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良將之家無懦夫(1 / 2)

“此去路途遙遠,日後不知何時再見。花音,快拜別舅舅。”妤清公主用的是“舅舅”這一平常人家的稱呼,或許是感覺到分別在即,再去強調君臣難免太過矯情,說到底還是血親,縱使妤清公主早已是外姓之人,但,骨子裏仍覺得自己是皇族的一部分。

皇帝從未覺得花音是他的甥女,若非和親一事,想必他們連相見的機會都沒有,如今一見,他的心中竟有些難以言喻的不舍,隻覺得便宜了烏國。

花音卻並不領情,從未如此認真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君臣大禮,字字清晰地道:“民女拜別皇上。”

“民女”二字一出,皇帝掛在嘴角彰顯和善的微笑立刻凝了霜。妤清公主變了臉色,禁不住小聲訓斥道:“你是皇上欽賜的公主,怎可自成民女!”

花音隻是笑,也並不反駁,道:“是,公主教訓的是。”

妤清公主氣急,當著眾人的麵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好轉而向皇帝道:“花音不懂規矩,還請皇上見諒。”

公主府的規矩一向極嚴,更不比這深宮大院的少,更何況,花音自小便有專門的先生和嬤嬤教引,這理由未免太過牽強。可皇上卻並不想與花音計較,遠嫁他鄉,若她心中沒有一絲怨懟,那是不可能的。皇帝難得通情達理了一次。

“無妨。多年不見,甥女出落得如此美麗,真叫朕意外呢。”皇帝刻意將“甥女”二字咬得極重,目光卻毫不避嫌地在花音的身上掃來掃去,那眼神完全不像在看他的甥女,更不像看一個臣子,更多的倒像是在看一個女人,讓人看了很不自在。

花音倒不像普通的女子含羞帶怯,反而直直地回望回去,將這位萬人之上的九五至尊眼中的貪婪全看在了眼中。

四目相對,皇帝有些驚訝地瞧了花音片刻,若在平時,他必會雷霆大怒,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可如今,他卻輕笑出聲,意有所指:“花音,好膽識!”

花音斂眉低笑,躬身福了一福:“自古良將之家無懦夫,至於這膽識,花音還要謝母親往日的教導。”說完,目光閑閑地一瞥,落到了臉色鐵青的妤清公主身上。

眼瞧著這話說得越來越露骨,妤清公主終於按捺不住,向前一步:“皇上政務繁忙,花音幾日後啟程,府中還有諸多事務未處理,還請皇上允許臣姐告退。”

皇帝的臉色瞬息萬變,這會兒倒是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著她們母女明槍暗箭你來我往。見公主有意回避,皇帝也不好再說什麼。一句“準了”,令妤清公主如蒙大赦,匆匆地行禮之後,立刻攜花音出了宮。

從太後的芷陽宮到皇宮大門,小半個時辰的腳程,妤清公主的臉色一會比一會陰沉,仿佛結了霜。花音倒是平靜,在背後注視著母親越發挺直的脊背,眼中竟然閃出了一絲惡作劇得逞的快意。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別忘了,木已成炊,幾日後你便要離京,如今再圖著一時的口舌之快,又有何意義?!”

梁謹因宮中還有別的事由,並未與她們母女一起回府。花音也不再顧忌,把玩腰間的瓔珞,微笑道:“母親怎知沒有任何意義?”

妤清公主皺起了秀眉:“你想做什麼?”

花音道:“不做什麼,隻是要父親活得更久一些而已。”

妤清公主下意識地要緊了牙關,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花音在她的眼中一直是乖巧溫順的,雖然偶爾會有一些任性,也有一些灑脫不羈,但也不妨礙她照著她的意願一天天成長。妤清公主一直覺得,她很了解花音,或者說,她一直都可以掌控她,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也許,這個從小被她養在條條框框的女兒,遠沒有她想想地那樣乖順。

相比起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花音,其實妤清公主更喜歡也更疼愛那個總是被人忽略二女兒。除去淑音的容貌以及性情更像她以外,更多的,她從淑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幼時的影子。

當今的太後,也便是皇上和妤清公主的親生母親曾生下二子二女,而皇上與妤清公主感情如此之好,更多的也是因為二人同命相連。

妤清公主因性格陰沉,自小不受寵,從出生以來一直生活在處處比她優秀的胞姐的陰影之下。同樣的,皇上是嫡出,雖一直貴為太子,但卻總被拿來與自己的胞弟相比較,而恰巧,兩人都落了下風。而後的時日,皇上的胞姐和胞弟先後離奇去世,其中的原因也一直是皇家的秘辛,不可為外人道也。如今,淑音又步入了妤清公主的後塵,而花音的出色,更是比妤清公主的胞姐更甚,所以,當淑音小小年紀便費盡心思抵毀花音的時候,妤清公主選擇了默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