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意氣用事(1 / 3)

錢向忠來了。這是剛才劉唐子電話裏說的。

齊天翔與錢向忠不是十分熟悉,接觸的也不多,隻是在兩年前陪同老紀委書記來清河調研時見過幾次。

那時的錢向忠還是清河市的市委副書記,剛剛卸任市長職務,準備接任市委書記,臨時分管紀檢監察工作。政府這邊在交接,市委這邊等著接班,很是忙碌。弄得市紀委副書記欒實很是為難。

其實這樣的調研見麵,分管領導也不過就是表示一下禮節,專門安排一個時間座談一下,然後一起吃個飯。既表示重視,又顯得周全。

可這樣的時間卻始終沒有落實,直到臨離開清河到平原的下午,才有了那麼一次見麵。

匆匆忙忙地進門,不時地看表,一副日理萬機的樣子,盡管也是客氣地握手,但卻處處透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省領導們來了兩天了,也沒有抽出時間來。抱歉,抱歉!”錢向忠一進門就是作揖連連,道歉連連,似乎含著無限的歉意,其實都可以看出,這隻不過是一種表演。

“沒關係,你忙嘛,能見一麵就算不錯了,我們就很感激了。”張書記不冷不熱地說,臉上卻是滿滿的笑意。

“這麼說來張書記還是在意了。”錢向忠笑著解釋,“這方方麵麵的事情實在太多,一時間又理不出個頭緒,真是為難啊!”錢向忠嗬嗬笑著指著欒實說:“這點欒實同誌可以證明,我對他們的工作還是關心和支持的。”

“這話倒是不假,錢書記還是挺關心我們的工作的。”欒實嗡聲嗡氣地回應道。

“我始終認為,作為一把手,就應該主動接受紀檢監察部門的監督,就應該堂堂正正做人,幹幹淨淨做事。”錢向忠很有感觸地表態說:“做好反腐倡廉工作要把握兩個關鍵:‘一把手’抓,抓‘一把手’,監督從我開始。在選人用人,工程建設,權利運用等等方麵,主動接受監督,接受檢驗。”下來又說了很多表白的話,似乎就在證明自己的公正廉潔,直到手機響起,站起身接聽後笑著對張書記抱歉地說:“實在不好意思,下麵有點事要去處理一下,晚上,晚上我們一起坐坐”,說完對欒實交待,“好好安排好張書記的行程,不能出任何差錯。”說完又是拱手作揖地表演了一番,匆匆地離去了。

齊天翔冷冷地看著,也許這表演是演示給張書記看的,因為知道張書記不久就會退休,所以才表露出了這份傲慢。而在齊天翔看來,傲慢是無知的表現,是將自己的優勢與別人的劣勢相比所產生的優越,豈不知自己的劣勢在別人眼中更可笑。由此也更加明白了張書記所說君子的意蘊。“君子之意,古代指地位高的人,後來指人格高尚的人,有很高學識修養的人,才可以稱之為君子。其實君子是應該分開來看的,古代稱男子為君,有德之人為子。向有國有國君、國士、大德之子,有國君不奇,有高子才能四海來慕、雅士雲集,典型的例子無非是春秋時期的齊魯二國,齊為霸主、國富民強,魯為小國、國弱民稀,但魯國有孔子,四方高士齊集向學,聲勢勝於強齊。

對於君子,孔子有‘九思’界定,曾參更有具體的解釋標準,將君子的修為、作派、氣度演繹的細致入微,以至與君子與‘仁、義、道、德’形成了一個共同的整體,體現了一個很高的標準,也就有了子路‘舍生正冠’,孔融‘德而讓梨’,田橫‘自刎取義’,曾子‘千金一諾’,君子成為古今男子向往並修煉的高度和境界。

而有了君子的標準,古人更在普及的場合宣揚著這個標準,‘三字經’、‘弟子規’無一不在灌輸著做君子的途徑和修養,使得知禮、知恥成為人人必守的規則,從而延續了幾千年,朝代更替、觀念更新,但君子的地位和標準未變。

進入現代,反傳統、反禮教模糊了標準,新思潮、新觀念使君子像出土文物,也使得君子像大熊貓一樣稀有。競爭、自利已經使君子成為失敗後的自詡,社會彌漫著浮燥和無德,街頭高門大嗓的呼叫,公交競相爭搶的場麵,劇場散場前離場的人流,商場誇富比闊的鬧劇,竟使人疑惑――我們的君子在哪裏?我們還有傳統和道德嗎?”說完似乎意猶未盡地說:“想想老譚,身在陵縣,接到老欒的電話放下手中的事緊著往回跑,吃完飯又趕回陵縣,來回將近二百公裏,那是為了一頓飯嗎?那是一種尊重,一種君子的氣度。”

老書記的話也使齊天翔感動,昨天下午,實在聯係不了領導作陪的欒實,無奈地打電話給譚平山。譚平山正在清河市下麵的陵縣布置治安聯動工作,沒有等欒實電話說完,就坐著車往回趕,陪著張書記等人吃完飯又趕回陵縣,這其實表現的就是一份氣度,一份君子的擔當,與錢向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之後盡管與錢向忠有過幾回見麵,都是匆匆忙忙,沒有太深的印象,更沒有什麼交情而言,因此對於劉唐子的電話不是十分在意,也不想跟錢向忠見麵。但劉唐子的口氣不但怪異,而且不容質疑,言下之意晚上就知道了。

等到齊天翔和劉唐子走進賓館大包間時,齊天翔立即明白了劉唐子話中的意思。包間裏錢向忠已經在縣人大主任趙偉的陪同下坐在了休閑區的沙發上閑聊,還有縣委辦主任喬商,政府辦主任劉莉,正在喝著茶閑聊呢。

“正在開常委會,一會人更多。”劉唐子附在齊天翔耳朵邊悄悄地說著,並且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睛。

“老領導已經早到了,失禮,失禮。”劉唐子緊走幾步,一把握住錢向忠的手,一邊搖著一邊陪著不是。

“我們都是閑人,也就是坐著閑聊天,辦公室坐坐,來這裏坐坐,都是休息嘛!”錢向忠打著哈哈,伸出手來握住齊天翔的手,開著玩笑說:“這不齊書記也閑著了嗎!”

齊天翔微微笑著,望著錢向忠沒有說話,與縣人大主任趙偉熱情地握著手,慢慢地說:“你們這是聊什麼呢?這麼熱鬧。”

“都在品評老趙這塊玉石呢,齊書記也來看看。”錢向忠接過趙偉手中的玉石把玩著,遞給齊天翔,頗為老練地說:“我看老趙這個把件,是個老東西,可他老夥計還謙虛,說是地攤貨,隻值個幾百塊錢,我說給他一千元他還往後縮,看來是怕露富啊!”

齊天翔接過玉石把件,認真地看著,“的確不錯,大小,潤度,皮色、質地、雕工,特別是這白潤的色澤,就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籽玉,而且時間也不短了,有點意思。”

“你看老趙沒有說實話吧,齊書記懂行,一看就知道是個好東西,有收藏價值。”錢向忠從齊天翔手中又接過玉石,把玩著,說著。

“我先聲明,這隻是我個人的直觀感受,不代表定論。”齊天翔趕緊聲明,笑著說:“收藏我不懂,也不敢否認‘亂世黃金,盛世收藏’的說法,但就以我樸素的認識‘寶劍贈英雄,鮮花送美人’來理解,收藏一定是收藏家在做的事情,也就是說是懂的人在做。因為古往今來,任何好東西,擁有者大多是使用者,而不是收藏者,因此中國古代沒有真正意義的收藏家,或真正意義為收藏而收藏的人,千金為一畫也好,賣院子收國寶也罷,都是有其背景和原因的。張伯駒先生的所為是搶救國寶,而不是為收藏,因為張伯駒先生的時代怎麼說也不能算是盛世吧,用黃金換國寶,所為何來,不是逆勢所為嗎?榮寶齋也好,古香居也罷,收來都是待價而沽,為了生意和掙錢,最終這些大名鼎鼎的所在有多少珍品留存?要說收藏,還就得說是人家皇帝,人家是賞玩,是研究,是真喜歡。其他都是有目的或有動機的,這就是我說的,古往今來中國沒有真正意義的收藏家,就是這個意思。”齊天翔淡淡地說著,似隨口而論,也像是有所指。看著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地望著他,就接著說:“因為第一中國亂世不斷,不適宜收藏,第二中國的現實輪回太快,富不過三代,有點收藏也讓八旗子弟樣的敗家子當破銅爛鐵給賤賣了,或者糟踐了。而且各位什麼時候見過全民收藏,什麼時候聽說過收藏還能成為一種時尚和熱烈的潮流。反正我是沒見過,而且我認為凡是全民參與的東西都不會長久。遠的不說,就說股市,全民炒股的時候,連上海老太太都拿著買小菜的零花錢進來了,而且是買什麼掙什麼,可持續了幾年?中國的股市是政策市,發行股票的初衷不是為股民創造價值,而是圈錢,股市上漲掙得那點錢,來年一增發全又回去了,股值也被稀釋了。很多很多這樣的例子,最典型的就是深發展,當年深圳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商業銀行,上市時不過區區幾千萬,可年年增發,像麵包一樣膨脹,從深圳走向全國,成為屈指可數的股份製商業銀行,與中信、光大、民生不同,人家還是由實業而來,深發展完全是股市憑空造就的銀行,而前幾年轉讓給平安時值多少錢,上千億,怎麼來的,中國經濟泡沫吹出來的,中國股市萬千股民養出來的。不說銀行了,還說全民收藏,一旦形成了全民態勢,升值是肯定的。一個花瓶,不管是元青花,還說現代高仿,隻有專業人士才明白其價值和意義,哥、禹、鈞、官、定,五大窯口的東西在專家和研究者眼中身家不凡,在普通人的眼中卻沒有太大的差別,甚至元青花還沒有現代高仿鮮亮,在專家和收藏者眼中卻價值連城。可一旦進入全民收藏模式,價值就成倍的增長,可以賣到幾個億,是真的價值就值那麼多嗎?不是,而是預期價值在作祟。這就像擊鼓傳花遊戲,隻要鼓在敲,花就一直不停地往下傳,每一個參與遊戲的人都自信,反正我不會是最後一個,但最後遊戲總會有結束的時候,而花也必將落入某一個人手中,不再有人接,這就是全民收藏的結局。但資本炒作卻並不擔心,瓷器之後是紅木、紫檀、黃花梨,紅木之後是玉器、玉石、籽料,甚至硯台、字畫,或者普洱茶、黑茶,再不行綠豆、大蒜、生薑,都可以拿來炒作。目的不是為了吃,而是為了掙錢,為了擊鼓傳花遊戲。說到底全民收藏就是全麵炒作,目的都不是收藏本身,而是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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