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祺輕笑,仿若無聞:“皇兄,我們是兄弟。”
是……
兄弟。
兩個字,如同最尖銳的寶劍,直直地刺入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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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裏,仿佛是春風的輕輕一噓,京城外的桃花就漸次綻放開來。丹雲彤霞似的桃花,夾雜著嫩黃垂柳,沿著兩岸敷水盛開,映得玉清湖中倒影亦是波光流灩,池水中的錦鯉成群結隊嬉戲,活潑可愛。
仿佛是一個冬日裏悶壞了,這三月的晴空裏,竟遍飛著各色的鳥雀,從碧空中一掠而過,那小小的剪影在眼前還未消去,便已經落在那邊的枝頭,嘰嘰喳喳吵鬧個不停。
長亭外停著兩輛馬車和幾匹馬,外頭有重兵重重把守,足以說明亭中人身份特殊。
“皇兄這一路上,可要走好。”
太子李毓祺舉杯,他如今已經即位登基,為大淩朝第四代皇帝,改年號為長安。
杜痕遠亦舉杯,唇邊笑意溫和恬淡。
“今日一去,再回京城已經不知道是是何時了,皇上還要保重龍體,莫辜負了臣的‘拱手相讓’”他的讓,的的確確的拱手相讓了,原本已經唾手可得的皇位,他硬是在眾人一片驚呼中,讓給了太子。
隻因為他知道,他無法承受高處的那些寒冷,無法承受對傾月日夜不止的思念,而太子的一聲“兄弟”,亦是他無法承受的。
傾月的臉上是明媚如亭外春光的笑容,雙眸清冽如水,滿意地看著兩兄弟握手言和。如果早知道那樣子便能化解一場幹戈,她應該早些做才是的呢!
杜痕遠放棄了對皇位的爭奪,將手中的兵權悉數交給了太子,而太子亦承諾對追隨杜痕遠的那些大將臣子不予追究,這結局,是真正的皆大歡喜吧。
而那一日,桑青得知杜痕遠竟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隻愴然地說了一句:“沒想到,他竟然對你用情至深如此。”便決然轉身離開,不複出現。杜痕遠派人到處搜尋,卻絲毫不見蹤影,本以為傾月會死在她的蛇蠱之下,然而從那日起,她的身子卻一日日地見好了。
許是那一日,桑青在離去的時候,已經解了她的蠱毒吧。
“隻是,沒有能找到桑青姑娘,替太後解除蠱毒,實在是……”傾月略帶歉意地。太後的孤獨一直未解,好在她所得的蠱毒倒不像是斃命致死的,隻是間或頭疼欲裂,即便清醒的時候,也隻是怔怔地坐在那裏,不發一言。
皇帝搖頭。
笑容輕而淡:“對於母後來說,如今這樣未必不是件好事。有的時候,糊塗一些要比清醒的人來的更為輕鬆。”
傾月點點頭。
太後若一直都能記不起從前的那些事情,的確該算是好事一件吧。其實有的時候,她也寧可不記得那些過往。
這時候,杜文上前來,對這杜痕遠與傾月笑嘻嘻道:“爺,夫人,時候不早了,還是快些上路吧。否則天黑之前趕不到歇腳的地方,荒郊野外的可別嚇壞了夫人肚子裏的小少爺!”
皇帝輕聲地“哦”了一聲,仿若大悟。杜痕遠笑著虛踹了杜文一腳,罵道:“倒是你會拍馬屁,這還沒出聲呢,就拍上了。”
三月的春陽下,兩岸翠柳夾道,柳絮飛揚。碧綠的草叢裏飛舞的彩蝶,雙雙對對比翼而飛,官道上行人往來不絕,一派繁榮昌盛。馬車碌碌地在官道上越駛越遠,漸漸地便化作一個小小的黑點,消失在一片翠綠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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