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啊!一上午接的都是關於你的電話,你就不準備解釋一下嗎?”話筒裏鄭明的語調平靜祥和,似乎是在說著一件不相幹的事情,“怎麼樣,這會忙嗎?我這裏可是剛弄來了一點好茶,要不要嚐嚐?”
“老師的好茶當然要嚐嚐了,別說沒事,有事也要擠出時間去品嚐。”齊天翔恭敬地把握著分寸回答著,使得話語既不冒失,又得體有度。
安頓好河州重機兩位高層幹部的事情,剛進辦公室,辦公桌上電話就急促地想了起來,齊天翔趕忙接起電話,鄭明書記的話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說出乎意料是因為電話集中打給這位分管書記,可見上午的事情震蕩的範圍不小,估計經過細節的渲染情節還會十分的跌宕起伏、精彩紛呈,而且能打到鄭明辦公室的電話,似乎分量也不可小視,這也是鄭明電話召見的用意之一。至於意料之中,是因為齊天翔已經預料到事情可能的波及範圍,以及可能有的震動,這也是齊天翔作出決定之後的判斷,由此也慶幸及時采取了行動,不然先通報再行動,還有沒有下步的行動也真不好說。齊天翔的膽量和勇氣是有的,也是不容質疑的,但來自各方的阻力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擋,就真難以預測了。
鄭明副書記的肩膀足夠硬,這是齊天翔充分相信的,這不但從剛才鄭明氣定神閑的話語中,就可以明確地感受到,即使是平時的工作中,也能無時無刻的感受到。有時齊天翔覺得身後有個強力的支撐似的,及時、有力,又無處不在。
自從去年正式任命下達之後,齊天翔就完全結束了調研、賦閑、研修的平靜日子,全身心就像更換了一個更大馬力的發動機一樣,全力、全速地運行起來。新官上升三把火,即時齊天翔再過低調,自己在平原縣的釜底抽薪之舉,還是揭開了河海省一個角落隱晦的蓋子,連帶的端出了上到常務副省長黃慶,以及省交通廳、建設廳、財政廳等部門的幾個副廳級幹部,以及清河市和平原縣的幾十個幹部,數量之多,範圍之廣,涉及的串案、窩案的參與人數和影響麵,都是河海省這麼多年少有的,也是頗具影響力的,而給河海官商兩界帶來的震動,更強似一場強烈地震,不但震撼了很多的層麵,而且波及範圍達到了全省,乃至全國,影響甚至很久以後都沒有完全消退。
盡管彭群的自殺堪稱精彩之處的敗筆,掩蓋了很多的線索和相關人員,使得更深層麵的追查難以進行,但彭群事件處理過程中齊天翔的表現,還是給他的形象注入了溫情的色調,不然“官員殺手”的綽號,不知又該有怎樣冷冰冰的注解了。
齊天翔始終認為,不論在之前的調查和籌劃過程中,還是在之後的處理打擊階段,乃至最後的善後和穩定,如果沒有鄭明書記這位良師的支撐,自己是絕對難以完成的,這不僅是自己的政治智慧和能力難以達到,而且自己的經驗和決絕的決心也難以應對。盡管鄭明書記的支持都是無形的,或者僅僅隻是點撥,但其作用就像一位氣功大師在行功運氣,看似不相幹,但傳遞過來的就是滿滿的正能量。
對於齊天翔及紀委的工作,鄭明采取的依舊是白豐收時期的方法,既不幹涉,不插手,不指示,完全按自己的工作規程和工作思路去做,需要他鄭明出麵的事情,或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可以請示彙報,這也就是表明決策權的移交,就要完全按鄭明的要求和方法來辦。這種看似放羊式的方法,似乎不負責任,其實是更高層麵的管理方式,也是鄭明精到的工作方法和過人之處。部分來源於黨校或學院的教學方法,對於小學生和幼兒園的孩子,就是應該細心嗬護,手把手教,手把手練,一招一式都不能走樣,但對於大學生和成年人,已經有了獨立的思考能力和行為能力,隻要規定了思路和任務,其他的就是學生自己努力去做了,有疑問或困難可以提出來,方式方法也可以探討,但完成卻是不需要過多幹預的。這就是古代教育家或為師之人“釋道解惑”的真諦,也是古人的智慧。
鄭明就是用這樣的方法與齊天翔交流和交往,尤其是前不久齊天翔明確為省委常委之後,交往的方式更加靈活,而這看似隨意的交談式工作方法,卻使齊天翔的工作寬鬆,並且受益匪淺。齊天翔也曾經試圖將鄭明的工作方法應用於紀委工作中,但紀委工作千頭萬緒,根本不可能超然世外,因此在暗自歎息的同時,也在自責著自己的修為,以及與鄭明之間閱曆和心理素質等方麵的差異。
這樣想著,齊天翔卻並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先是打開書櫃門拿出了幾個文件袋,想了想又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了幾頁材料,小心翼翼地放入文件袋中,然後才慢慢走出辦公室,經過小張辦公室的時候,又細致地叮嚀了小張幾句,無非是將河州重機相關的材料集中歸攏,將財務往來和銷售區域範圍的材料,以及個人的和集團的材料分門別類整理好,以備使用。
看小張一一點頭答應著,齊天翔頓時覺得自己交代的多餘,其實小張一直在做著這些事情,而且小張的縝密和細致的做事方法,也決定了他會這樣做。對於小張的盡責和能力,齊天翔是非常放心的,也是十分滿意的,至所以這樣反複的交代,不是不放心小張的工作,而是自己的不放心,或者說是自己太過知道這件事的重要程度了,總怕百密一疏,哪裏會出現紕漏,由此也透露出自己的謹慎或不自信,對此齊天翔很是有些自責和不滿意。
糾結中,齊天翔快步走出辦公樓,沿著鵝卵石鋪就的甬道,走過低矮的灌木叢,徑直向小白樓走去。一年多來,這裏常來常往,齊天翔已經非常熟悉了,這片被稱為“常委樓”的七棟小樓,就是河海省絕對意義上的權力中心,也是全省官場目光彙聚的焦點,盡管這麼多年這裏不斷地來來往往,也不斷地變換著主人,但意義和作用卻是始終不變的。
原本齊天翔是可以進駐這裏,並擁有一棟這樣的房子的,即使不是白樓,也會是紅、綠、青、藍、紫這些顏色中的一個,至因為顏色的不確定,是因為擁有者並不是以權利和職位進行顏色區分的,而是以先後入駐順序混合的,先期樓體的顏色肯定與權力和職位有關,但後期卻不能這樣肯定了。以前什麼樣,時間太過久遠,齊天翔也沒辦法去考證,另外這樣的考證沒有任何意義,不是無聊,也是閑的難受之舉,隻是現今的狀況,就是混亂地排列著,魯健書記調回北京之後,趙浩南省長進了一步,成為省委書記,而以往做省長時辦公的藍樓依然使用著,藍樓也就成為權利中心的中心,而魯健書記以往辦公的綠樓,成為老常委、新晉組織部長的原琴島市委書記方東平的辦公之所,同樣的紅樓主人黃慶落馬之後,新主人是省委副書記、河州市委書記盧新城,而自從省八屆三次黨代會增補齊天翔為省委常委之後,紫樓就在期待著他的進駐,但卻被齊天翔以各種理由拒絕了。諸如“自己在河海工作時間短,工作經驗不足,長期脫離紀委的同誌們,勢必會給工作帶來影響。”或是“自己剛接手紀委的全盤工作,各項事業百廢待興,不願意離開紀委的同誌們。”不管是不是有站得住腳的理由,結果自然是莫名其妙的就形成了事實,至今齊天翔還在自己研究室主任的辦公室裏安安靜靜地工作。
理由盡管很多,盡管都是實際情況,但能夠形成既定事實,這中間鄭明還是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也許隻有他透晰齊天翔的內心。三年進兩步,從副廳級的掛職紀委常委、調研室主任,一步到省紀委書記,盡管進常委也是時間的問題,但僅僅隻有一年多的時間,就完成了這樣的華麗晉身,本身就有幸進的意味,何況還是在調查和主抓黃慶案件之後,實現的這樣的進步,怎麼說都有著“用別人的鮮血染紅自己的紅頂子”的意思,如果也像同時晉級的方東平和盧新城一樣,堂而皇之的進駐小樓,議論和非議會極大地影響齊天翔的聲譽,甚至工作的信心和堅守,壓力也會格外的大。
齊天翔非常感激鄭明書記的理解,以及周到的安排,並且老嶽父閆博年也是翹著大拇指地讚賞。當閆博年善意地提醒齊天翔暫緩進駐小樓,與齊天翔不進小樓的想法不謀而合之時,閆博年是深表同意的,而當齊天翔告知閆博年自己與鄭明書記的交流和省委的意見後,閆博年的欣喜是溢於言表的,也是對齊天翔的清醒,還有鄭明等人對齊天翔的愛護,發自內心的感慨,深深感慨河海現在的領導層是清醒的、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