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全德的挑釁深深地刺激了齊天翔的自尊,如果說倨傲和做作算作表演的話,而這種直奔主題的逼問,卻在挑戰著齊天翔的情緒底線。看著包間裏幾位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身上,似乎在等待他入座,也好像在看他的笑話。齊天翔心中立即萌生了一種不服輸的豪氣,慢慢走到圓桌旁,看也不看唐全德身邊空置的座位,徑直走到對麵的位置上坐下,既然是故意挑釁,那就不妨針鋒相對,沒有必要給這種人留什麼情麵。
坐下後,迎著唐全德訝然的神情,齊天翔慢慢地回應說:“唐部長說的很對,但那是指的幾十年前的企業負責人吧!”齊天翔反唇相譏道:“我在國有企業的嗬護下長大,有沒有感情似乎不是嘴上說說。那時候的企業負責人,每天都能在生產一線看到他們,可以說是與企業職工同甘苦共患難,現在的企業家也在這樣做嗎?您是做企業出身,當初做企業的甘苦來自哪裏,是不是很清楚啊!”
齊天翔似乎難以抑製心中的怒火,語調變得冷峻,“正如趙浩南書記所說的,國有企業是國家的,更是所有職工的,要拿出為國家負責的態度經營和管理企業,這是必然,也是必須。可現在做國有企業,似乎隻要敢負債,敢花錢就是好的企業領導人,自身擁有著超豪華的辦公條件,以及奢靡的無以複加的生活和待遇,家長式的管理方式,生產現場幾乎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每天裏除了酒桌、會桌,或許還有麻將桌的周旋,這樣的企業家難嗎?民營企業家敢這麼做嗎?”
“你不能這樣武斷地責備企業家的工作,他們每天要麵對生產、安全、市場,以及經濟數據和利潤指標,還要應付各種各樣的麻煩,這樣的現象你看不到嗎?”唐全德顯然對齊天翔的行為和語言嚴重不滿,話語變得刻薄,語調也充滿了質問的意味。
“這正是我疑問之處。”齊天翔直直地看著唐全德,眼光掃射著田未仁,淡淡地說:“這麼難的處境,這麼難的環境,為什麼我們的國有企業負責人,還這麼樂此不疲地在做,是神聖的責任感嗎?是精神的殉道嗎?”
“冠冕堂皇的名堂越多,實際的東西越少,就在不遠處的輝煌廣場旁邊,不但有高聳入雲的辦公大樓,光鮮亮麗地展現在大家麵前,看上去還真是不錯。可一個拍腦門的決策就將近萬人的分廠,遷到了幾百公裏以外,導致幾千名職工下崗失業,置換的土地溢價三十億開發了商住兩用地產,近百億的收入作為國家的有多少,這樣的經濟增長說明了什麼?還有就是光鮮的大樓背後,幾百戶等待拆遷的職工,住在沒水、沒電,甚至連窗戶框都沒有的危房裏,這些就是我們國有企業對待職工的作法,我們就是這樣給職工當靠山的?難道這就是我們送給職工的改革紅利?”齊天翔眼睛裏似乎噴著火,看著田未仁,似乎在對著他,也像是回應唐全德般,冷酷地問:“請問田總,這樣的事情就發生在你眼前,這樣的決策就在一念之間,想過自己的甘苦,想過職工在寒風中的感受嗎?想過那些衣食無著的下崗職工今後的生活嗎?”
“這是怎麼回事,小齊書記所說是否屬實?你們是怎麼做企業工作的,又是怎麼關心職工生活的?”唐全德對齊天翔的質問很是意外,也覺得很難堪,可麵對齊天翔有沒有任何反擊的準備,隻好把怒火撒向田未仁,麵容冷峻地質問道。
“是我們工作的失誤,責任在我。”田未仁囁撮地低聲辯解道:“是下麵房地產公司的忽視,以及操作上的瑕疵,已經在整改了。”
“我看咱們還是邊吃邊聊吧!觀點不同可以爭論,但飯總是要吃的。”聞鳴嗬嗬笑著打著圓場,望著李婷說:“小李主任,把酒給唐部長倒上,咱們還是喝酒吧!”
“我剛才已經吃過了,你們還是慢慢吃吧!”齊天翔擋住了服務員倒酒的動作,看著唐全德,神情自然地說道:“不影響唐部長吃飯了,再次歡迎部長的光臨,希望能在這裏多走走,多看看。”
說著話,齊天翔慢慢站起身,禮貌地微微笑著離開座位,自顧自地向門口走去。
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齊天翔還是覺得心裏堵得厲害,這倒不是來自唐全德的傲慢無禮,而是疑惑唐全德請自己的意圖,看來並不是發泄一下淫威,而是還是有圓場和說情的意思,所有的表現都是想達到恩威並施的目的,可惜沒有把握好,威勢過枳,恩遇還沒到就施展就技窮了。廖燕的去向還沒有整清楚,看來就已經將李婷攬在了懷中,這位部長同誌還真是愛心泛濫,而更陰險地是集團及田未仁的美人計,收效還真是不小。
想到這裏,齊天翔冷笑著,卻再也不願回顧剛才的談話,覺得惡心。兩天來的冷眼旁觀,使齊天翔更清晰地看出了一些症結,也對下來工作的艱難有了充足的思想準備。以往感覺隻要有信心,有縝密的計劃,加之細致的工作,就能夠得到想要的結果,現在看來似乎並不盡然,還是需要艱苦的磨煉,需要忍受更多的煎熬,這些都是需要自己做好準備。
驀然,齊天翔心中湧起一股莊嚴和神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