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默然。
皇後說的的確在理。他雖然知道於情於理,這皇位都應該是大皇子李毓遠的,然而李毓祺畢竟是在他身旁長大,每一絲變化他都看在眼底,而十餘年來,也一直是把他視作是大淩朝未來的皇帝的。
如今,突然這一切都要改變了,要他看著自己的愛子狼狽地從太子之位上被趕下來,看著他在大皇子的仇恨中鬱鬱不得誌——
而且,極有可能會死在毓遠的手裏。
皇族兄弟之間,本來便沒有多少親情可言,何況是殺母仇人的兒子!
“唉——當年,你又何必,有何必要下那樣的毒手!”他歎息道,“我答應過要立你為後,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你可倒好,要了她的命,還留下這樣的禍根!”若不是當初她自作主張,迫不及待的要坐上皇後之位,如今的情況又怎麼會是這樣!
皇後一滯,臉色大變,辯白道:“皇上,難道你也相信那些無稽之談,以為姐姐是被臣妾……”
皇帝疲憊地揮揮手。
“皇後,你不用辯解。當年的事情,誰都不是傻子。若不是朕為你壓下,你以為真能平安無事這麼多年嗎?朕隻是覺得事情已成定局,不想再失去你罷了。”
誰說皇帝無情,當年的他對錦葵,是真的動了情的。
然而在歲月的蹉跎中,在她一次次的陰狠手段中,他對她的情最終亦隻化作了皇帝與皇後的相敬如賓。
見皇帝已經將話挑明至此,皇後索性不再辯駁:“皇上,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何必舊事重提。那些過錯全是臣妾一人所為,祺兒當時還小,什麼都不知道,這不能剝奪他繼承皇位的權利!”
皇帝搖頭。
“都說母憑子貴,這子也憑母貴啊。”
他忽地想起當年的皇後,她的眉眼之間總是溫順的,然而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莊重,比起錦葵來,她的姿色隻能算是平平。或許這正是當時年輕氣盛的他並不待見她,而愛上了錦葵的原因吧。
然而作為皇後,她卻始終不曾出過一絲差錯,在這後宮之中威望極高。當年前皇後澡了不幸,宮中諸多女眷亦傷心不已,還請旨招了法師進宮安魂。
子憑母貴,子憑母貴。
他恍惚地想,那麼毓遠之於毓祺,是否也如她們兩個之間的差距一般呢。
他有些糊塗了。
或許是人老了,或許是後悔了當年的決定,給了錦葵以坐上後位的希冀,才讓她下了狠心派人刺殺皇後,他猛地對自己的所思所想都不信任起來。
同樣的錯誤,他不想再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