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怎麼節製,說下去。”鄭明很感興趣地鼓勵著,齊天翔擔心的也是他所不安的問題。
“以前計劃經濟時期,企業的規模、方式和發展方向,都有著嚴格的規定和限製,生產螺絲的就是生產螺絲,想聯動生產釘子是絕對需要批準的,不是為了限製發展,而是為了整體供需市場的平衡和穩定。這樣的計劃體製管的過多,統的太死,弊端是顯而易見,所以改革才有了絕對的意義。”
齊天翔慢慢理著思路,看到鄭明專注的眼神,似乎並沒有打斷他的意思,就繼續順著自己的思路說著:“計劃經濟失之過嚴,而市場化經濟又失之過寬,甚至說放縱也不為過。大型企業,特別是國有大型重點企業,隻要能創造利益,就可以任意為之,沒有限製,更沒有邊界,國有企業負責人更是利用手中的權利,特別是龐大的資金和市場占有能力,以及銀行無限製地信貸支持,瘋狂地跑馬圈地,省內省外、國內國外,隻要是有利益的行業都在涉足,不論是否適合企業的長期發展和長遠利益,更不考慮國家總體體係安全,能源從石油到煤炭,從資源到農產品,甚至房地產、貿易、進出口,隻要能帶來利潤就一窩蜂地進入,以致本業是什麼就很少有人關心了。攤大餅的發展方式不但粗放,而且野蠻,資源無序地占有和消耗,不但沒有帶來應有的效益,而且帶來更大的混亂。豈不知攤大餅隻是占有的麵積,厚重卻是難以保證的,難道我們的企業家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嗎?其實說到底,還是逃避主體責任,以做大混淆責任和義務,因此省委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做大做強製造業’,做強才是最終目的,不是都做成超級航母,而是更多更好的導彈護衛艦。”
齊天翔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接著就進入了重點,“河州重機的問題不但是攤大餅的問題,而是利用資金優勢和產業優勢地位玩資本遊戲。調查表明企業不但涉足了中部一個省份的煤炭資源整合,而且控股了一個瀕臨倒閉的停產多年的機械製造廠,打包買斷的價格嚴重背離實際價格,而且在相關檢驗報告和審批手續沒有到位的情況下,就先期支付了幾十個億的資金,這樣的事情不是一個集團財務總經理可以決定的。另外,國外一個汽車銷售公司也一次性轉入了幾億資金,似乎不是買賣什麼,而是有目地的儲備。企業擁有龐大的資金和銀行信貸,說富可敵國有些誇張,但動輒就可以迅速調集幾十億元資金卻是不難的事情,幾十億資金的流動僅僅一個企業就可以辦到,如果幾個企業聯手,幾百億資金就可以短期聚齊,流向哪個領域和方向就像是洪水猛獸,一旦出現問題,後果就不可想象。”
“你憂慮的很深,看的也很遠,看來這一個時期的深改小組專職副組長沒有白幹,還是有心得的。”沉默了很久的鄭明終於開口了,而且還是讚許的誇獎,齊天翔看問題的方式是他非常欣賞的,也是絲毫不懷疑的,“這就是這屆省委要下決心解決的問題和症結,我們不能要求每個大型國有企業都辦成百年老字號,但卻不允許把企業辦成大型批發市場,什麼都可以控股,什麼都可以經營,但卻迷失了主業,迷失了方向,甚至為什麼辦企業都不知道了。地方政府可以要數字,要利益,但不可無節製地放縱企業野蠻生長。”
“因此加強大型企業,特別是國有大型集團的管理和監督方式,是下一步整頓經濟環境要著力解決的問題,要讓管理者和監督者處在同等地位,彼此交叉又相互協同。”
齊天翔看著鄭明鼓勵的眼神,認真地說:“我始終認為,防腐要比反腐更重要,盡管現階段反腐形勢嚴峻,官員腐敗高發是不爭的事實,但腐敗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也不是改革開放的必然結果,而是中心工作的偏移使某些部門、某些人的思想發生了偏移,因此打防並舉,防患於未然,製度規範和作風檢驗是必要的。我們不能學西醫,哪裏有瘤子一割了之,再輔助於必要的放化療,這樣的肌體切除法是可以短期內解決病患,放化療也能使萌芽狀態的病原體暫時消失,但割除腫瘤對身體機能必然會帶來傷害或損傷,放化療更是健康和有病的細胞一起殺,對身體的功能性恢複不但不會帶來益處,而且最終也不能抗拒癌細胞的複發和轉移,所以說隻能算是權宜之計。因此並不適合我們,我們沒有西方的製度設計,也沒有西方分權製的發展脈絡,我們有自己的製度優勢,有自己的傳統文化和思維方式,特別是我們有自己完善的中醫理論和體係。中醫理論從來不強調割棄,而是強調互補和製約,無論是傳統文化的五行相生相克,還是中醫心、肝、脾、胃、腎的互補和協調,都講究相互的製約,因此肝不好,中醫不是針對肝下藥,而是從調整脾胃運行入手,而且中藥的配比,也不是一劑一味,而且相互製約,相互補益,這才能根本上保護身體處在最佳的功能。這從中醫的理論上就能看出來,中醫從來不看病,而是療疾,是調解陰陽平衡。”
“好,好,好。”鄭明鼓掌連叫了三個好字,“真是有什麼樣的泰山,就有什麼樣的賢婿啊!看來你這是得了老爺子的真傳啊。不錯,真不錯。”
“我這也隻是皮毛,不過是班門弄斧,真正的方家就坐在麵前,哪有我賣弄的份。”鄭明誇張地讚許不由使齊天翔紅了臉,謙虛地低聲說道:“我這個小學生,也隻不過說了個意思、”
“能說出意思就很不簡單,而能活學活用就更不簡單了。”鄭明回應著齊天翔的謙虛,沉吟了片刻,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說:“千頭萬緒的事情,也許看上去很難,但再難也得有人去做才是,而做的過程中一定會有各種各樣的困難,遇到各種各樣的阻力和幹擾,這時不僅僅考驗個人的定力,更是黨性和信念的考驗。”
“老師放心,我自己的力量盡管做不了什麼,可我們紀委有那麼多的同誌,有那麼好的環境,一定能克服各種困難和幹擾,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對得起組織,對得起良心。”齊天翔莊重地表明著自己的態度,盡管他知道這些說給鄭明有些多餘,但與其說是說給鄭明聽,不如說是說給自己,是自己內心的考量。
“說得好,這樣的態度就是工作開展的基礎。”鄭明讚許著,他也知道齊天翔的表白不是單純說給自己聽,更是自身情感糾葛的鬥爭,因此適時的鼓勵和讚賞,不但可以表明自己的態度,更可以簡單他的信心。
這樣的分寸鄭明拿捏的很好,也知道怎麼樣發揮最大的效果。
說著話抬起手腕看了看,“快十二點了,中午就在我這裏吃個工作餐吧!小食堂很方便的。”
“不了,老嶽父上午住院了,我得過去看看。”齊天翔婉拒著鄭明的提議,知道鄭明已經交待完了所有的事情,站起身來說:“中午到醫院吃一口就是了。”
“老領導生病了?在哪家醫院?什麼病?”鄭明急切地問道,臉上是關切的神色。
“沒什麼大礙,估計也就是季節變化,著涼了。現在省立醫院,輸輸液就好了。”齊天翔如實地說,上午閆麗電話裏就是這麼說的。
“年齡大了,別大意,好好檢查一下。”鄭明也不再強留,但還是不放心地叮囑著,“有什麼大事一定告訴我。”
齊天翔莊重地點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又聽到鄭明叫他,轉過身去看著鄭明。
“曙光廠前幾天送來一個報告,他們轉換思路和發展方式的工作進行的還算順利,隻是還有一些棘手的問題需要解決,看來抽時間你還要下去走走。”
“我知道了,前幾天電話裏與他們進行過溝通,我安排時間吧!”齊天翔謹慎地回答著,“老師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你先去吧!”鄭明含笑向齊天翔擺擺手,算是結束這次談話的表示。
齊天翔快步走出小白樓,在冬季正午的陽光中向辦公室走出。心情似乎也如正午的陽光一樣,明媚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