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身新娘4
世 俗 婚 禮
再過兩天,就是5月15日,當太陽從拉茲城的地平線上冉冉升起時,最難忘的時刻即將來到了。
現在的米拉很活潑,看來已走出可怕的陰影,四個男人感到很寬慰。事實上威廉·斯托裏茨的名字始終沒有在她和她母親麵前提到過。
她已把我當成知心朋友,她告訴我她將來的計劃安排,但她不肯斷定會實現。瑪克和她可能會回法國定居,但不是現在。和父母別離,該多麼令她心痛呀!
“不過,”她說,“我打算回巴黎度蜜月,您會陪我們,是嗎?”
“除非你們覺得我礙眼!”
“一對新婚夫婦可是很煩人的旅伴啊!”
“我盡量忍受吧!”開玩笑地說。
醫生也讚成這個決定。離開拉茲一兩個月,從哪方麵考慮,都很不錯。雖然羅特利契夫人對女兒的遠行會很難過,但也可以忍受。
瑪克隻有看到米拉或在米拉身邊時,才會忘記不快的往事。否則,又變得惶惶不安。我怎麼勸慰他都無法排解他的煩惱,他總是反複地問我:
“沒發現新情況吧,亨利?”
“沒有,親愛的瑪克。”我也總是這樣回答他,這也確屬實情。
一天,他覺得應該補充一句:
“如果你聽到什麼風聲,或者從斯泰帕克先生那兒了解到……”
“我會立刻通知你,瑪克。”
“如果你再對我隱瞞什麼,我會恨你的。”
“我不會對你隱瞞什麼的,你放心吧。事實上,已經沒人再談論此事了,城市格外寧靜,所有人都在為美好的明天打拚!”
“你又在開玩笑,亨利。”
“這不過向您證明我現在一點都不擔心。”
“但是,”瑪克說道,臉色陰沉下去,“如果那人……”
“不會的。他不會自投羅網的,他會永遠離開拉茲,回德意誌施展他的‘才華’。”
“如此,他吹噓的超人本領……”
“那隻能騙小孩!”
“你不相信?”
“難以讓人相信!親愛的瑪克,你該用手指算算還有幾天、幾小時、幾分鍾就到了你的大喜之日了!……你隻須記準時間,別的沒什麼好想的!”
“這一切太殘忍了!”瑪克激動地叫著,心髒猛烈地跳動著。
“你太不通情理了,瑪克,米拉比你懂事多了!”
“因為我知道,她不知道……”
“你知道了什麼?我再重申一遍,那個家夥已被迫離開拉茲,而且永遠無法回來了。拉茲已沒有他立足之地了,明白了嗎?”
“我也是情不自禁呀!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覺得……”
“你太敏感了,可憐的瑪克!我看你還是回到米拉身邊去吧。”
“是的,我應該在她身邊,一分鍾也不離開!”
可憐的瑪克,看他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樣,聽到他那消極的話語,真讓我的心痛如刀絞!婚期越近,他也越來越驚恐不安。我呢,坦率地說,我也不安地等待著那天的到來。
如果說我還可以指望米拉使瑪克安靜下來,那麼,對哈拉朗上尉,我卻一點方法也沒有。
當他從報上得知威廉·斯托裏茨在斯普倫貝格,馬上就想去找他,我好不容易才勸阻住他。斯普倫貝格和拉茲僅僅隻有800公裏,兩天就可以到達。但盡管他父親和我,兩個人苦口婆心闡明道理,說必須忘掉這件事,他卻時常想起,我總在擔心,哪天,他會趁我們不注意時跑去找威廉·斯托裏茨。
有天上午,他來找我。談了一會兒話,我就明白他決定出發。
“您不能去,親愛的上尉,”我勸他,“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們遲早會要找那個德國佬算帳的,但不是現在!您千萬別如此。”
“親愛的朋友,那個無恥的惡魔必須受到懲罰。”
“他遲早會遭報應的,”我嚷起來,“是的,遲早會的!惟一能對他實施強製手段,把他推上法庭的,隻有警方!您想親手懲罰他,但您想想米拉,難道您不留在拉茲參加婚禮嗎?”
哈拉朗上尉雖覺我言之有理,但仍拐不過彎來。
“親愛的維達爾,”他回答道,聲調讓我覺得勸服他實在無望了,“我們看問題的方式不一樣,當然不可能取得一致,我的家族,蒙受了恥辱,難道我不應該為它報仇雪恨嗎?”
“不!警察會有個圓滿答複的!”
“如果那家夥不回來,我們對他有什麼辦法?事實上他也不可能回來。所以,我必須親自去找他,他一定在斯普倫貝格。”
“既然如此,”我無可奈何地說,“您可以去,不過再等兩三天,那時我陪您去斯普倫貝格!”
我滿懷熱情步步緊逼,最後,他答應我等婚禮結束後再說,那時我不能再反對他的計劃,決定同他一起去。
短短的48小時,我真的覺得度日如年!雖說我把勸慰別人當成一種義務,可我自己也常常心神不寧。有時,一種神秘莫測的預感驅使我徘徊在戴凱裏大街上。
從搜查到現在,門窗一直緊閉,庭院、花園荒涼冷清。身著便衣的警探日夜監視著住宅、街道和四周曠野。主仆二人都不可能溜進房子裏去。難道真有鬼嗎,盡管我想方設法說服瑪克、哈拉朗上尉和我自己,我卻好像看見從實驗室的壁爐裏冒出一縷青煙,甚至還發現平台窗戶後有張麵孔。我居然沒感到驚訝。
拉茲城已經擺脫了惡魔般的恐怖,不再議論此事。可威廉·斯托裏茨的幽靈卻始終糾纏著羅特利契醫生、瑪克、哈拉朗上尉,搞得我們大家心力交瘁。
5月13日下午,我朝斯聞多爾島的橋走去,想到多瑙河左岸散散心。
路過碼頭時,從布達佩斯來的客船正靠岸,正是“馬提亞·高萬”號。
往事又浮現在腦海裏:我和那個家夥的相遇,他挑釁的態度,第一眼看到他就激發了我的厭惡;我在武科瓦爾上岸時,聽到的那些話!一定是他,隻可能是他,那聲音和羅特利契家的客廳裏聽到的一樣——冷酷陰森的語調,粗野而目空一切的問話方式。
日耳曼式的粗魯。
懷著這些想法,我不由自主地瞪著一個個下船的乘客。我尋找著那張蒼白的臉,古怪的眼神,霍夫曼式的狠毒神情!不過,一切都是白費心機。
晚餐時,我仍坐在往常的位子上,羅特利契夫人差不多已恢複了平靜,她看上去好多了。我弟弟坐在米拉身邊,忘掉了不愉快的事。明天,她將成為他的妻子。哈拉朗上尉盡管臉色還有點陰沉,但也冷靜多了。
我想使氣氛活躍起來,驅除籠罩在大家心頭的陰影。幸運的是,米拉也從旁協助,使得這個夜晚充滿了歡歌笑語。不經請求,米拉便坐到鋼琴前,彈唱了幾首古老的馬紮爾歌曲,似乎要洗刷掉可憎的《仇恨之歌》留在這間客廳裏的陰雲。
夜深了,我們起身告辭,米拉微笑著對我說:
“明天!……亨利先生……別忘了……”
“忘了,小姐?……”我反問,跟她一樣開起玩笑來。
“是呀……別忘了明天在市政府裏舉行婚禮。”
“啊!明天!”
“您是令弟的證婚人。”
“您真該提醒我,米拉小姐,你看我都忘了我是證婚人了。”
“我一點也不吃驚!……我早就注意到了,您有時做事糊裏糊塗的。”
“我真該自責!明天我一定不會犯糊塗了。我向您保證……但願瑪克也別忘了。”
“他肯定不會!”
“說好4點鍾。”
“4點,米拉小姐?……我以為是五點半呢?……別擔心……我3點50就到!”
“晚安,瑪克的大哥,明天您將成為我的大哥了!”
“晚安,米拉小姐……晚安!”
第二天上午,瑪克出門采購一些東西。我看他已完全恢複了平靜,就讓他單獨去了。
為了預防不測,也想確定一下威廉·斯托裏茨確實不在拉茲,我去了市政府。
見到斯泰帕克先生,我開門見山,問他是否有什麼消息。
“沒有,維達爾先生,”他回答道,“您大可放心,我們要找的人不在拉茲……”
“在斯普倫貝格嗎?”
“我可以證實,昨天他還在那裏。”
“您如何得知的?”
“從德國警察廳的一份電報上證實的。”
“那我就放心了。”
“可我不放心,且還為此煩惱呢,維達爾先生。”
“為什麼?”
“因為這個魔鬼——對,他就是魔鬼——看來不打算返回拉茲了。”
“這求之不得呀,斯泰帕克先生!”
“您求之不得,我卻不願輕易放手!”
“我不太明白您遺憾什麼!”
“哦,作為偵探,我更願意抓住他,把他關進監獄!可能會有機會吧。”
“哎!婚禮完成後再說吧,您會如願以償的,斯泰帕克先生。”
我向局長道謝後,就告辭了。
下午3點半,我們全都聚集在醫生家的客廳裏。兩輛華麗的雙篷四輪馬車在主宅前等候著。一輛給米拉、她父母及她家的一位朋友納芒法官乘坐的,另一輛為瑪克、哈拉朗上尉和他的朋友阿爾姆加德中尉準備的。納芒法官和哈拉朗上尉是新娘的證婚人,阿爾姆加德中尉和我是瑪克的證婚人。
當時,匈牙利國會經過長時間的爭論,最後決定像奧地利一樣允許世俗婚禮的存在。
一般的世俗婚禮比較簡單,隻有家族成員參加。而第二天的宗教婚禮卻排場宏大,也更加豪華壯觀。
年輕的新娘子打扮得清新脫俗,她穿著一襲高雅精致的裙裝,鑲著金邊,沒有繡花。羅特利契夫人的穿著也很素雅。醫生、法官和我們兩兄弟身穿禮服,兩名軍官穿著威武的軍裝。
好奇的婦女和年輕姑娘站在林蔭道上等著馬車出發。看來明天在大教堂舉行的宗教婚禮會更加壯觀,他們都想向羅特利契家表示應有的尊敬。
兩輛馬車駛出大門,拐個彎,沿著巴蒂亞尼堤岸,穿過米洛契王子路,經過拉蒂斯拉斯路,最後停在市政府門前。
居爾茨廣場和市政府的大院裏人頭攢動。他們是想瞧瞧美麗的新娘呢?還是想看看是否會出現新的怪事呢?
馬車駛進市政府大院,停在台階前。
米拉小姐挽著醫生,羅特利契夫人挽著納芒法官,還有瑪克、哈拉朗上尉、可爾姆加德中尉和我也相繼走下馬車,最後在市政府廳裏就座。大廳裏嵌著彩色玻璃窗,牆壁上鑲著雅致的雕刻壁畫,中間那張大桌子的兩端擺放著兩個華麗而精致的大花籃,夕陽的餘暉照得很亮。
羅特利契夫婦坐在主婚位上,對麵椅子上,瑪克和米拉·羅特利契相伴而坐,然後是四位證婚人,納芒法官、哈拉朗上尉在左邊,阿爾姆加德中尉和我在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