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誤會【10000+第二更 繼續求訂】(1 / 3)

雲傾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給南宮緬讓出一大塊地方來,“一個小小六品總管太監需要你親自審問嗎?還要當著我的麵……你既然想給我這個人情我幹嘛不要?”

南宮緬給了她一個讚許笑,“你如何知道他和明德順的關係的?”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雲傾不答反問,二人相視一笑。

明德順在宮中數十年,雖然不是一手遮天,卻也是宮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能和他一個姓氏的本就不多,再看他因為小明子受罰而焦急的神色,並不難猜出……而她本能的覺得明公公這樣聰明事故的人,他選的義子也必定不是等閑,這一次的事情雖說險些要了自己的命,卻說不定換一個心腹回來。

南宮緬閉著眼說道:“你怎麼不問我,害你的人是誰?”

雲傾見他有些睡意,便也躺平了身子,二人比肩而臥,聽言,緩緩開口:“你說過要我給你時間,既然如此,何必多問?是誰現在都不是你能去動的。”

伸手握住一旁纖巧的柔荑,她什麼都懂,也都看得透,但他從未奢望雲傾會如此說,“傾兒,你這麼說當真讓我……讓我……”一向言談從容的他,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

南宮緬不過淺眠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去了上書房,雲傾昏迷了兩日,他有太多積壓的奏折需要處理。

雲傾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了自己身上,像某種小動物一般蠕動著,和著淡淡的奶香味……

濕漉漉的觸感自她的額頭滑到臉頰,引得她自睡夢中癡癡發笑,不自覺得抬起手抓了一把,卻抓到一個圓圓的“皮球”……不對,皮球怎麼還會有鼻子有眼睛?還有耳朵?

雲傾驀地睜開眼,卻看見了一張放大數倍的娃娃臉,正跟自己鼻尖頂著鼻尖的對看,“啊——”

沒什麼準備之下,她驚呼了一聲,一抬手將趴在自己身上的某隻提了起來。

“嗚……”知道那隻嗚嗚的幹嚎出聲,雲傾才徹底看清,手上拎的原來是個四五歲的小娃娃。

但見那小娃娃穿了一身寶藍色的小袍子,頭上編了一圈小辮子,攏到頭頂用一顆拇指大的明珠束住,胸前掛了一枚金鑲玉的長命鎖,這通身的行頭襯得一張圓圓的小臉粉雕玉琢,白裏透紅。

小娃娃上下擺動著藕節似的小胳膊,活像被人按住龜殼的小烏龜,甚是可愛。

雲傾看他不過一個小孩子,索性將他放到床上,問道:“你這小鬼是哪裏來的?這麼調皮——”

小娃娃跪坐在床上,叉著腰鼓著嘴道:“我才不是小鬼,我是男子漢!你要是再這麼凶,我可就不娶你做老婆了。”

聞言,雲傾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道:“娶我做你老婆?人小鬼大!快說你是哪裏冒出來的,不說——哼哼……”她故作一副凶巴巴的模樣,“不說我就把你綁起來扔到禦花園的池子裏喂魚!”

小娃娃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小嘴一撇嗚哇哇的哭了起來,“嗚哇——啊——”

“誒……”看他瞬間決堤的眼淚,雲傾一時間想到風子儒,那個比自己小了五歲的幼弟,曾幾何時也是粉團似的纏著自己,雖說他和風雲冉都是馮姨娘所出,卻跟自己意外的投緣,此刻不由得心頭一片柔軟,“乖,不哭了,姐姐跟你鬧著玩的……”

雲傾將他輕輕抱起來,左右搖晃著,“乖哦,男子漢不許掉眼淚,你不哭的話,姐姐給你拿糖吃……”

聞言,那小娃娃果然止住了眼淚,“糖呢?”

“……”雲傾隻得認命,乖乖的從枕旁拿出風南翀給自己的紙包,撿了幾塊鬆子糖放到他手中,“不許哭了哦。”

小娃娃悶頭吃了起來,直到幾塊鬆子糖都進了肚子,方抬起頭朝著雲傾綻開一個大大的甜笑,黑亮的小眼睛變成兩彎月牙,“我決定了,不要你做我的老婆了!”

雖說是個小孩子,根本不會認真,但是聽他這麼說,雲傾還是有些失落,忍不住逗他道:“為什麼啊?我都給你糖吃了,你不是應該更喜歡我嗎?”

小娃娃眨了眨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好像兩柄小扇子,隻見他鄭重的點了點頭,“嗯,我當然更喜歡你了,所以不要你做老婆……”

雲傾不明所以,未及開口,小娃娃忽然飛身撲了過來,雙手環住她的脖子,小腦袋在她懷裏蹭來蹭去,甕聲甕氣的說道:“我要你做我的娘親……”

剛想拒絕,小娃娃卻再次紅了眼圈,滿含委屈的朝她說道:“娘親……太後奶奶一點都不好,總是凶暉兒,還有姑姑好壞,用大針紮暉兒……還不許暉兒告訴太後奶奶,嗚嗚……”

雲傾一麵手忙腳亂的替他擦眼淚,一麵暗暗驚異,這小不點稱太後為奶奶,那他是……暉兒……暉兒……忽然一個對於整個大涼宮來說都諱莫如深的名字浮現在腦海裏,“南宮暉……你父親是不是叫南宮絢?”

南宮暉使勁吸了吸鼻子,伸出小肉手捧住雲傾的臉,“吧唧”香了一口,“你果然是我娘親,其他人都不記得爹爹了……”

原來眼前的小不點是隱太子南宮絢的兒子……

——大涼曆景貞二十五年,太子南宮絢因穢亂宮廷,於浮沉塔前,為六殿所殺,史稱浮沉之亂。

——景貞二十六年,先皇殯天,傳位於皇六子緬,國號“宣德”。

雲傾望著南宮暉稚嫩的小臉,不由得歎息一聲,史官所記不過寥寥數筆,然而白紙墨字之下的血淚辛酸恐怕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所以人們才會喜歡談論野史,將市井傳言、戲說的隻字末節拚湊成另一段曆史,看似荒唐,往往卻是真實的……

“暉兒……你知道你爹是怎麼死的嗎?”雲傾輕聲問道,心也跟著懸得高高的。

南宮暉咬唇怔了一會,方鄭重的點了點頭,“是六皇叔殺的我爹。”說著小小的人兒卻擺出一副大人的樣子拍了拍雲傾的肩膀,安慰似得道,“娘親你不要難過,也不要害怕,等暉兒長大了,一定會替爹爹報仇,當上皇帝再封娘親作太後!”

聞言,雲傾大驚失色,如今南宮緬登基沒多久,正是風聲鶴唳之際,若是這番言論傳了出去,加上暉兒敏感的身份,恐怕他連苟活的機會都沒有了……然而他畢竟隻是個孩子,粉團似得,讓人很難不起惻隱之心。

於是她寒下臉來,嚴肅的看著暉兒,一字一字說道:“暉兒你記住,從今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這樣的話都不可以再說,還有不許提報仇的事,更不許妄想當皇帝。”

“娘親,爹爹才是皇帝,六叔是壞人!”

“你六叔是天子,是你皇爺爺傳給他的皇位,名正言順,毋庸置疑!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不許再說,否則會被砍頭的,知道嗎?”

南宮暉無法理解雲傾的話語,隻是一味的堅持他爹才是太子,是皇爺爺的繼承人,怎麼就一轉眼變成六叔了?“可是……可是……”

看著南宮暉急的眼圈再次紅了起來,卻可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雲傾放柔了神色,將他攬在懷裏,“暉兒,大人的世界你還不能完全明白,很多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懂了。”

“娘親,有仇不報非君子!”

雲傾皺眉,暉兒小小年紀這些話都是誰教他的?

她忽然發現根本和小孩子說不清楚,但是放任不管,這南宮暉肯定活不長了……想了想遂道:“暉兒,你聽不聽我的話?”

“嗯!”

“乖——那你記著,以後這些話都不許再說……”看到暉兒小嘴張了張,一臉的不甘,雲傾繼續道,“你隻知道有仇不報非君子,可知還有一句話,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長大了,有本事了,才有資格談報仇,像你現在這樣保護自己都成問題,怎麼報仇?所以……你要學會隱忍,要學會分辨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不可以說……更要學會示弱……”

“學會示弱……學會隱忍……”南宮暉認真的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天真童稚的小臉上劃過一抹和年紀不符的陰沉,轉瞬間卻又化作了純真的笑容,“娘親暉兒記住了,暉兒以後一定好好長本事……”

南宮暉又和雲傾歪纏了一會兒,便抱著一大包鬆子糖蹦跳著離開了。

看著藍色的小身影漸漸跑遠,雲傾第一次開始正視南宮緬所做的一切……

這三年來不斷地有關於他的各種傳聞,因為逃避都被雲傾刻意的忽略掉了,但是看到南宮暉,她才發現如今對於她來說,已無法再用事不關己來撇清了。

心底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問她,如果南宮緬真的殺兄弑父,背負著永遠洗刷不掉的人命血債,那麼,你要如何自處?

“殺兄弑父……”雲傾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如何?”

雲傾嚇了一跳,忙回過頭去。

南宮緬還穿著朝服,日益消瘦的身形使得龍袍顯得有些寬大,好在他身姿挺拔,盡管清俊了些,反倒有幾分飄然出塵的感覺。

隻是此刻他眸色清冷,神色陰沉,雖然負手立在咫尺,雲傾卻覺得一下子和他隔了萬水千山一般。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雲傾起身想要拉他的手,卻被不著痕跡的躲開。

“在你教暉兒如何臥薪嚐膽的時候。”

沒有一絲溫度的話語,如同一盆冰水,讓雲傾打了一個激靈,“你……我不是要教他……教他對付你……我……”雲傾望著那人空洞幽寂的眸子,忽然間竟組織不起語言來解釋。

“我的確殺了我大哥,又率軍逼宮,活生生逼得父皇自裁,雖然那一夜我殺光了乾陽殿上所有相關的人,逼得史官重新編寫那段曆史,但是畢竟……”南宮緬語氣平靜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