意,隻是打聽那位邢婉柔時談及此二人,二位何必如此動怒麼。”

鐵矮子蔣六冷冷一笑,道:“好大的口氣,憑什麼?就憑你們多了一個人麼?

“要打架我們不怕你們。

“你們若覺得我們打這個快嘴胡說的家夥不公平,那麼咱們就到外麵論個公道。

“‘神武教’的人也許有讓人打怕的,卻從沒有被人嚇怕的。”

雪雲飛也站起身,瞥了蔣六一眼,輕蔑一笑,道:

“對付你們這兩個無名之徒還用得著我們三人麼?

“如果我一個人不打趴下你倆,我就改姓蔣。”

蔣六冷道:“這可是你說的。可有一點得先說明白,凡是外人改姓蔣的,在我們姓蔣的家譜上都得排在三孫子輩上……”

彭彪哈哈大笑,道:“那蔣老弟今日豈非白撿了個孫子麼,我也要當爺了。”

雪雲飛惱羞成怒,一伸手抽出佩劍,冷道:“待我在此就結果了你們。”

蔣六見了冷冷一笑,抽出背負一對鐵棒槌雙手一分,道:

“這玩藝兒誰也不用回家現取去。”

對大力神彭彪道:“老兄,亮家什,就在這雅室打一架。”

那彭彪應了一聲,轉身回到桌旁,一彎腰從桌上撿起一條碗口粗細的熟銅大棍,冷哼一聲道:“室裏的哥們兒爺們兒,吃完飯可快點出去。

“我這銅棍沒長眼睛,到時候死的白死,傷的白傷。”

話一出口,室內另幾桌食客遂惶惶然付賬忽匆匆離去,有的還沒吃完也不敢戀桌了。

到了門口欲上雅室就餐的食客也頂了回去,登時一陣大亂。

不亂的是那兩個不尋常人物:老叫化和黑衣人。

兩個人已經喝了三壇子酒,卻還在喝,似乎跟前什麼事也沒發生,依然一碗一碗地對飲,就像十年八年未喝過酒的酒徒。

彭彪見這兩個人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若無其事,不由惱火道:

“喂,兩位前輩,我們要在這打一架,你們不怕濺身上血麼?”

雪雲飛執劍在手,也附聲道:“要喝酒不妨選個別處,刀劍無眼,別為了喝酒丟了腦袋。”

聲音未落,那老叫化轉頭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道:

“小子,這話是你說的?你真聰明,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我早就想割掉腦袋從脖子裏往進灌酒。

“用嘴喝真是麻煩。看你的劍也不錯,就過來幫幫忙割去我的腦袋。

“這樣我就可喝過這位朋友了。”

室內中人俱是一怔,老叫化出言戲弄,顯而易見,天底下奇事再多,也從未見過割掉腦袋還能喝酒的。

待仔細地打量這老叫化,幾人的心中都有些發毛打怵了,穀一狐輕聲一笑,對那叫化施禮道:“老前輩莫不是丐幫幫主穀前輩麼?

“我們眼拙,尚祈恕罪!”

老叫化一怔,嘿嘿笑道:“怎麼?我老夫身上貼著標簽麼?

“哈哈,你們說是那就是吧。

“小子們,你們在這兒大呼小叫的鬧什麼?

“影響了我跟這位朋友喝酒。”

穀一狐道:“您老人家既是丐幫幫主,那就請您給評評理,看到底怨誰,我們正在兒好好喝酒說話,這兩位老兄過來伸手就打……”

張快嘴一旁插話道:“說得是,老人家你看一看我這臉。

“牙都給打掉了……你該是天底下最受人崇敬的老人家了,你一定會主持公道的。”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你們這幫有眼無珠的小子。

“這裏坐著強我十倍的大人物,你們何不請他判斷個公道。

“我在這麼大人物麵前,還能說什麼屁話。”

說著得意地瞥了麵前黑衣人一眼,嘖地一口喝幹碗中酒,輕而易舉把這辣手的事情推了出來。

室內眾人無不驚詫萬分,比丐幫幫主還強十倍的人物在江湖上倒聞所未聞,遂一同投向那個黑衣人,一看之下都覺得丐幫幫主之言或許不錯,此人之氣勢果非尋常,真的令人望而生畏。

黑衣人連頭都沒抬,兀自一碗接一碗地喝酒,仿佛置身曠野,正麵對清風白雲獨飲。

老叫化見了,對眾人道:“你們不認識我這位朋友麼?

“他就是昔年與袁大俠並駕齊驅的‘寶刀王’天雄俠江遠峰。”

聲音不大,但一言剛出,不由令人聞之震驚。

無不肅然起敬畏之感。

“昆侖三浪子”互視一眼,一齊向黑衣人施禮。穀一狐恭聲道:

“久仰江大俠威名。

“今日相見乃我等三生有幸。

“多有搗擾還望不知不怪。”

那鐵矮子蔣六和大力神彭彪也一齊施禮。

蔣六道:“我們是‘神武教’的無名走卒。

“今日有幸見到江大俠,也不虛此生了。”

旁邊那快嘴和兩個秀才,麵麵相覷,見湊不到跟前,便遠遠地向黑衣人一齊鞠躬。

然後悄悄退至門口,匆匆忙忙地溜了出去,都嚇得冷汗涔涔……

黑衣人緩緩望著“昆侖三浪子”,淡淡地道:

“你們走吧。很高興認識你們,你們的賬還有姓張朋友的賬我們代付了,算是見麵的一點表示。”

穀一狐畢恭畢敬地道:“恭敬不如從命,這是江大俠看得起我們,我們這就告辭,後會有期。”

說完話,“昆侖三浪子”悄然退出門去。

黑衣人又把目光投到蔣六和彭虎臉上,淡淡道:

“你們的賬我們也代付了,我下山時穀幫主已經向我介紹了有關你們‘神武教’的情況,不知你們二位屬於那個堂口?”

蔣六恭聲斂氣道:“屬於‘武魁堂’,香主是鞏大年鞏香主,分管河北、山東兩省。

“如果江大俠賞臉能駕臨我們香主駐地濟南,鞏香主定會十分高興,亦是本堂眾兄弟之榮幸。”

黑衣人赫然就是“寶刀王”天雄俠江遠峰。聞言,他淡淡地道:

“我還有事要到嶗山,暫不能去濟南。但你們可以回去告訴鞏香主,去承天府打聽一下皇甫靖張榜尋美的事。

“必要時可以阻止他,任其下去會傷害許多無辜女子,勞而無功。”

蔣六和彭彪齊聲道:“遵命。”

江遠峰又道:“你們騎馬了麼?”

蔣六道:“未曾騎馬,如江大俠需用,我們可以去弄一匹來,這裏我們有許多同堂兄弟。”

江遠峰道:“去弄一匹來,我們如數付錢,你們沒見我身邊有位財神爺麼?天底下除了皇上就數他最富有了。”

老叫化竟說成財神爺,還成了僅次皇帝的第二巨富。蔣六和彭彪強自忍住笑,走出雅室……

江遠峰也走下樓,來到了會仙樓外。

剛站定,便見蔣六牽著一匹黃驃馬從不遠的客棧裏走出,來到江遠峰麵前道:

“江大俠,請上馬,我們那位朋友說你騎他的馬,是他的榮幸。”

黑衣人接過韁繩,抓鞍上馬,低頭對蔣六道:

“我豈可白騎別人的馬,等會那‘財神爺’出來你讓他去找賣主付銀子。我先走了。”

說完,一撥馬頭,雙腳磕鐙。黃驃馬一聲嘶鳴,向前竄出,疾馳而去……

夏日的黃昏是寧靜而美麗的。

但對於風月山莊黃昏卻意味著恐怖與覆滅。

麵臨覆滅,多麼美麗的景致也會顯得蒼白。

覆滅是山莊內每個人縈繞心頭的感覺。

特別是在護莊統領袁世義的心頭,這種感覺更像陰雲一般籠罩著,並愈來愈深刻。

此刻,他坐在客廳裏,神色凝重。

麵對即將到來的危機與凶險,如果有誰還能展顏而笑那一定是個非凡的人。

袁世義不是個非凡的人,是以他笑不出來,非但他笑不出來,就是坐在他身邊的金牌六護衛也笑不出來。

隻因每個人心裏都清楚他們麵臨的處境……

一旦風月山莊遭到覆滅,他們這些擔任護衛者的命運是可想而知的,縱然僥幸不死,又有何顏見六堂香主和教內雲雲之眾。

隻因對手過於可怖,他們實在一點取勝的把握也沒有。

對手就是那個以嗜血凶殘聞名江湖的“天地盟”。

“天地盟”分天罡門和地煞門,皆是江湖上令人聞名色變的匪盜惡人。

總盟主就是江湖上公認的武林中第一大惡魔“血洗乾坤”萬壽山。

“天地盟”的勢力主要盤踞在兩大湖,即江西的鄱陽湖和湖南的洞庭湖。

故江湖上也多稱“天地盟”為“湖匪盟”。

“血洗乾坤”萬壽山就是湖匪出身。所以人送綽號“血洗乾坤”。

因此人嗜血凶殘,殺人如麻。

平生以殺人為第一樂事,曾帶領手下一天屠平三個村莊,他自己就殺死一百餘人。

故人說死在萬壽山手下的人不計其數,血流成河,能洗乾坤……“天地盟”要覆滅風月山莊的消息,是三天前分管江西、湖北兩省的“武劫堂”香主龍海川派人飛馬傳報給風月山莊的。

隻因“神武教”的教規甚嚴,未經總舵主調遣,各分堂香主不可擅自離開駐地。

而接到這消息後,風月山莊的四位夫人欲派人調遣六堂香主回莊護衛,可是已來不及,就是最近的“武魁堂”也遠在濟南……

四位夫人商定暫不召六堂香主回守山莊,一則恐救之不及,二則又擔心從中生亂。

決意由四位夫人及子女護著袁崇武靈柩撤離風月山莊到東海月明島,隨行護衛的是護莊副統領水龍泉及二十名守莊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