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了下來,涼風徐徐,吹得小閣中輕紗慢拂。周圍是一片寂靜,小閣外的走廊上,有一個背影負手而立,仰頭遠望遠方一道玄色的青山。
走廊下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在夜風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男子低頭看去,但見月華皎潔如雪,照在一片青翠的竹葉之上,在墨黑中映出一片嫩綠。
這時候,從幽深的竹林中轉出一個白色的身影。男子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深不可測的笑容。再轉身的時候,白色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麵前。
是一名女子。
輕提了裙角,女子娉婷為禮:“桑青參見皇上。”
皇帝輕輕一笑,揮手隻說了一句“免了”,便率先進了小閣。桑青隻微微怔了怔,轉身便跟了進去。
小閣內月影斑駁,皇帝在矮幾前席地坐下,歎了一口氣道:“他終是忍不住了。”連大皇子都搬出來了,想必他是下了決心要動手了吧。
十年磨一劍,終於要拔劍了嗎?
他早就察覺了杜痕遠的野心,隻是也明白,大淩朝已經離不開杜痕遠,若與杜痕遠撕破臉皮,大淩朝必定大亂。因此他私下派出人去,終於發現了紅館裏的京城第一名妓許婉婉是杜痕遠的人,他應了桑青,他不要杜痕遠的命,隻要大淩朝的江山。
桑青急忙道:“皇上,依桑青之見,此事不會是杜丞相所為——”然而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
實際上,她的心底亦沒有把握。杜痕遠,她是有多久沒有見到了呢?自從那個叫做宋傾月的女子走進了他的視線,他的眼中便再也沒有了她的位置。曾經的杜痕遠,有了什麼打算都會找她商榷,而如今的杜痕遠——
從避暑山莊回來好些天了,卻還沒有發現她已經不在紅館。
然而她還是道:“皇上認為,那大皇子是假的?”皇帝輕歎:“朕並不肯定。隻是毓遠失蹤了那麼多年,這次出現得如此突然,不得不叫朕起疑心。”眼底是一掠而過的無奈與蒼涼,隻是轉瞬即逝,恍惚間,桑青以為是自己失神看錯了,因為再看的時候,皇帝已經站起身來。
雖然上了年紀,然而那與生俱來的皇者風範,還是讓桑青感到一陣透不過氣的壓力。
“無論如何,你幫我小心盯著杜痕遠,若有什麼事就用老方法通知王公公。”他轉身欲走,忽地又頓下腳步,聲音越發的淩厲起來,“朕還是那句話,若要保杜痕遠,便聽朕的命令做事。”
桑青麵無表情道:“桑青知道。桑青會盡力做到皇上交代的事情,隻是求皇上,不要忘記多桑青的諾言。”
皇帝輕笑:“君無戲言。”
出了小閣,小閣外依然是月華皎皎。皇帝輕步走下小閣的木質階梯,在寂靜的夜中,發出沉重低回的“篤篤”聲。忽然胸口一陣抽緊,用手掩了嘴,卻還是忍不住低聲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