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以北乃是一片蠻荒化外之地,人跡罕至。天高地廣,降水稀少,夏季酷熱難當,冬季又是苦寒之地,處處是戈壁和荒漠。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條件,農作雖不發達,但此處瓜果又特別香甜,被譽為“瓜果之國”。中原之地,物產豐饒,少有人會到這等地方來,以致於中原地方對此地知之甚少。
但有一點,在中原武林也不能算是秘密——就是魔教總壇就在天山以北。
具體的位置沒有人知道,因為天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條蜿蜒匍匐在地的巨龍。天山以北的山麓,不知有多少座山峰,多少處洞府,更不用說山脈以外更廣闊的地方。
此時正是盛夏,“雪海三峰”上卻下起了一場雪。雪花紛揚飄灑,在遠處日光的照耀下,非但沒有融化,反而映射出絢麗多姿的光影。雪海之上,雲霧之間,三峰並列。東為博格達,西為聖,中為靈。
中間的靈峰之上,風雪如刀,雪花如絮,又密如麻。整個天空,仿佛一床正在製作的大棉被,而每一朵雪花,都是來自天山以南的優質棉花。
棉花總是令人感到暖和的,因此,在這一刻,正站在雪山上一塊凸起的崖石上的紅梅,似乎也忘記了她正站在寒冷的風雪裏。恍惚之間,仿佛還在家裏暖暖的被窩裏,母親還在隔壁的廚房裏燒著火,鍋裏煮著的是各種蔬菜和牛骨混在一起的燉菜,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泡。而香味早就透過廚房和臥室間的簾子,漫了一屋子。而她就在這種香味彌漫間靜靜地等待著那個叫父親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她等了十五年,也沒能等到。母親已經等不下去了,終於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閉上了期盼的雙眼。
現在紅梅也獨自站在風雪裏,立於山畔的崖石之上,背著雙手,巋然不動,任狂風吹得發絲亂舞,衣袂翻飛。正如那淩寒自開的梅花,於風雪之中傲然挺立,在一片白色之中,點點殷紅,倔強地綻放。
一身紅色長裙,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中分外惹眼。隻有那不停打在臉上的雪花,在接觸溫熱的肌膚時融化而產生的微涼的感覺,才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還好好的站在這一片風雪裏。
這時,一個一身黑衣的人快步走到紅梅身後。一件黑色的毛皮大氅完全罩住了這個人,連頭臉都一同罩在了裏麵。雖不是什麼名貴的皮毛,但這樣的天氣裏,穿上這樣一件衣服應該會很暖和吧!
“紅護法,教主召見。”黑衣人拱手道。
紅梅聽見了,卻沒有答話,甚至都不曾動一下,就像根本沒有聽見一樣。但黑衣人知道,他用不著說第二遍。因為這位紅護法很喜歡站在這塊崖石上,在風雪中思考人生。並且,跟她說的話,最好永遠也不要說第二遍。
沒有為什麼,峰下被雪掩埋的屍骨就是證明。
過了半晌,紅梅睜開眼,眼中一片漠然。仿佛看慣了冰雪,眼中的一切都如冰雪般寒冷,就連遠處天邊的陽光都是冷冷的。
她什麼都沒有說,默然轉身,向著山峰之上行去。
行不多時,紅梅便來到山腰處的一個洞口。洞口處站著兩個“雪人”,盡管手指早已凍得通紅,卻任然緊握住手中的長棍。那是"伏虎棍",傳自武林正宗少林寺。據傳練成後有降龍伏虎之威,雖不足以稱霸江湖,但也足以打出偌大威名。與“八卦棍”齊名,並稱“武林雙棍”!
然而,在這裏,遙遠的天山之上,雪峰之間。武林中威名赫赫的伏虎棍,卻隻是兩個看門人而已。
兩個雪人漠然地注視著風雪中的寒梅,直到她走進了洞口,才收回目光,繼續注視著天空中飄舞的茫茫白雪。
一道厚實的布簾掛在通道的石壁之上,擋住了外麵的目光,也擋住了外麵的風雪。
紅梅掀開布簾,一陣暖氣從裏麵湧了出來,撲在了她冰涼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上,立馬掛上了晶瑩的露珠,清新欲滴。
這一道布簾隔出了兩個世界,一麵是風霜雪舞,一麵是暖氣融融。
紅梅就站在這兩個世界之間!
她看著簾內的世界,並沒有急著進去。
簾內的石壁,平整而光滑,每隔丈許就有一隻巨大的油燭安靜地燃燒。石壁上雕刻著繁複的圖案,在跳躍的光影下,顯得光怪陸離。整個方圓數十丈的空間裏,燈火通明,其間隻有一樣擺設。