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好整以暇等待我的答複。
滕冰一時無話,似乎在考量是否要答複荀汝的話中有話。
我輕鬆起身,向荀汝盈盈一拜。
毫不避諱道:“嬴離與子兮,早已私下相許,不論前路如何,兮當跟隨,不論死生!今日之所以坦言相告,並非您乃嬴國丞相,而是因為您是離的老師!子兮不當有所隱瞞,也希冀老師不再對兮有什麼疑心!”
他聽到此處,麵上依舊看不出半分情緒,隻道:“先生隻言片語,老夫如何能斷定真偽?”
我的坦誠,換來的卻隻是對麵老者更深的疑慮。我暗歎他的謹慎,心裏想著卻是如何讓他信服?惟有使他徹底的信任我,我才能放心的將師尊的手書交到他的手中,才能讓他代為呈給嬴君。
怔怔站定,一時沒了主意,周圍的氣氛也陷入了尷尬的境地。突然,腦中靈光乍現,嬴離臨別時曾讓辰逸交給我一塊玉玦,他是嬴離的老師,應當見過這件嬴離的隨身之物。於是尋出玉玦,雙手恭謹的交到荀汝手中,他仔細觀摩半響,喃喃吐出一句:“這是莊夫人在公子七歲生辰使贈與公子的禮物......”說罷,終於換上了一臉慈祥之色,那雙精光迸射的眼眸裏,再也沒有了生疏、戒備和機心。隻是一種愛屋及烏的歡欣和慰然。
他忙上前扶我起身,眸光炯炯,親切道:“如此,兮便直說,要老夫有何動作?”
我回應他的笑容,直言道:“不知老師可有什麼法子,能麵見嬴君?”
他散去驟然寬和的笑意,細細想了想,回道:“嬴君甚人也不見,老夫亦是無處著手。不過,或許有一人可以......”他說到此處,對上我的眉眼。
“雖然嬴君不理會廟堂之事,但,總需有人照應,所以此事若有莊夫人代為斡旋,便有成算。隻是,嬴君見或不見,倒為未可知。”
我心中有了底,便從袖中掏出一紙羊皮書信,遞給荀汝,“老師請將此信交予莊夫人,嬴君若見此信,必見子兮!”
他抬手接過,卻也並不打算問什麼,隻是慎重地將其收好後,向我道:“此事洞若觀火,老夫即刻去安排。”
我道了聲多謝,側首看著窗外漸濃的月色,斂眉不語。
荀汝隨著我的視線亦是淡然望去,頃刻間起身,“今日來這驛館中尋找兮的,恐怕不止老夫一人,興陽令縱然會全力護兮周全,然而,此非常時期,若遇突發事件,他處理起來亦是棘手,如今這王城,唯一能確保兮無虞的,隻有嬴君。所以,嬴君未召見之前,兮當處處小心才是。”
我默然頷首,滕冰上前道:“丞相請放心,冰自會護師姐周全。”
我搖搖頭,對上荀汝那雙含著憂慮的眼睛,“兮有一不情之請,還望老師答允。”
“但說無妨。”
我看了看滕冰,再次將視線轉回到荀汝身上,道:“滕冰自幼拜在法家門下,亦是從那一日起便苦心鑽研我法家教義,倒也稱得上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所以兮鬥膽,懇請老師在丞相開府為其謀一份‘合適’的差事,一來為嬴國注入一些新鮮血液,二來也私心期望冰得到一些曆練。”
著意加重‘合適’二字,他自是明了其中深意,垂眸斟酌片刻,才抬眼向我道:“如此,便為老夫整理日常案卷,隻是讓騰先生做一個開府書房小吏,倒有些委屈了。”
我舒展了眉峰,也不答話,然而滕冰卻穩重幾步,上前向荀汝行了一禮,道:“師姐與丞相如此用心良苦,冰豈敢心存‘委屈’?況且,冰不求高官顯爵,惟求能務實地為嬴國廟堂獻一份心力,便足矣。”
我與荀汝聞此,皆帶著讚賞的神色看著身前的滕冰。
不經過曆練和淘洗,終難以扶搖而上,矗立在嬴國廟堂之上!彼此三人無一不心知肚明。所以荀汝的安排,也確實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的,自然,這也在我意料之中。
隻因這看似不甚要緊的職位,既能避過眾人耳目,亦能讓滕冰與聞嬴國所有內政要事,為以後從政而鋪就道路,實在是當下最為合適滕冰的。
一番商定過後,滕冰便隨著荀汝登車離去,我將二人送至驛館門外,看著輜車在夜霧中漸漸模糊,終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