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大哥的女人(2 / 3)

不懂生命的人認為,生命不是別的,隻是動物性存在的人。他們不但自己跟別人學會了這一點,而且也以此教導著他人。

在這些人的眼中,愛情簡直不能有我們大家通常賦予這個概念的內涵。它不是給愛的人和被愛的人帶來了幸福的好的活動。在認為生命在於動物性的人們的觀念中,愛情常常是這樣的感情。由於這種感情,一個父親盡管感到良心的折磨,卻仍然會從饑餓的人那裏搶來最後一塊麵包來喂養自己的孩子;由於這種感情,一個母親會為了自己孩子的幸福,而從別的饑餓的孩子那裏奪走他母親的奶;由於這種感情,愛著一個女人的男人會為這愛情而痛苦,並迫使這個女人也痛苦,或者出於忌妒而毀滅自己和她;由於這種感情,經常發生人們為了愛情而殘害婦女;由於這種感情,一個集團為維護自己而損害另一個集團;由於這種感情,人們在所愛的事業上——這個事業隻能給周圍人帶來災難和痛苦——自己折磨自己;由於這種感情,人們不能忍受對自己祖國的侮辱,而讓死屍和傷兵鋪滿荒野。

不僅如此,對於那些承認生命在於動物性軀體的人來說,愛情活動是如此困難,以致它的表現不隻是痛苦的,並且常常是不可能的。不理解生命的人們常說,不應當去討論愛情,而應當沉入在那種真正的愛情中——你所感覺到的對人們直接喜歡和偏愛的感情。

他們說得沒錯,不應當去討論愛情,因為任何對愛情的討論都是在毀滅愛情。但是問題在於能不討論愛情的隻有那種已經把理智用於對生命理解的人,隻有那種拋棄了個人生命幸福的人;而對於那種不理解生命、隻為了動物性軀體幸福而生存的人來說,是不能不去討論愛情的。他們必然要討論,以便能沉浸於那種被他們稱之為愛情的感情。對於他們來說,不討論、不解決那些不能解決的問題,這種感情就不可能出現。

事實上,人們喜歡自己的小孩、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祖國遠勝於別的任何孩子、妻子、朋友、國家。人們把這種感情稱之為愛情。

一般來說,愛意味著希望,渴望行善。我們隻能這樣理解愛情而不能有別的理解。換句話說,我愛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祖國,也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妻子、祖國比別的孩子、妻子、祖國更幸福。任何時候沒有過,也不可能有這種情況,我愛的隻是我的孩子,或者隻愛我的妻子,或者隻愛我的祖國。任何人都是在同時愛著孩子、妻子、祖國和人們,同時人們出於愛情而希望他所愛的各個對象能獲得幸福,其條件是相互聯係的。

因而,人為了所愛的生命中的一個所進行的愛的活動,不僅妨礙為其他人而進行的活動,而且常常是有害於其他人。

對祖國的愛,對選中的職業的愛,對所有人的愛,也完全如此。如果一個人為了以後的最大的愛而拒絕眼前最小的愛,那麼十分清楚,這個人,盡管他全心地希望,卻永遠也不能權衡,他在多大程度上能夠為了將來的要求而拒絕眼前的要求,因而他也就沒有能力去解決這個問題,而總是挑選那些會給他帶來愉快的愛的表現,也就是說,他的行動不是為了愛,而隻是為了他個人。如果一個人打定主意,為了未來另一個較大的愛,他最好放棄眼前最小的愛,那麼他這是在欺騙自己,或者欺騙別人,他是誰都不愛,而隻愛他自己。

對未來的愛是不存在的,愛隻能是現實的。一個人,如果在現實中沒有表現出愛,他就根本沒有愛。

那種被不理解生命的人稱作愛情的東西,隻是對自己個人幸福的某一些條件的偏愛;當不理解生命的人說他愛自己的妻子、或者孩子、或者朋友的時候,他說的隻是由於他妻子、孩子、朋友的存在增添了他個人生命的幸福。

這種偏愛同真正愛的關係就像存在同生命的關係,那些不理解生命的人總把存在當做生命。同樣,這些人也總把對個人生存的某些條件的偏心叫做愛。

這種感情——對某些存在的偏心,例如,對自己的孩子,甚至對某些職業,再比如對科學、對藝術的偏愛等,我們也都把這些叫做愛,但是這種偏心感情各不相同,無窮無盡,它彙集了人的動物生命所有看得見、摸得著的複雜性,不能稱之為愛,因為它們不具備愛的主要特征——即以幸福為目的和後果的活動。

這些偏心的熱烈表現隻能煽起動物性軀體的熱情之火。熱烈地偏重一些人而不去重視另一些人,這被人錯誤地稱作愛,其實,它不過是未嫁接的小果樹,在它上麵有可能嫁接上真正的愛之枝,可以結出愛之果。但是作為未嫁接的小果樹,它畢竟不是成熟的果樹,它不能結出蘋果,或者它隻能結出苦果來代替甜果。

偏愛、嗜好同樣不是愛,不能給人帶來善,隻會給人帶來更大的惡。正因為如此,世界上發生的那些最大的惡行都是因為這個被充分讚美的愛,對女人的愛,對孩子、對朋友的愛引起的,當然更不必說對科學、對藝術、對祖國的愛了。它們隻不過是把動物性生命的某些條件暫時看得比另外一些更重而已。

窗外的春光

廬隱

幾天不曾見太陽的影子,沉悶包圍了她的心。今早從夢中醒來,睜開眼,一線耀眼的陽光已映射在她紅色的壁上,連忙披衣起來,走到窗前,把灑著花影的素幔拉開。前幾天種的素心蘭,已經開了幾朵,淡綠色的瓣兒,襯了一顆朱紅色的花心,風致真特別,即所謂“冰潔花叢豔小蓮,紅心一縷更嫣然”了。同時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噴鼻醒腦,平板的周遭,立刻湧起波動,春神的薄翼,似乎已扇動了全世界凝滯的靈魂。

說不出是喜悅,還是惆悵,但是一顆心靈漲得滿滿的,——莫非是滿園春色關不住,——不,這連她自己都不能相信;然而僅僅是為了一些過去的眷戀,而使這顆心不能安定吧!本來人生如夢,在她過去的生活中,有多少夢影已經模糊了,就是從前曾使她惆悵過,甚至於流淚的那種情緒,現在也差不多消逝淨盡,就是不曾消逝的而在她心頭的意義上,也已經變了色調,那就是說從前以為嚴重了不得的事,現在看來,也許僅僅隻是一些幼稚的可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