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有機關,馬如龍知道,更知道在哪裏,但那是開啟那道門的。他沒發現其他的機關,卻敢斷定一定有,隻是他還沒找到。
這間地下室究竟是什麼用途?他心裏疑惑著,金頂上人是武林中響當當的角色,他絕不會為了躲避別人的追捕或暗殺,而構建這樣一間地下避難室,相反,據馬如龍推測,上人倒是專幹這行當的宗師級的人物,若說為了藏件物事而構建這間密室,更是無稽之談了。
許靖雯扶著椅子站著,一動也不敢動,更把身體的重量都提了上去,若在她腳下放兩枚雞蛋,也絕不會踩破,真正做到了身輕如燕,就是太耗功力了。
馬如龍看到後,笑道:“你不必戰戰兢兢的,放心大膽地走動,什麼東西都可以摸,可以碰,你要是撞上了機關,倒是幫上我的大忙了。”
許靖雯道:“都是你嚇的我,反倒笑話起我來。”話雖如此說,心裏卻輕鬆了,她四處走了走,活活氣血。
馬如龍道:“不是笑你,隻是讓你放心,有外麵那道死亡通道的保護,這裏麵不會再有攻擊性的機關或陷阱。”
馬如龍如此說,也是按常理忖度,心裏並不能十分肯定,但他現在苦惱的不是要對付什麼險惡機關,而是根本找不到機關所在,他感到自己走進了一個死胡同。
兩人又重新搜索一遍,許靖雯真的放心大膽了,到處敲敲打打,隻差把牆麵刮下一層,幸好是在地下,若不然兩人真會把牆壁都拆了。
許靖雯停住手,泄氣地道:“別找了,這裏什麼都沒有,這是條死胡同。”
馬如龍心裏驀然一動,脫口道:“你說什麼?”
許靖雯拉長了聲音道:“我是說這裏什麼都沒有,別白費力氣了。”
馬如龍腦子裏電光石火般一道亮光閃過,他喃喃道:
“我早覺得有什麼不對了,你說得對,這裏的東西太少了。”
許靖雯道:“我不是說這裏的東西少,而是說沒有咱們要找的東西。”
馬如龍不理她,繼續整理自己的思路,道:
“這裏有套茶具,卻沒有茶葉,有泥爐泥壺,卻沒有水,上人嗜酒,這裏卻連一滴酒也沒有,而且也沒有食物。”
許靖雯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他也許隻是閑時到這裏來坐一坐。
“酒、水、茶葉他可以帶下來呀,他如果不在下麵吃飯,自然不用貯放食物了。”
馬如龍道:“不對,這裏可不是休閑茶室,建這樣一間地下密室是在地麵上蓋十幢房子的工程,它的用途隻有一個,就是危急時躲到下麵。
“上麵連常見的撳按式開關都沒用,而是用的步法組合式開關,就是讓人沒法查出來,上麵的人就是把房子拆了都沒用。
“除非掘地三尺,下麵又是一條死亡通道,這道門還是用的複合式開關,就是有人發現了。
“隻要不知曉機關的開啟法,還是走不進這扇門裏,反而要在通道裏喪命,這些都說明了這間密室的用途。”
許靖雯想想、點點頭:“你說的當然有道理,可上人建的時候也許是為了這個用途,可是後來他或許覺得用不上了,就不在這裏放那些東西了。”
她懂得陰陽五行,對機關消息卻是一竅不通,她也折騰得疲乏厭倦了,很想回到上麵去。
馬如龍也感到是撞到牆上了,卻不甘心回頭,他知道事情越是到絕望的時候,離找到新的的出路也就越近了。
許靖雯坐在躺椅上,眼皮重的像兩座山,她看馬如龍怔怔地站立著,歎道:
“你還把那套魔法再施展一遍吧,或許就能打開暗藏的機關了。”
馬如龍苦笑了笑,這種複合式機關看似天衣無縫,其實還是有明確標誌的,隻是這種標誌在外行人看來毫無意義,許多時候根本察覺不到,但若無這種明確的標誌,設置機關者自己也無法操縱機關了,馬如龍在屋子裏要找的正是這種標誌或者說是記號,卻一個也沒找到。
他看到許靖雯困倦的樣子,也歎了口氣道:
“你再堅持一會兒,我送你上去休息。”
許靖雯迷迷糊糊地道:“那你還要下來嗎?”
馬如龍想了想:“算了,這裏也許真是死胡同,再到別的地方碰碰運氣吧。”
嘴上雖這樣說,心裏卻知道很渺茫,他是從爆炸案後,覺得金頂上人屍體失蹤,被偷換成子母連環彈太過詭異,才開始研究莊子的建築格局,時間雖然不長,莊子內外基本也都勘察到了,卻隻發現了客廳裏這處機關。
他走過去開門,開門的機關就在門的上邊,其實隻是個開門的把手,從嚴格意義上講算不上機關,所謂機關首先必須具備隱藏性,或是埋藏於牆裏,或是埋藏於地下,甚至巧妙地隱藏於各種家什中,而這種凸露於表麵,讓人一看便知用途的也隻能算是簡單的工具了,如同大多數門上的鐵環一樣。
剛走到門邊,尚未伸手去扳那個把手,門卻自動打開了,馬如龍腦子裏轟然一聲,心裏卻也好像打開了兩扇門,他怔立在那裏,舉在半空的手僵硬了。
許靖雯嚇了一跳:“怎麼了?你觸到什麼機關了嗎?”濃濃睡意立時嚇沒了,全神戒備,提防從牆裏或地下射出的飛刀強弩。
馬如龍苦笑道:“這真應了那句話: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東西明明就在眼前,我卻還滿天下的去找。”
他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嚇的,而是羞愧。
這東西他一進來就看到了,卻隻當它是開門用的,全然未料到門是自動打開的,當他進來時,門是自動合上的,他以為是受外麵開門的機關控製,卻未察覺在裏麵開關門的控製機關就在他腳下,隻要人的腳踏上去,門就會自動開合。
如此一來,門上的把手就是多餘的了,能設計出如此精妙機關的人,絕不會再在上麵設計一個多餘的裝飾品,那等於是美人臉上長出一個贅疣,也是整個機關布局的絕大敗筆。
馬如龍握住了把手,心卻沒來由地顫了一下,許靖雯手撫胸口,道:
“你又怎麼了,一驚一乍的,非得把我的魂兒嚇掉不可呀?”
馬如龍道:“這個把手有可能是開啟某道機關的,但它的位置太明顯了,所以也很有可能是誘餌,是陷阱,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冒險?”
許靖雯道:“那你敢冒這個險嗎?”
馬如龍道:“我是個賭徒,遇到這種挑戰是絕不會回避的,不過,你沒必要和我冒險,所以我覺得還是把你先送上去的好。”
許靖雯用挑戰似的目光看著他:“你估計是陷阱的可能有多大?”
馬如龍道:“如果是我自己在這裏,我寧願估計隻有三成的可能,現在我多估一些,也就是五成,但你要知道,即便隻有一成……”
許靖雯打斷他的話道:“哪怕它就是個陷阱,隻要你敢往裏跳,我也會和你在一起的。”
她說著,蹺起腳,那手放在馬如龍握在把手的手上,用力向下一拉。
沒有沉悶的機括聲,兩人卻都感到腳下一陣震顫,馬如龍此時表現出了賭王的風範,鎮靜而且從容,許靖雯則一把抓住馬如龍的胳膊,身體也不自禁地靠了上去。
對麵的牆壁動了,一片高約一人,寬約兩尺的牆壁好像被一把鋒利的刀割下來似的,向地下沉去。
“你贏了。”許靖雯激動地道,心裏卻在慶幸:這至少不是個歹毒的陷阱。
馬如龍臉上並無喜色,這倒不是謝安式的矯情造作,而是他心裏早已斷定:
這屋子裏不會有攻擊性機關或陷阱,他不禁又向上望望那個把手,這扇門一打開,就好像是張嘲笑他的醜陋的大嘴,他聽過一個人騎在自己的驢上,卻還滿世界尋找自己的驢的故事,自己也不幸做了一次這樣的蠢人。
兩人走進去,卻是間儲藏室,十幾個大酒壺似的錫壺裏放著各種名茶,產自峨眉山附近的居多,旁邊是十幾壇酒,都是上人最喜歡喝的女兒紅,泥封完好,透出絲絲醉人的酒香,馬如龍老實不客氣地拍開一個泥封,捧著壇子喝了兩大口,他真需要這東西提提神。
“你看這是什麼?”許靖雯驚喜地叫著。
她在一道簾子後麵發現一個小水池,水池的底部竟是一眼泉水,泉水緩慢卻不斷地從地下湧出,蓄滿水池後又不知流向何方了,她用浮在水麵的一隻瓢勺起水,咕咚咚喝了下去,她是真的渴極了,“真好喝,不比我們山上的山泉差多少。”
一麵牆上還掛著一塊塊臘肉和一串串臘腸,可惜是生的,旁邊還有幾簍精炭和各種家什,看來金頂上人還真有在此長居久安的打算。
許靖雯看了一遍後,頗感失望:“上人也真會搗玄虛,這點破爛東西也值得如此珍藏嗎?”
馬如龍也有同感,單單一間儲藏室無需設置任何機關,要在牆上做那樣一道機關可絕非隻是做扇門那樣簡單,更何況這裏其實連一扇都是多餘的,直出直入拿起東西來不是更方便嗎?
“東西好像也不在這裏。”兩人又徹底把這間儲藏室檢查了兩遍後,許靖雯徹底失望了,疲乏與困倦又不可抵製地侵襲上來。
馬如龍這次學了個乖。他還沒發現這裏有機關,但他敢斷定這裏一定有,這是他的感覺告訴他的,而他的感覺從沒騙過他,這次他不往複雜高端處去想,而是從最簡單平易處去想,要從林林總總的各類東西中找到一個隱藏的機關,殊非易事,因為能做成機關的種類和形式幾乎是無限的。
但他並不失望,而是趣味彌增,精神振奮。他現在已對整個機關布局充滿了興趣,不再去想自己要找什麼,而是迎接挑戰似的要破解整個機關,一處也不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