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3 / 3)

床上被褥整齊,無人。

他握著暴雨梨花針轉了一圈,屋裏委實無人,他身上卻出了一身冷汗,這一滾,一彈雖然姿勢不雅,卻是他一身武功精華所萃,即便馬如龍看到,也會大讚一聲好,卻也耗去他不少功力。

他進了灶間,卻發現灶下無火,伸手摸摸,冰涼一片,至少一個時辰內這灶下沒生火,可那煙囪的煙分明是從這灶下冒出去的,他感到後背冷嗖嗖的,雖沒想到鬼,卻也感到太過詭異了。

他想了一會兒,卻想不明白,疑神疑鬼地走出灶間,抬頭卻發現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黑影,他登時亡魂皆冒,想也不想,一按撳紐,銀光暴射,一筒暴雨梨花針全射了出去。

馬如龍悠然自得地品著茶,全然不知他煮茶冒出的煙害苦了多少人,當然他也不知道他燒的炭火會在地麵上冒煙,還以為如同水一般散入地下某處了。

許靖雯在旁,兩手支頤看著他,見他極為享受的神態,頗感欣慰,這茶就是峨嵋金頂產的,她問道:

“好喝嗎?”

馬如龍點頭道:“極品,委實是茶中極品,上人倒真會享受。”

許靖雯道:“這是自家產的東西,有什麼稀罕?

“你若是喜歡,我每年送你幾斤,不,要你自己去摘,我陪你一起摘。”

她遐想著和馬如龍二人在碧綠的茶林中一同采茶的情景,雖未飲茶,卻已陶醉了。

馬如龍剛想點頭,耳朵卻豎起來,皺眉道:“我怎麼聽到有聲音,好像一個人慘叫的聲音?”

許靖雯也依稀聽到了叫聲,卻沒聽準,豎耳諦聽,又聽不到聲音了。

她笑道:“可能是風吧,秋冬的風有時聽上去也是鬼哭狼嚎的,跟人的慘叫差不多。”

馬如龍潛運功力,耳力倍聰,仔細聽了一陣,再無動靜,放下心來,要對她點的頭才點下來,意義卻不同了。

“對了,我一直想問一件事,卻難以啟齒。”馬如龍道:“如果不涉及你們派中隱秘的話,就告訴我。”

許靖雯輕輕歎了口氣,笑道:“你問吧,我現在對你沒什麼可保密的,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他溫柔的目光諦視著馬如龍的臉,那正是熱戀中的女人情願為自己心上人付出所有一切的表情。

馬如龍道:“別,如果是你們的隱秘就別說,我知道了還得替你保密,一個人心裏藏了太多的秘密也是很痛苦的。”

許靖雯心頭一熱,不禁親他一下,笑道:

“難怪我對你恁地癡迷,你最懂我的心了,你問吧,我掌握分寸,不給你增加負擔就是。”

馬如龍道:“你們接到金五爺的信後,是不是檢查了他在峨嵋金頂的住處?

“查沒查到可疑的物事?”

許靖雯想了想,搖頭道:“沒有。我師傅領我們當夜就檢查了上人的金光寺,他那些弟子不知怎麼也得到了消息,都跑光了。

“金光寺裏壇壇罐罐的可真多,還有些稀奇古怪說不出什麼用場的物事,就是沒有我們要找的物事,當然也沒有金百合。

“你不會懷疑上人也是吞了魚餌的人吧?”

馬如龍道:“凡事皆有可能,但在沒找到證據前,一切也都隻是可能,包括我假設的那個強大的神秘組織。”

蘇無味一聽那聲慘叫,也正是馬如龍在地下聽到的叫聲,心頭一涼,卻也放鬆了,他覺得兩個膝蓋還有些發軟,適才那一瞬間他幾欲虛脫,若當真被馬如龍堵在裏麵,真就不堪設想了。

他聽得出來那聲慘叫是教中一名弟子的,“蠢才,找死也不分地方。”

他心裏暗暗罵著,誤殺一名弟子他不會感到絲毫不安。此時門外風聲大作,他辨得出是有幾人撲到了門邊、窗下,他立知不妙,壓低聲音喊道:

“別動手,是我。”

他忽然想了起來,趕緊問了一句:“殺?”

門外一個聲音低聲答道:“馬。”

門外傳來人們緊張過度又放鬆下來的喘息聲。

賈南圖出現在門口,低聲道:“老蘇,你搗什麼鬼?自家人也殺?”

蘇無味氣惱地道:“這個蠢貨,明知我在屋裏,招呼也不打,口令也不說,一下子就從門口冒出來了,我還以為是馬如龍呢。”

葉玉鳳規定,此番搜莊任何人不許點火折子或火把,為預防自相殘殺,特地定下識別口令,先看到的人問“殺”,聽到的人就要答“馬”,否則就不是自家人,可以辣手相向。

葉玉鳳等人在莊外久久不見他的消息,又看到詭異的青煙升起,怕他在莊內有失,也急忙撲進莊來,當先那名弟子身法最快,他並未看到蘇無味進這間屋子,他也是憑青煙推斷,馬如龍一定在這間屋裏,貪功心切,一頭闖了進來,還未看清什麼,就稀裏糊塗送了命。

葉玉鳳也疾掠如風,到了門前,一看也就明白了,蘇無味把他進莊後的事都對她低聲說一遍,葉玉鳳和賈南圖也極為詫異,望著煙囪上不絕如縷的青煙,似乎在嘲笑他們。

賈南圖四周巡視一遍,低聲道:“教主,這座莊子很古怪,似乎是按某種陣法建造的,這裏麵一定有機關埋伏。

“您的消息確否?可別是為我們設下的陷阱,峨嵋七位老禿尼就死在這裏。”

葉玉鳳大為不懌,沉聲道:“消息不必懷疑,馬如龍就在這裏,找到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就找到他了。”

賈南圖一聽她聲調,就知自己觸犯忌諱了,雖不明所以,卻不敢多問一句。

當即調派人手,分片搜索整座莊子,並叮囑一定要記住口令,以防誤傷事件,如遭意外攻擊,就發射旗花火箭示警。

教眾們都把輕身功法提至極致,如一條條有形無質的鬼魅般分散向莊子各處。

葉玉鳳對這一切毫不關切,她隻是呆呆地望著煙囪出神,須臾,煙停止了,她輕聲問道:

“老蘇,派人順著煙囪下去,不就能找到生火的地方了嗎?”

蘇無味搔搔禿頂道:“教主,那得練過縮骨神功的人才行,咱們教中無此人才呀。”

葉玉鳳咬牙道:“那就把煙囪、房子拆了,順著煙道找。”

賈南圖道:“教主請稍安勿躁,等弟兄們搜完莊再說,他隻要在莊子裏,就跑不了他。

“這些屋子都可能暗藏機關,千萬不動亂動。”

半個時辰後,搜莊的人陸續回報,莊內並無一人,老鼠都沒見一個。

葉玉鳳冷冷道:“有煙囪冒煙,莊子裏就一定有人,有人就是馬如龍。不管他藏在哪裏,把他給我找出來。”

她向來都是隻命令做什麼,卻不管怎樣做,那是賈南圖的事,賈南圖思索片刻,重新布置人手,先把莊子邊角及攻防要點把守住,其餘人便挨處搜查可能存在的機關,至於查找機關,那又是蘇無味的事了。

當初唐八唐九在莊裏安置子母連環彈,五毒教並未介入,連唐八唐九也不知五毒教在城中隱秘地監視他們,五毒教匿蹤的目的達到了,然而對張莊的格局卻一無所知,葉玉鳳派到唐九身邊刺探情報的李玉奴又炸死逃遁,葉玉鳳也就沒得到任何情報。

蘇無味頭痛了,賈南圖說莊子是按某種陣法建的,他也看出來了,卻看不出是什麼陣法,這非但毫無益處,反而益增畏懼,他隻好用最笨的法子,從門房開始,一間間檢查。

賈南圖道:“老蘇,別心急,咱們慢慢找,他不管藏在哪裏,總要出頭露麵的。”

他不是勸蘇無味,而是安慰葉玉鳳,他並不寄希望於找出什麼機關,隻是祈盼著馬如龍早點露麵,他甚至懷疑馬如龍是否真的在這裏。

從教主的語調中他已猜出消息來自何方,心裏卻忿然罵道:

“那個活神仙似的人為什麼不告訴馬如龍究竟在何處?

“他那麼想要馬如龍的命,為什麼自己不動手,一定要假手我們?”

這些話他非但不敢問上一句,神色間也不敢露出半點,他讓蘇無味慢慢地找,隻是讓教主看到他們在努力幹活,否則教主難說又會下達什麼精靈古怪、難以執行的命令。

蘇無味並沒想這麼多,他真在賣力地幹活,他一處處用根木棒敲擊著,然後耳朵貼近,如同大夫貼在病人的胸口聽診一樣,想找出牆壁的夾層或地下空洞的回音,他的幾名嫡傳弟子也學著他的樣兒,四處敲著、聽著,但學的不夠像,倒像是在檢查房子造的是否牢固。

葉玉鳳看的心煩意亂,索性走出去四處轉悠,走了一圈更煩了,走上十幾步,便會聽到一聲喝問:“殺?”

她也隻好答道:“馬。”

心裏卻說一遍自己咒罵一遍:“馬如龍,你這遭天殺的,為什麼不自己下地獄去?”

其實她連馬如龍和她那位“神”結的什麼梁子都不知道。

蘇無味檢查了五間房子後便直起腰來,揮汗如雨,苦笑道:

“老賈,這不是辦法,這樣查下去,沒十天半月的查不完。”

賈南圖眨眨眼睛,低聲道:“誰叫你這麼賣力的,慢慢幹。

“馬如龍若真在這裏,他挺不了十天半月,他若不在這裏,早逃到天邊了,咱們找不著也沒辦法。”

蘇無味恍然大悟,也咧嘴笑了,他從腰間解下一個皮囊,打開塞子,喝了一大口,靠在牆上喘息一會,吩咐那幾個弟子道:

“慢慢幹,累了就歇歇,查仔細了,一處也別放過。”

葉玉鳳回來恰好聽到最後一句,甚感欣慰,見那幾名弟子滿頭滿身的汗和土,都快變成泥猴了,心裏打定主意,此事過後,一定要重賞這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