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底下閃出一個身影,急忙幾步上前扶住了:“皇上,小心。”
皇帝低低地應了一聲:“事情如何?”
來人正是禦前護駕的侍衛長塗明長,聽皇帝這麼問,便答道:“馮太師已經聯合工部吏部和三大老臣上書力保太子。”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皇帝聽了並為做多大反應。“杜相那邊呢?”
“杜丞相已經在禦書房等候皇上多時了。”
皇帝聞言頓了腳步,抬頭遙遙地看了看青蒼的夜空,除去一輪明月,竟再無星辰。月如玉盤,在墨緞般的蒼穹中,孤寂如一抹幽魂。
心底忽然生出無限的淒涼。
他猛然想起當年皇後離宮回鄉省親的時候,他親自到了律華門外送行。皇後身著大紅色的鳳袍,金線繡的鳳凰在大紅色緞麵上展翅飛舞,在陽光下反射出燦爛的光芒。
或許原沒想到他會來,皇後見到他,似是不勝歡喜的樣子,拉了不足五歲的大皇子毓遠到他麵前,端莊地行了一個大禮——在他的印象中,皇後似乎總是那樣端莊,不苟言笑。那時候的他,年輕氣盛,知道如今年華老去,才慢慢體味出皇後的好來。
那一禮,竟是皇後對他行的最後一禮。而如今,一個自稱是毓遠的男子赫然出現在朝堂,不管是真是假,都將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內侍端了茶上來,陪著聊了幾句,便退下了。這時候茶已經涼了一些,他端起來喝了一口,隻覺得一陣清冽沁入心脾。
這宮中的茶,果然是比別處好的。
他抬眼看了看這禦書房。這個地方他幼時也曾來過,隻是記憶太稀薄,到如今已經記不起什麼。自從杜痕遠的身份重回京城,這禦書房進進出出幾千次,每一次他都告訴自己,終有一日,他會成為這裏的主人。
正想著,忽然一個翠色的身影從門外轉了進來,原來是皇後身邊的侍女藺蘭。見到藺蘭,杜痕遠的心裏已經明白了大半,然而還是道:“皇上此時還沒有回來,你遲些來罷。”
藺蘭對著杜痕遠行了一禮:“奴婢奉皇後娘娘之命,請杜丞相稍後到殿後一敘。”
杜痕遠眉目之間稍露驚訝之色:“天色已晚,似乎不太方便吧?”
藺蘭輕輕含笑,也不答話,隻說:“奴婢先行告退,備好茶點等候杜丞相大駕光臨。”話音剛落,杜痕遠隻輕輕抿了一口茶,再抬眼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沒有其他身影。
晶瑩的淚光一閃,有很大顆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滲出,滴落在他手裏的茶盞之中,然而微薄的唇邊,卻綻放開更加更加巨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