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在哪裏呀?”外麵立時一陣拔刀掣劍聲。
慧心笑道:“大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這寺裏來的最多的就是求子的,這求子的哪個不是一男一女一對夫妻來的呀,那可多了去了。”
先前那女人喘口氣道:“慧心師傅,你說話別隻說半截好不好?嚇死人不償命怎地?”
慧心冷笑道:“你們怕還來查什麼?我每日裏吃的是青菜豆腐,又不是上頓下頓的熊心豹膽,我就不怕,敢容留殺人惡魔在寺院裏。”
最先那個冷冰冰的女人道:“你這師傅,有便說有,沒有便沒有,嘮叨什麼?夫人有令,讓我們姐妹四處查看一番,這可使得。”
慧心歎道:“我說使不得有用嗎?你們查吧。
“最好翻箱倒櫃地查,可查仔細了,別讓我最後還落下什麼嫌疑。”
院裏燃起了十盞燈籠,那冷冰冰的聲音道:“姐妹們,來四個人守住這院子四角,其他人隨我挨屋查看,慧心師傅已經答應了,允許我們翻箱倒櫃地查。
“大家看仔細了,床上床下,箱籠櫃廚全查一遍,若查的馬虎,過後出了問題,夫人非得剝了我們的皮不可。”
唐九聽後,心裏絕望了,若是這般查法,神案下的箱子絕無漏過之理,他悔不該一時著急,留在裏麵了,現今想下去挖土取出來,根本來不及了。
玉奴在他耳邊道:“要不我衝出去,把他們引開。”
唐九搖搖頭,他並不畏懼這些下人,他怕的是被她們發現,會毀了整個計劃。
四盞燈籠進了正殿,四處照看著,唐九和玉奴的心卻懸到嗓眼兒了,四名健婦把神殿前後,四個屋角都查了個遍,一人注意到了神案,咦道:
“誰把神案挪到這兒來了?快挪回去。”
四個人放下燈籠,要把神案挪回原處,唐九的魂兒直從頂門冒出去,心跳也停止了,眼睛一閉,歎道:
“完了,一切都完了。”
慧心風風火火跑進來,擺手道:“幾位大姐,可抬不得,這神案重的能累死人,我們累死累活地才抬過來,是為了明天擺放那七位師姐靈位的。”
先前那人笑著鬆開手,道:“原來是你們抬的。”
慧心一拍手道:“這話說的,寺裏隻有我們,不是我們抬的還是鬼抬的。”
一股夜風吹進來,吹得菩薩座前長明燈忽明忽暗,幾個女人均覺陰風砭骨,一股寒意直透足底,一個女人埋怨道:“你這師傅,廟裏供著許多神道,還神呀鬼的亂說。”幾人也無心檢查,提起燈籠出去了。
唐九一顆心又恢複跳動,跳的跟奔馬一樣,身上卻一絲力氣也沒了。
玉奴也是芳魂驚悸,兩隻大大的眼睛滿是驚恐,如同撞鬼。
王府的人見寺中並無住宿香客,檢查的心也便鬆懈下來,隻各處用燈籠照了照,走過場似地結束了,慧心念了幾聲佛,把這十位女人安排到兩個精舍休息,自己回房睡覺去了。
唐九直待外麵燈光全熄,又陷入一片沉寂,才從承塵上下來,這次他不敢再慢條斯理地施展他的大智慧了,鑽進神案裏,匆匆扒開土,把箱蓋打開,在沙漏裏灌上專用的細砂,按刻度定好時間,然後把沙漏與那架裝置連上,移開堵住沙漏的木塞,這架裝置便正式開始運作了,唐九把箱蓋合上,土也重新掩好,玉石板傾斜著覆蓋上麵。
他撩開黃幔鑽出去,又細心地把四麵垂地的黃幔展平,然後到殿門處與玉奴會合,兩人在殿門處伏身等了半晌,確認院內無人走動,才一躍而起,電光石火間已衝過庭院,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間,玉奴在裏麵插好門閂,靠在門板上嬌喘籲籲,唐九則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倒在床上。
大清早,慧心便來敲他們的門,進來小聲道:
“公子,少奶奶,今天王府的人要來做法事,兩位就在屋裏歇著,千萬別露麵,吃的喝的我叫人送進來。”
唐九怫然不悅道:“大師,他們做他們的法事,我們該做什麼做什麼,礙著他們什麼了?”
慧心急道:“不是這樣說,昨晚他們進來,非要查住在這裏的客人,我哪能讓他們做這種冒犯客人的事兒,就推說沒有。
你們二位若是一露麵,就又是事兒了,他們財大氣粗,我也惹不起,兩位小祖宗、小祖奶奶就作成我則個。”
唐九見火候到了,便笑道:
“大師既這樣說,小可也不能給您惹麻煩,這樣吧,整天悶在屋裏太氣悶了,況且白天人多眼雜的,也難保不被他們看見。
“不如還用昨天那輛香燭車把我們送出寺去,我們在城中玩兒上一天,晚上再回來,豈不兩便。”
慧心拍手道:“著啊,還是公子讀書人想的周到,我是被他們鬧得昏了頭了。”
她急忙出去,隻說要為法事采買香燭燈油,命人套好車,停在唐九房前,唐九二人便從房門直接鑽入車裏。
車子到了寺院大門,金府把守的人隻問了一聲,便放行了。
也沒上前查看,他們接到的命令隻是不許人進,沒包括不許人出,查看更不是他們的事。
駛過一條街後,唐九、玉奴回頭望著清涼寺,都有生出龍潭,活出虎穴之感。
派去清涼寺的人很快傳回報告:
清涼寺沒有住宿的香客,檢查後毫無異常,謝玉嬌和金五倫都放心地睡去了,馬如龍的心裏卻依然安定不下來。
他又把唐八和唐十三的遺物檢查了幾遍,還是得不到絲毫啟發。
他對那些帶回來的沙漏也研究了半天,得出的法論和雷霆一樣:
這東西除計時外,沒有其他用處。
他盤膝坐在床上,反複思忖如果凶手要再次暗算,會采用什麼方式,想了一個時辰也沒想出來,自己也覺得可能性不大。
畢竟那架裝置龐然大物,要安放在眾人聚集的場所而又不引人注目幾乎是不可能的,大家吃一塹長一智,沒人再會莽撞到隨便打開一口箱子或類似的東西,清涼寺已經封閉,凶手混進去的可能性也沒有,所以凶手幾乎是無計可施。
盡管排除了各種遭到暗算的可能性,他心底深處卻依然有一點不安在蠢蠢跳動,他知道那就是警兆,是在大山裏師傅為他設置的各種險境裏磨煉出來的對危險的直覺,而這種直覺一次也沒騙過他。
辰時初刻,他帶著隱隱不安的心情隨峨嵋和三府到了清涼寺,他問明作法事的地點是正殿,便先進去查看一遍,菩薩像前後,牆邊屋角,甚至承塵上也每根梁上都查到。
那麵可安放東西的巨鼓也被他拿起來,掂掂分量,又敲了兩下,確定鼓中空無一物才肯作罷,但他卻沒去查神案下麵,過後他也曾為此自責,自己怎會漏過如此明顯的目標?
最後也隻能解釋為是自小被師傅灌輸的對神佛的敬畏,恰如他絕不可能去把菩薩塑像開膛破肚,查看裏麵是否藏有爆炸裝置一樣,神須敬畏,佛也一樣,盡管他既不信神也不信佛。
雷霆也緊隨他身後複查一遍,他也沒去檢查神案下麵,他倒不是敬神信佛,隻是太相信馬如龍了,認為馬如龍覺得沒問題的地方就絕不會出問題。
兩人最後還在每塊玉石板上敲擊聽聲,以防被人挖空,在裏麵埋下裝置,然後作個踩踏觸發機關。
檢查完畢,馬如龍走出殿門,對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的謝玉嬌點點頭,意示:
這裏是安全的。謝玉嬌放下心,這才命人準備法事。
須臾,少林方丈法聰和苦雨、苦覺兩位高僧來到,他們三位是今天法事的主角,他們剛進院子,丐幫幫主花子明和分舵主張乾也到了,後麵還跟著八個人,丐幫八大長老。
苦雨一見花子明,怒氣陡生,便欲過去和他理論,卻被苦覺死死拉住,花子明對他的怒目而視佯作不見,與眾人施禮寒暄後,對金五倫道:
“金五爺,今日是為峨嵋七位師太做頭七法事,你怎麼借此機會擺上鴻門宴了?”
金五倫詫異道:“花幫主此言何意?”
花子明用手一指外麵,怒道:“你的人把外麵都層層包圍起來,一個個劍拔弩張的,不是衝著我們,又是衝著誰來的?
“本座聽說金五爺想把我丐幫從金陵城掃地出境,是不是要借今天的機會下手呼?”
金五倫笑道:“看來花幫主今天不是來參加法事的,而是要和我爭地盤呀,難怪八大長老齊至。陣容強大啊。”
他心裏戒意陡生,他研究過花子明的做事手法,舉凡八大長老齊聚一處就是花子明要對某幫某派下手的前兆。
但以往八大長老都是隱身暗處,這次緣何擺到台麵上來了?難道是想給自己來個下馬威,以報自己挖出他奸細之辱?
許靖雯見兩人針尖對上了麥芒,忙笑著解圍道:
“花幫主,金五爺此舉也是為了我等安全,害死我師傅師叔們的凶手還藏匿城中,他們手中還有凶器,不得不防啊。”
花子明用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道:
“許姑娘,你還太年輕,涉世太淺,全不知人心機械之深,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七位師太武功蓋世,因何遭人暗算?隻因家賊難防啊?”
謝玉嬌笑道:“哎喲,花大幫主,這話可得說清楚了,家賊是誰呀?
“難道是峨嵋派也被人派進了臥底,與凶手裏應外合害死了七位師太?”
花子明昂然道:“當然不是,峨嵋派都是七位師太一手調教出的好弟子,焉能有奸細。”
謝玉嬌道:“那就明白了,七位師太是我、雷堂主和金五爺共同約來的,家賊一定是我們了。”
雷霆也笑道:“五哥那裏挖出個臥底,我那裏也剛挖出個奸細,我們倒成了家賊了,敢問是哪家的賊呀?”
花子明連連擺手道:“不,不,不。雷堂主誤會,我也不過這麼一說,並非實有所指。”
他原想把矛頭對準金五倫,最好能激他出手,自己就有對金陵王下手的理由了。
沒想到牽涉到王府和霹靂堂,他可不想樹敵太多,他聽雷霆也挖出一名奸細,更是心慌,他向張乾看一眼,張乾微微搖頭,他自己沒往霹靂堂安插臥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所以怕是張乾自作主張,搗的小動作。
少林方丈法聰淡淡道:“花兄,今天是為七位師太的法事,題外的話就不要講了。”
花子明見他法了話,才不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