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浩渺。夜風卷簾。
“我……”
“蒼雪遍山川，離簫徹冷軒。馬蹄聲漸遠，狂歌倚青天。”吟軒淡淡。
“這是……”
吟軒轉過身去，眺望一方窄窄夜空，許久，聲音響起：“三年前的朔冬，我去燕山辦事。”頓了頓，繼續道：“當時大雪下了十天，燕山冰封千裏，路因此斷了。我派出數個信使都沒有回來，整個燕山籠罩上一層死亡的氣息，不管是尋常百姓也好，士兵也罷，成天戰戰栗栗。在路旁的一家酒肆，我第一次見到鴻雁。”
我略一揚眉。
吟軒仰起頭，仿佛在懷念什麼，悠悠道：“他當時正在喝酒，也是一身黑袍獵獵在白雪中極其醒目。在他的臉上我看不到任何擔憂與恐懼，有的隻是一種傲然，狂放。當時我懷著敬佩之心去與他搭話，他隻是揚眉淡看了我和我的士兵一眼，接著朗聲說了這幾句詩便絕塵而去。”
“後來呢？”
“後來我便在那家酒肆住了下來，每日贈他好酒，直到路通的前一天他主動找到了我，我們便成了朋友。”吟軒的聲音微微蕭索.
——還真是酒肉朋友。
“當鴻雁知道我的身份後，起先是微微皺眉，目光冷列，但隨後卻展顏一笑，道，‘王孫子弟焉得更有此人！’。後來他告訴了我他的經曆……”
見吟軒停下，我急切道，“怎麼？”
吟軒的聲音變得更低了，幾乎有些聽不清，“今天我是的確醉了才會讓鴻雁歌舞的……”
“什麼？”
吟軒的背影劇烈的搖晃了一下，我連忙上前扶住他。他回過頭來，苦澀的笑，“鴻雁出身貧寒……雖有一經商大哥但六親不認……為了自己病重的老母……也為了能夠湊足上京科舉的路費……他，他那麼高傲……給那些達官顯貴們……”聲音到最後已經微乎其微了。
我隻感覺腦子裏轟的一聲，淚凝於睫，葉鴻雁，那麼狂放的一個人，是怎樣低下他的頭，給那些王孫貴族歌舞作樂的？他黑色的背影中究竟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傷痛！
吟軒微微歎了口氣，用指尖輕輕拂去我眼角的液體，拖下濕濕的印記。“鴻雁功成名就，也有不少女子傾心於他，你知道他為什麼都拒絕了呢？”
我茫然搖了搖頭。
吟軒閉上自己的眼睛，道：“他認為自己很肮髒，他覺得自己配不上那些女子……”字字含血，像針一般紮在我的心上。原來一直都是我在自以為是的愛，我究竟傷害了他多少？
“別難過。”在覺察到我的悲傷後，吟軒忽然將我攬入懷中，“我知道，鴻雁看你的眼神不同。”
我揚起頭默默看著吟軒一雙明亮的眸子。
他嘴角一絲弧度依舊優雅，“雖然你是我的妻子，但我給你自由。”
“吟軒……”我輕聲，抬眸看他，淚眼朦朧，“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該不會喜歡我吧……”
吟軒很不留情麵的笑出來，“我寧喜歡紫菱也不喜歡你。”
我敷衍的笑笑，神情依舊落寞。吟軒見狀隻是讓我休息，便離開臥室。所以，我也沒有聽到那一聲輕柔的長歎。
吟軒走出房來，回首望去。
孤燈，軒窗，倩影。一畔月，幾多守候。晨光曉朔。簾外傳來潺潺的雨聲，一片春意闌珊之景。我略有些茫然的倚在欄杆上，閑看畫簷滴落的晶瑩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