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頸上的白玉玉佩取下,最後一次撫著上麵的花紋,心中終是抹不掉那絲甜蜜的味道。
醉風亭裏,少隱麵色忡忡地彈奏了一曲《鳳求凰》。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我聞琴知意,雖心中歡喜,卻仍矜持得不肯表露,直待少隱心急如焚,惶惶不安。
我掩嘴輕笑,從袖中取出素帕,輕輕為少隱拭了額頭的汗,一雙嫩手卻不期被少隱緊緊握住。
“風兒,我的心意你當真不懂麼?”
我不敢去看,隻盈盈道:“苦樂相參本無常,知音能得幾回賞? 明月溝渠各一方,戍客何必盡望鄉?”我抬頭迎上少隱那熾烈的目光,微微歎息,“我是注定了要入宮的人,你又何必呢?”
少隱目光暗淡片刻重又光彩絢麗,握著我的手微微用力,一字一頓道:“隻要你心中有我,少隱便此生足矣!”
我泫然淚下,伸手解下裙上掛著的香囊,柔聲道:“風兒此生無緣伴君左右,唯有這屢屢青絲相贈,隱郎見此便能想到風兒在宮中的一片情思了。”
少隱極小心地收好,又自頸間取下這白玉玉佩,道:“風兒的一片深情,少隱決不敢忘。少隱一介書生,唯有這母親留下的玉佩相贈,宮中長日漫漫,願這玉佩略替少隱守護風兒身邊。”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山高路遠,惟有千裏共嬋娟。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托鴻雁,快捎傳。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我小心將玉佩收好,起身打開黃花梨木箱,取出沉封了三年的七弦琴。
指尖撫上冰冷的琴弦,絲絲弦音,低吟似昨日。
“娘娘,您怎麼把它拿出來了?你不是再不撫琴了麼?”可娘從我手中接過,輕輕置於貴妃榻旁的紫檀木雕花案上。
“你還記得我們在府裏練琴的光景麼?”我撫著案上的琴,悠悠道。
“當然記得,那段時間可是奴婢最開心的時候呢!那時候娘娘不是練琴就是習舞,奴婢跟月姑倆人便常偷空溜出去玩!”可娘語氣歡快,似是想起了嬉戲的場景。
我望著可娘燦爛的笑容,也不禁語帶笑音,道:“也不知瀟湘館裏的那幾株墨竹怎麼樣了?”
“瀟湘館?”可娘笑意更濃,道:“娘娘可知瀟湘館有一小門直通街上,奴婢跟與月姑便常從那裏溜出府去!”
我被她講得好奇,便笑問道:“怪道那時總找不著你們,原來你倆竟溜出府去玩了,外麵可有什麼好玩的?”
可娘興致欲濃,說起來更是手舞足蹈,“娘娘不知,那段時間府外集市上來了個賣雜耍的,那男子刀槍棍棒樣樣耍的好看,街道兩邊每日都聚了好多人在看呢!有一次我跟月姑去的晚了,擠了半日都沒能擠進去,幸虧那個舞娘幫忙,還引了我倆到樓上的雅間去看,真是好玩!”
我聽得稀奇,忙問道:“舞娘?什麼舞娘?”
“就是那個常到府裏教娘娘跳舞的那個,總喜歡蒙個麵紗的。”
“是媚娘!”我禁不住道。
“奴婢不知道她叫什麼,隻知道她似乎還與那個賣雜耍的認識呢,我們坐在樓上見到她常與那人說話。”
“那是什麼時候?”
“恩——”可娘略一沉思,道:“剛過端午,奴婢記得月姑端午前剛買的香囊就在那日擠沒了!”
端午過後正是少隱進園子陪我練舞的時候,媚娘那時正閉門潛心編舞,又怎會出府?
我心裏正想著,卻聽外麵的內監稟報,忙遣可娘出去看看是誰來了。
注釋:1、纖條嫋嫋雪蔥籠。翠陰重。暖香融。想是春工,滿意與薰醲。百畹種蘭千畝蕙,都辦作,一簾風。花間人似玉芙蓉。月明中。下瑤宮。隻恐行雲,歸去卷花空。剩著瓊杯斟曉露,留少住,莫匆匆。出自金代作家、史學家元好問詞《江城子》。
2、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出自《鳳求凰 ?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