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屋外還跪著兩個人,知道是史琵琶又有什麼跟自己女兒鬧別扭了,便勸道:“外麵日頭那麼毒辣,怎麼好讓史娘子一直跪著?她有什麼氣著你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你如今身子不好,何苦跟年輕人鬥氣?”
一聽容裁說起自己的女兒,史琵琶立刻氣得瞪大了眼睛,連聲音都比方才大了幾分:“別替那個孽障說話,她那是咎由自取!整天想著要嫁給紈絝子弟,那姓賀的有什麼好,沒出息的軟腳蝦!”
容裁還要再勸,屋門卻被猛然推開,史雲輕闖將進來,後麵跟著賀阿郎,正扯著她的胳膊意欲把她往外拉。史雲輕甩開賀阿郎,朝自己的父親怒氣衝衝叫道:“阿爹你太不講理了,你要罵我隨便罵,可是你不能這麼說賀郎!他這個人翩翩有禮,心地善良,你怎麼就那麼反感了?難道這個醜不拉幾的容裁就很好嗎,他家不是也隻有幾個臭錢?賀郎家有錢就是紈絝子弟,他家有錢就是自己掙來的血汗錢?阿爹你太偏心了,你向著容裁還不是因為他會彈個破琵琶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她劈裏啪啦說了一大段,把個史琵琶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容裁正想去叫史雲輕忍忍這脾氣,不料史琵琶一口氣上不來,兩眼一翻,竟昏死過去。
“阿爹!”史雲輕驚叫一聲,嚇得撲到史琵琶床前,為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那番話後悔不已。容裁連忙探一下史琵琶的氣息,見雖然微弱,但還一息尚存,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他對史雲輕道:“隻是暈過去了,大概不久會醒過來。不過你阿爹的病這麼重,你下次說話可要先過過腦再說出口。”史雲輕瞪著容裁,卻終究沒有再說什麼話,隻是在幫自己的父親搓暖手腳,那賀阿郎這時打了盆熱水來,讓史雲輕給史琵琶擦一擦、敷一敷。
不久,史琵琶悠悠醒來,史雲輕驚喜地叫道:“阿爹,你終於醒了。我……我再也不說些讓你傷心的話兒了。”
史琵琶的目光從自己的女兒臉上移過,移到容裁身上,容裁上前一步,他的目光最終落在賀阿郎身上,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顯然是對賀阿郎的在場十分不滿。史雲輕一雙淚眼在自己的父親和賀阿郎之間徘徊,竟不知如何取舍。
容裁搖搖頭,把賀阿郎扯到門邊對他說道:“我看你且先回去,等史老病情好些了再來吧。”
賀阿郎看看史雲輕,又看看史琵琶,隻得戀戀不舍跟史雲輕告別歸家。
入夜,一彎殘月如鉤緩緩從東邊升起,容裁看看守在史琵琶床邊的史雲輕,她已經不吃不喝守著一整天了,而史琵琶在今天白天昏過去又醒來後,不久又沉沉睡去,至今沒有醒過,所幸呼吸還是很平穩的,看來應該暗示無性命之憂。他開門走出屋子,抬頭看看夜空,見飄來一片烏雲,把那殘月遮了大半,大地瞬間暗了幾分。希望史老能熬過今晚吧。容裁歎口氣,走向史家的廚房。今天他和史雲輕都沒什麼入腹,再不吃點,可就撐不下去了。幸虧他經年在外奔波,對於庖廚一事,還是有些了解的。容裁依著廚房裏的食材,簡單做了些清粥和三道小菜,料想史雲輕也不會想跟他一起吃的了,便先自個吃飽了,再端去給她。
史雲輕仍舊坐在史琵琶的床前守著,呆呆的一言不發,對容裁不理不睬。容裁把飯菜放到桌子上,對史雲輕說道:“你也餓了一整天,先吃點東西吧。”
史雲輕沒有理他,甚至連頭都不回。容裁又勸道:“我知道你惱恨我,可也犯不著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我已經吃了,你也不用對著我。你若不吃東西,又怎麼有力氣照顧好自己的父親?”
史雲輕看看那桌上的清粥小菜,神情已經有些鬆動,這時,床上的史琵琶動了動,史雲輕立刻回頭輕聲叫:“阿爹,你是醒了嗎?”
容裁也走上前,隻見史琵琶緩緩睜開眼,看看容裁,又看看史雲輕,微微露出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