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如龍苦澀地一笑,搖搖頭,他不是那種人,也做不出那種事來,色鬼和花花惡少也不是朝夕間可以速成的。
馬如龍對許靖雯說了這些,說得苦澀而又絕望,許靖雯道:“這些我都知道了。”,
馬如龍一怔:“你怎麼會知道?”
許靖雯道:“姑姑和天星姐前幾天都對我說了。”
馬如龍更為詫異:“她們怎會對你說這些?”
許靖雯幽幽道:“她們也許早料到有今天了,她們說看出我和你之間有什麼了,可這個‘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那時真沒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呀,你說呢?”
馬如龍想想,也道:“是呀,我們之間那時什麼都沒有,連條狗都沒有。”
許靖雯撲哧一笑,又擰他一把,道:
“你別逗我,人家跟你說正經的呢,姑姑說我看你的眼神跟當初天星看你時一模一樣。
“她還說並不在意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怎樣發展,但要讓我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就對我說了這些,並說這是她對我應盡的責任”
“天星對你說了什麼?”馬如龍追問道。
許靖雯幽幽一歎道:“天星說你對女人就像燭火,女人就像飛蛾,無論怎樣掙紮,即便被燒毀的命運,最後還是會一頭撲進燭火裏。
“她說她當初曾苦苦掙紮了好多天,最後還是決然撲進你的懷裏,但她絕不後悔,她還笑我說,看我的樣子就快變成第二隻可飛蛾了。”
馬如龍一陣心跳:“那她沒勸你離我遠些?”
許靖雯歎道:“沒有,她隻是說命運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她最後對我說,你表麵上快快樂樂,心裏卻很苦。
“她願意全天下的女人都像她一樣愛你,隻要你真正快樂,她說這話的時候哭了。”
馬如龍如中雷擊,怔怔地坐著,胸口劇烈起伏著,似乎喘息為艱,他和王夫人長談後,心裏時時感到絕望,但和天星在一起時,他還是滿懷愛心和激情,不意天星還是覺察到了,他也知道,天星的心裏比他更苦。
許靖雯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自顧自地說著:
“我當時還嗔天星笑話我,我真沒想到我們之間會發生什麼,更想不到會發生這種羞人的事。”
馬如龍收拾起苦悶的心情,他已經想明白了,以後的事也隻能合眼放步,聽憑命運的安排了,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就要盡情地快樂。
說不定哪天,懸在頭頂的命運之刃就會砍落下來,他笑道:
“這一切我也沒想到,怎麼會發生呢?”
許靖雯忸怩一笑,嗔道:“你還有臉問,人家不過是想偷著親近你一下,哪知道是把自己送進了老虎口裏。”
馬如龍笑道:“那你一定是親錯了,一口親在老虎嘴上了。”
許靖雯縱身撲到他身上,兩手卡住他脖子,氣道:
“你還敢賣乖,什麼老虎,我要把你打成老鼠。”
兩人打鬧了一陣,身下還真是頭老虎,可惜隻剩張虎皮了。
馬如龍躺在虎皮上,對身下的仁兄不禁有同病相憐之感了。
“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無法了的心願,你說還有未了的心願,都是什麼?”她打鬧累了,躺在馬如龍身上歇息,忽然想了起來,心下暗道:
“你甭想蒙混過關。”
馬如龍便對她說了,下山時師傅命他做七件能讓他滿意的漂亮事兒,才許他在江湖自立。
否則就得回山裏隨師傅修煉一輩子。
馬如龍道:“我師傅說隻給我這一次機會,要麼能讓他滿意,要麼等他死了我才能出山。
“可若想把他那一身神鬼莫測的本事學全了,我非得投胎轉世幾次才行。
“若說等師傅駕歸道山,以他老人家修身養性的功夫,一定比我活得長,我隻有珍惜這一次機會了,逃避是不可能的。
“我們能逃到一個皇上找不到的地方,但絕對逃不過師傅的手掌,他找不到的地方這世上還沒有,上天入地都不成。”
許靖雯道:“那什麼是能令他老人家滿意的漂亮事呀?”
馬如龍苦笑道:“這就沒準了,師傅滿意時會派人送信給我。”
許靖雯問:“期限是多久?”
馬如龍道:“十年。期限倒是足夠,隻是這世上的事能令他滿意的太少了,扳倒淩峰倒是一件。
“可淩峰一百年裏才出一個呀,而且下次我也不會那麼幸運了。”
許靖雯來了興致,問道:“你的武功真的比淩峰高?
“江湖上傳的神乎其神,這簡直不敢想像。”
馬如龍隻好耐心跟她解釋,他是稀裏糊塗中一頭撞死了淩峰,事後他自己分析,淩峰當時正全力攻擊一掌,待發先是主子最愛的新月公主時,又全力收回,不但傷了自己,而且散了護身罡氣,馬如龍適時全力撞去,才得以一頭撞中他毫無抵禦能力的胸口要害,而當時淩峰的功力也僅有三成左右了。
馬如龍為她分析後,又道:“我的武功肯定不如淩峰,究竟差多少也很難說,我在他手下頂多也就能毫發無傷地逃走而已,想取勝根本不可能。”
他還是第一次對人說起這事,隻因許靖雯也是武林高手,而且是峨嵋掌門。
許靖雯聽得神往不已,馬如龍說得雖簡單,那卻是所有武林中人心神向往的一戰,隻因不知內情,更增添了種種神秘色彩,“若是當時我在旁邊,該有多好啊。”她陶醉般的喃喃道:
“心裏又湧起對馬如龍的無限崇拜之情。”
“所以在做完讓師傅滿意的七件事前,我還不能自由地決定自己的事。
“等我做完這七件事後,你如果還想與我逃離人世,過與世隔絕的生活,哪怕就是在這裏,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你。”馬如龍真誠地道。
“可是十年哪!還有要做完七件不可能的事。”
許靖雯不是叫,而是痛苦地呻吟著,不過,她很快又高興了,“那麼你答應我,每年都陪我到這裏住些日子,這可不許反悔,十年以後的事那時再說吧。”
馬如龍笑道:“一定,隻要我還沒被人家攆的像兔子似的滿天下逃。”
許靖雯皺眉道:“淩峰死後,大內也沒有了不起的高手,你真的怕他們?”
馬如龍苦笑道:“我並不怕他們,但他們能毀了我的親人,毀了我的朋友,這才是我最怕的。
“所以我一直混跡市井,連朋友都不交,就是為此。”
許靖雯心裏也並不想馬上和他逃到與世隔絕的地方,畢竟她是新任峨嵋掌門,武林中最輝煌的前程已展現在她腳下,她隻是知道熊掌與魚不可兼得,所以寧願舍棄峨嵋掌門的崇高權位,心裏卻還有些患得患失的,而今她雖沒完整地得到馬如龍,卻還能保有峨嵋掌門的身份,她也隻能滿足現狀了,這畢竟要比斷然舍棄一種要好些。
她還是有些想不通,蹙眉道:“皇上和公主也真是不講道理,你為他們立了大功,他們非但不感激你,還如此狠毒地對付你。”
馬如龍道:“愛與恨有時不是相隔一線之間,而是同一事物,就如同一枚銅板的兩麵,他們也很感激我,這就是愛的一麵,我拒絕了。
“是我把這枚銅板翻了過來,他們要對付我,我也毫無怨言。”
他心裏也是感慨萬千,無意間與皇家結下終生難解的梁子,還結的有些莫名其妙。
葉玉鳳在焦躁不安中又苦熬了兩天,她心裏不時有個聲音響起,惡毒地嘲笑她:
“人家早就遠走高飛了,你隻是無能,找不到人家,才傻子似地幹等著,你就爽快承認自己無能吧。”
她一邊與這種聲音辯論、掙紮,一邊還要裝出鎮定自若的樣子,好在她有紗巾遮麵,最易暴露內心的眼睛和麵部表麵別人無法看到,而她出入時的舉止一向是那麼文雅莊重,甚至看上去飄飄若仙,她要時刻保持自己在教眾心中的天人般的形象,這才能激發並保持教眾對她的最虔誠的膜拜和最深層的畏懼。
兩架子母連環彈已經拆完了,所有人都時刻保持待命狀態,她知道再拖上幾天,這種狀態就會變得鬆弛怠懈,一旦有事,也很難迅速調整到臨戰狀態,她焦躁之中又平添了幾分憂慮。
她四處看了一圈,感到右手時不時有些痙攣,左眼皮也狂跳不已,連一向安安穩穩盤在她手臂上的金線王蛇似乎也感應到她的心情,變得蠢蠢欲動,她沒想到自己倒要最先崩潰了,她長吸口氣,鎮住浮動的元神,一如既往地邁著流水般的步伐,保持著女神的姿態,在教眾膜拜的眼神中回到了臥室,她急需一大壺又濃又釅的普洱茶。
一進臥室,她的神態全變了,如同斷酒三日的酒鬼撲向酒壺般撲到桌前,抓起那壺涼茶咕咚咚倒進肚子裏。
濃釅的茶水不知是振奮還是麻痹了她的神經,她的心倒是靜下來了,這時才發現,桌上有一封折疊的信柬。
她打開一看,上麵隻寫著:
馬如龍、許靖雯在張莊,下麵沒有署名,隻有一朵金百合,不是畫上的,而是用金片鑲嵌、粘上去的。
她瞳孔立時都放大了,也射出一股奇異的光芒,然後她好像一名最虔誠的教徒,跪在地上,把那封信高高舉過頭頂,然後又把信貼在臉上,最後她有些遲疑,仿佛怕褻瀆了聖物般,把她鮮紅的唇貼在金百合上。
“神啊,主啊,奴婢永遠聽從您的召喚。”她狂熱而且迷亂地喃喃著。
過了一刻鍾,她一陣風般衝出屋門,找到賈南圖、蘇無味,告訴他們馬如龍在張莊,馬上傳齊人眾,帶上所有致命的武器,一定要在張莊解決馬如龍。
賈南圖、蘇無味聽得瞠目結舌,不知這消息來自何方,是否確實,但從她的語調中知道教主已處於最亢奮的狀態中,這種時候,任何人對她的命令都不能有任何疑義。
一刻鍾後,五毒教所有人馬分成幾路向城外趕去,一到城外,又聚合一處,殺氣騰騰地撲向張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