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子儀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就弄到這個田地了呢?是他太心急了吧?明明光弼也喜歡他的啊。
如果他不是那麼性急,如果他步步為營像蜘蛛結網一樣不急不躁、執著又細心,說不定光弼也會淪陷吧?
子儀可以肯定:如果光弼是個姑娘,隻怕早就跟他顛鸞倒鳳翻雲覆雨了。可他偏偏是個男的,他排斥的並不是郭子儀,他隻是排斥郭子儀也是個男的。
子儀幾乎一夜未眠,其實光弼也是一樣。晨暉才劃破黑暗,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都起來了。
光弼看了子儀一眼,他的眼睛有點烏暗也有點浮腫,估計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經過了昨夜,似乎該說的話也說完了。
子儀有氣無力的打了個招呼,“早啊。”
光弼沉默了一下,然後輕輕的回了一句,“你該走了。”
真狠心啊!他早就應該料到的,這才是真正的光弼。堅持原則到近乎冷漠、無情的地步。
子儀後悔莫及,時光如果可以倒流,他一定要將昨晚的那個自己狠狠掌嘴一百,打得那個他說不出話來。如果他沒有說那麼多混賬話,光弼怎麼會這麼對待他呢?他原本是光弼唯一親近的人啊!李楷洛說過:“光弼在平盧還沒有這麼談得來的要好到同床而睡的朋友呢。”
子儀有點不能相信:他就這樣無可挽回的失去光弼了麼?
子儀坐在床沿,默默地看著光弼梳頭,光弼就當他不存在一樣。子儀痛心地問:“光弼,你就這麼厭棄我嗎?”
不是厭棄!其實他很喜歡很稀罕郭子儀這個朋友啊。可是他們的喜歡根本就不一樣,所以他隻能以最冷漠的麵孔對待郭子儀,因為隻要他稍假以顏色,郭子儀就能去開個染坊了。光弼歎了口氣,說:“快刀斬亂麻,這是解決矛盾最好的方式了。”
“是最粗暴的方式。”子儀咬牙道:“光弼,你真狠心。”
光弼不再跟子儀廢話,他將手裏的黑木梳子扔給子儀,子儀苦笑著接住了。光弼道:“你收拾一下行囊,吃了早餐就自己告辭,不要讓我當著我父母的麵驅逐你。”拋下這句話,他不再停留,轉身出了門,留下子儀一個人在那裏欲哭無淚。
早餐對子儀來說味同嚼蠟,完全食難下咽。光弼卻低著頭專心致誌吃個不停,仿佛美味無比。
細心的李夫人發現了子儀的異樣,她關心地問:“你怎麼了?吃不下嗎?”
子儀苦笑著搖頭。早餐很快吃完了。子儀磨磨蹭蹭不願就這樣離開,光弼用威脅的眼神瞪著他。
子儀不得不硬著頭皮對李楷洛道:“伯父,朔方有事,子儀要告辭了。”
李楷洛有點意外,“這就要走了嗎?”
子儀點了點頭。李楷洛望向兒子,“光弼,你是不是要跟子儀一起去朔方?”
子儀眼巴巴地望向光弼,雖然心裏很清楚光弼不會再去朔方了,可他還是期待著他能改變主意。
光弼似乎漫不經心地說:“朔方太遠了。我想,我還是不要去了。”
李楷洛愣住了,兒子怎麼一天一個主意呢?他不是那麼善變的沒有定性的人啊。
李夫人也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你要去哪兒呢?光弼,你不是已經辭了平盧的官了嗎?”
光弼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可是這個時候,他必須有一個選擇。他想也不想就道:“我想去投範陽軍。”
範陽確實比朔方要近多了。但是,光弼為什麼會想到去範陽呢?李楷洛狐疑地問:“你突然辭了平盧的官跑到範陽去,節度使張守珪一定會感到奇怪的。範陽、平盧都屬張守珪管轄,他又寵信安祿山,你去範陽也還是不能徹底避開安祿山啊。”
光弼有點狼狽起來,道:“爹,我隻是這樣想想而已,還沒確定一定要去呢。”
“既然沒有拿定主意,那不如跟子儀去朔方吧?”
子儀立即眉開眼笑附和老頭兒道:“是啊,跟我去朔方嘛。你要是舍不得現在就走,我再跟王大人多請幾天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