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的就是這物事?”
馬如龍道:“我也沒想到會有如此大的收獲,隻想找些間接證據證明我的猜測。”
許靖雯道:“你的猜測是什麼?”
馬如龍道:“從上人死後僅一個月,你們就遭暗算,我就一直疑惑不解,也一直參詳不透。
“最後隻能認定金頂上人是這一切的關鍵,但卻找不到之間的聯係,後來我才設想上人是否也是金百合的人?
“假如他是,這一切就都有合理的解釋了。”
許靖雯道:“我明白了,你毀了他們一個代理人,他們就要殺了你報複,可他們為何不直接找上你,卻搞這麼多複雜動作?”
馬如龍道:“具體內情當然無法猜出來,但五毒教現在不是直接找上我了嗎?
“他們釣了許多大魚,自然是為了驅使利用,幕後的人輕易不會現身的,不過,我有種預感,我和他會見麵的。”
許靖雯道:“你是說他終究會自己現身找你算賬?”
馬如龍道:“不,是我找到他。”
兩人又仔細搜查了這間上人的“神居”,卻沒找到許靖雯要找的物事,許靖雯失望地道:
“看來不在這裏,不知他藏到什麼鬼地方去了。”
馬如龍道:“我猜他一定是對你們說:假若他壽終正寢,這物事就會隨他埋藏於地下。
“假若他被人殺死,這物事就會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是不是這樣?”
許靖雯道:“他當然沒你說的這麼客氣,意思就是這樣,隻有一點不對,他不是對我們說,隻是對我師傅說,我師傅也隻告訴我一個人。”
馬如龍笑道:“那就一定是在這裏,這是他死後歸位的神居,假如他想讓一件物事隨他長眠地下,就一定是在這裏。”
許靖雯道:“可是他不是壽終正寢,而是被你逼著自殺的呀?
“說不定這物事已被他的徒子徒孫拿走了,準備在武林中傳播呢,這是我最擔心的。”言罷,又是慘然沮喪的神情。
馬如龍道:“你別急,這說明你還不懂上人的脾性,那物事或許會暴露你們許多隱秘。
“令你們聲譽大損,我估計那是記事的本子,像賬簿一樣?”
許靖雯點點頭,馬如龍又道:“但你們也同樣可以令他身敗名裂,哪怕是在他身後。”
許靖雯點點頭:“但他若死了,就不會顧忌這個了。”
馬如龍微笑道:“你錯了,上人一生最好的其實是名,對身後的名看得尤重,就像他把這裏造的比他平時住的還要奢華一樣。
“世間有許多人都是重死不重生,我揭破了他的罪惡,他本來可以和我們死拚一場,但他沒把握,就選擇了自殺,隻是為了讓我保全他死後的英名。
“和你們的關係也是一樣,他隻是用這物事挾製你們不敢對他下手,這是一場豪賭,但即便你們真的殺了他,他也不會把這物事呈現於世人麵前。
“那樣你們固然聲譽大損,卻也毫無顧忌了,可以把他的事都抖落出來,他的名聲也就完了。
“反之這物事不出現,你們就會保全他的聲名,畢竟他的名聲和你們也是有很大關聯的。”
“你是說,這物事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他的徒子徒孫並不知道,也不會在他暴死後拿到這物事?”
她像溺水的人撈住一根稻草般抓住馬如龍的手臂,兩眼放光。
馬如龍笑道:“我敢肯定,他的徒子徒孫根本不知道這事,他也要提防別人用這物事挾製他呀,一旦泄露出去,他的性命聲名也都沒了。”
“對。”許靖雯喃喃著,眼角閃出激動的淚花。
“你說的他對了,你真是太有才了。”她抓住他的手,用力握著,用力搖著。
馬如龍道:“停,停,我是人,不是風車,再搖下去我就成獨臂大俠了。”
許靖雯停住手,又蹙眉道:“你說在這裏,咱們怎麼找不到呀?”
馬如龍道:“咱們找不到,別人更找不到,就讓它在這裏好了。”
許靖雯道:“若不找到它,親手毀了它,我心裏總像放塊石頭,沉甸甸的。”
馬如龍笑道:“那我來把這塊石頭搬走吧。”
許靖雯驚喜道:“你已經找到了?”
馬如龍道:“還沒哪,但想找總會找到的。”
許靖雯急得直跺腳:“那你快給我找出來,這當口你還有心逗我玩呀?”
馬如龍躬身一禮:“遵命,許大掌門。”
他身形一晃,躍上橫梁,把頂棚的每一處都查到,隨後又在四壁、地麵所有能設置機關、暗箱的地方都查遍了,還是一無所獲,他心裏驚詫不已,上人既要把物事放在這裏,不會搞得太複雜,沒這必要,難道我估計有誤?
他站在上人麵前,仰瞻他的遺容,似乎想讀到些什麼,上人的法身是用縱橫交錯的細線互相牽扯,固定在寶座上的,所以才能保持跌坐的姿態,盡管他生前可能從未這樣盤坐過,他的目光從上人法身一直到蓮花寶座。
“還沒找到嗎?”許靖雯一直提著心看他的每一個動作,聲音裏既焦慮又恐懼。
“阿雯,你們寺裏的觀音菩薩也是坐在蓮花寶座上吧。”
馬如龍問道,“當然,觀音菩薩自然是坐在蓮花寶座上。”
許靖雯道,“那你過來吧,我把找到這物事的功勞讓給你。”
馬如龍微笑道。
許靖雯如飛燕般輕掠而起,落到馬如龍麵前,她注視著半人多高的蓮花寶座,卻看不出什麼,愈加焦慮。
馬如龍誘導道:“你看看這座蓮花寶座和你們寺裏的有何不同,譬如花朵數目是否一樣?”
許靖雯氣得嗔道:“你還不如讓我數數天上是多了還是少了幾個星星。”
馬如龍訝異道:“你們可是天天供奉菩薩,怎會不知道這個?”
他瞪大了眼睛好像聽到一個人說不知道自己姓啥。
許靖雯沒好氣地道:“我們供奉的是菩薩,又不是蓮花神。”
馬如龍兩手一攤,歎了口氣:
“好吧,再給你一次機會,菩薩的蓮花寶座上共有九十九朵蓮花,我剛才查過,這上麵隻有九十八朵,你找找那一朵哪兒去了。”
許靖雯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但也不覺得有什麼丟人的,就像人們每天都吃飯,不會有人無聊到數數飯碗裏有多少粒米一樣,她數數蓮花朵數,果然是九十八朵,她又察看每一朵的形狀,眼睛一亮,叫道:
“瞧這兒了,怎麼好像被人踩了一腳?”
馬如龍笑道:“這就對了,你想誰敢在菩薩寶座上動手腳呀,這不是被人踩了一腳,而是告訴你在上麵踩上一腳。”
在眾多花朵叢中,果然有一處扁平如腳狀的地方,兩側依然有花瓣,發現了看上去固然醒目,若非有心人卻極易忽略。
許靖雯小心翼翼把腳放上去,卻毫無反響,她稍稍用力,還是沒有動靜,她急怒之下,抬起腳踏了下去,又急忙跳了起來,唯恐陷進去,兩朵花瓣翹了起來,旋即四周的蓮花也一陣搖動,仿佛在急風驟雨中一般,十幾朵蓮花悠然萎縮下去,變得扁平,隻聽得嗖的一聲,分向四麵縮去,現出一個暗箱。
許靖雯輕盈地落在兩朵蓮花上,俯身向裏麵看去,她伸手抓起一個發黃的厚厚的本子,急速翻了幾下,不知是驚喜還是驚恐,嬌軀一陣搖晃,險些從尖尖的花朵上跌下來,她回頭看看馬如龍,下意識地把本子塞到袖裏。
馬如龍佯做不見,問道:“找到沒有?”
許靖雯把裏麵的物事都看了一遍,沒有自己關心的了,笑道:
“找到了,剩下的歸你了。”
她仰身一躍,彈了回來。
馬如龍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縱身躍上去,把裏麵的物事都掏出來,上人死後還要珍藏的自然都是好東西。
兩人在地上坐著,各自看自己的東西,好像兩個剛攔路搶劫回來坐地分贓的大盜,馬如龍打開一個碧綠小匣,裏麵卻是一副象牙牌九,做工精致,選料極佳,難怪上人死後也要帶著,裏麵還有幾粒翡翠骰子,做工尤為出色,摸上去便愛不釋手,他也好久沒賭了,竟爾賭興大發,摸著溫潤如玉的牌九,仿佛又回到了群情激昂的賭場中,摸著摸著,他覺得牌九有古怪,拿起來映著燈光看去,表麵上竟隱隱凸出天堂島三個字,擺平了看卻什麼也看不出來,馬如龍歎為觀止,真不知這三字是怎麼刻進去的。
許靖雯聚精會神地看著,臉上的神情就像七月的天氣,變幻萬千,時而蹙眉,時而憤慨,時而喜怒交加,時而掩卷深思,顯然裏麵有她知道的,更多的卻是她不知道的,她還不時偷看看馬如龍,一副心虛膽怯的樣子。
馬如龍索性和她背對背坐著,以免她懷疑自己偷窺,他閑極無聊,抓起骰子擲出一把,他並未用手法控製,卻擲出三個六點,“好兆頭”,他心滿意得地想著。
他把牌九和骰子裝好,他把又一個小匣子拉開,裏麵卻是一本書,他翻開來看看,原來是這座地下建築的工程圖本,他雖已了解大概,還是仔細看完,這才盡窺全貌,不得不歎服設計者的巧思匠心,最後的署名是魯墨生,他不禁肅然起敬,魯墨生是魯家近兩代來最傑出的人物,皇上的陵寢就是他督工建造的,上人居然能請到他為自己設計墳墓,簡直不可思議,難怪自己破解起來如此吃力,但自己畢竟破解了,想到此又不禁沾沾自得。
“喂。”許靖雯用肩膀撞撞他,馬如龍回頭便看到她近乎慘白的臉,“我覺得你有權利看看這個,你看吧,我說過什麼事都不會瞞你。”她說著,把書遞了過來。
“不。”馬如龍騰地一下,平平挪開三尺,臉上霎時間驚恐萬狀,“不,我絕不碰這東西。”
許靖雯愕然道:“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